第1章 踢館
雲煙纏繞的青雲山下。
地攤小販前排列著仿古玩擺件，黝黑婦人的水果攤位上擺放著蘋果香蕉，來來往往的遊客人聲鼎沸，叫賣聲、吆喝聲和嘈雜聲混為一談，吵吵嚷嚷的好不熱鬧。
一妙齡少女背著背包，穿著清爽乾淨，弔帶短褲，剛出現在山腳，立刻成為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她窈窕的背影，引得不少嫩男大叔頓足不前，旁邊一對情侶還因此而鬧翻。
「看什麼，還敢看！」
「痛，痛，痛，不敢了，不敢了！哎呦！」
男方被拉著耳朵離開，直至再也見不到那道倩影，才戀戀不捨的收回視線。
也幸好他沒有看到少女的正面，不然絕對會大失所望。
少女轉過身，臉上恰到好處的五官，白裡透紅的皮膚，按理說無論如何都長得差不了。
但她那密密麻麻的傷疤，密集地堆在一起，全部集中在臉上，看起來既恐怖又噁心。
原本被少女背影勾起興趣的眾人，見了她那張臉，頓時紛紛轉過身去，左顧右盼起來。
郭雪潔皺起眉頭，沒有理睬周圍人的反應，拿出地圖，經過幾番校對，總算找准上青雲山的方向。
她來到刻著「天一道」的石碑前，望著眼前層層疊疊、高不可測的樓梯，雙腿就不禁打顫。
「徐娜娜那個死丫頭，不會是騙我來運動的吧。」
「找天一教的大師兄出手就有救了？」
「真的假的？我找了很多名醫高人都沒有效呢。」
嘀咕歸嘀咕，郭雪潔咬咬牙，還是爬起這條又臭又長的樓梯。
為什麼要爬這條樓梯呢？
思緒間，郭雪潔彷彿又回到那個夏天。
那時她基本上和現在沒什麼不同，唯一的差別，就是沒有臉上那些煩人的傷疤。
沒有傷疤的郭雪潔有多受歡迎？
每天一早來到座位上，郭雪潔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倒掉她課桌抽屜里的早餐和不知名信封，不然根本塞不進課本。
到了下課時間，教室外的走廊總有不同年級的男生借口經過，就算他們的路線和郭雪潔班級南轅北轍，為了一睹她的芳容，都會繞路假裝路過。
更有甚者，為了和郭雪潔創造偶遇，會特地在女廁蹲點，只是為了撞見她，和她說一聲「好巧。」。
坦白說，郭雪潔有點厭惡這種情況，但會以那種方式結束，是她萬萬沒想到的。
這一切，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了呢？
郭雪潔思索著。
是了，直至她收到那封邀請函。
一切都改變了。
不止臉上長了匪夷所思多的傷疤，運氣也越來越差……
「是混元道的人!」
「他們要幹什麼？」
「好像他們要去踢館。」
「那還不快跟上去看熱鬧。」
「走，走，走。」
一陣喧嘩嘈雜聲傳來，打斷了郭雪潔的回憶。
她好奇眾人的反應，跟著人群視線，向樓梯的另一邊看過去。
只見一位仙風道骨、鶴髮童顏的道袍老人，身邊簇擁著十幾個道童，排成整齊劃一的方正隊形，縱梯而上，其速度之快，讓普通人望塵莫及。
這很大程度是得益於混元道的入門輕功——「雲上飄」，能短時間加快武者腳力，跑十公里都不用換氣。傳聞功力深厚者，甚至能踩在雲上施力，做到踏雲而行，仿若仙人。
剛開始還試圖跟在混元道身後的遊客們，
很快就氣喘吁吁，被甩開一大段距離。
俄而，混元道的眾人就步行至青雲山的山巔，天一道正坐落於此。
來到前殿大門的顧元氣沒有繼續上前，而是停在漆紅大門前，整理起儀容。
為的就是等等踢館時，能給信徒們展現最好的一面。
趁著眾人小憩時刻，仙氣飄飄的顧元氣撫著鬍子，彎下腰，悄聲問身旁拎著桃花劍的道童。
「施書聲，你真的確定了天一道的大師兄沒在觀內嗎？」
那約莫十一二歲的道童，吸了吸鼻水，挺起胸膛，大包大攬道。
「我施書聲以我的人格擔保，他絕對不在。」
說罷，施書聲生怕師傅不相信，繼續解釋道：「天一道的葉炎不在觀內已經三年，十里坡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不信您可以問問別人。」
「我信，我信。」
聽到肯定的答案，顧元氣鬆了口氣，難得地露出笑容，欣慰地摸了摸徒弟的腦袋。
「你總算有用了一回，書聲。」
「誰說的，明明我一直都很有用的，好嗎？」
施書聲又吸了一下鼻翼，不服氣地揮了揮拳頭。
「呵呵。」
顧元氣捋了捋鬍子，笑而不語。
等到周圍的遊客圍觀的差不多，有的拿起手機記錄，有的開始鼓噪，顧元氣才不慌不忙帶著弟子們踏進大門。
天一道前殿正中間設有四座鎏金香爐，大大小小的香燭散發著檀香，左右分別有銅龜、銅鶴，日晷、嘉量。
前殿內人來人往、摩肩擦踵的熱鬧情景看得顧元氣心頭一熱。
果然，冒著被打臉的風險來還是值得的。
到時要是在眾目睽睽下踢館成功，不就能吸引在場眾多香客到混元觀？
思及至此，顧元氣的腳步都快了幾分。
「請等一下，顧道友，你們這是要幹什麼？」
一旁關注他們已久的青年道人迎了上來，慌忙攔住顧元氣一行人。
顧元氣的混元道在十里坡算是小有名氣，當值的洪正光自然也認得他。
方才還摸不清顧元氣是友是敵，如今顧元氣等人來勢洶洶，洪正光終於意識到來者不善。
他吩咐徒弟去通知天一道內眾師兄弟后，就帶著倆師弟，硬著頭皮上前擋著顧元氣一行人。
「原來是洪道友。」顧元氣望著眼前稚嫩臉龐的道人，先是不慌不忙地抬手作了個揖，才施施然道，「貧道久聞天一道大名，各個道友都道法自然、法力深厚，文可起卦解難，武可開山裂石，特意前來討教一番。」
洪正光深知對方斤兩，論鬥法，在十里坡內，除了大師兄能穩穩壓顧元氣一頭，連師父都不一定斗的過他。
但現在大師兄入世三年不見蹤影，師父也在早幾天前就閉關修鍊，無法出面。
現今豈能讓顧元氣等人闖進去。
於是他連連搖頭，擺手道：「不好意思，顧道友，今日師父閉關，無法見客……」
「哈哈哈！」顧元氣仰天大笑，打斷了洪正光的話，朗聲道。
「諸位聽聽，貧道一來討教，天一道的道友就閉關了，哪有這種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深知天一道的諸位道友法力高深，特意前來請教，請切莫再次推辭！」
顧元氣和洪正光交談時故意放大聲量，果然如他所料，引得周遭香客信徒議論紛紛。
「討教而已，天一道的人這都不敢，也太慫了吧。」
「是啊，沒想到天一道的道士這麼軟弱，白給他們捐香油錢了。」
「不會吧，不會吧，天一道的道長不會真的不敢接招吧？」
周圍的風言風語明顯讓年輕的洪正光慌亂了起來，嘴拙的他一時難以反駁，只能慌忙對著四周擺手反駁。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是因為今日師父閉關，大師兄不在，才、才……」
眼見目的已達到，顧元氣哈哈一笑，倒也沒有繼續為難洪正光。
他單袖一揮，洪正光和兩師弟就被一道柔和的力量推到一旁。
旁邊看熱鬧的人群見此情景，猶如聞到腥味的鯊魚，不斷給顧元氣加油、打氣。
「打他，打他！」
「沖沖沖。」
「好耶，繼續、繼續，不要停！」
身旁那熱烈的氛圍差點讓顧元氣以為自己來到的不是道觀，而是格鬥武道場。
顧元氣就這樣被人群的浪潮推動著，不由自主地往中殿前進。
「別進去！別進去！我師父真的在閉關，不能受到打擾，求求大家別進去！」
可憐的洪正光和他的師弟被擠到一旁，-根本沒人在管他的苦苦哀求。
「師兄們怎麼還沒來？可惡，要是大師兄還在的話，今天的局面就不同了吧。」
洪正光一方面惱怒自己的無能，一方面祈禱著收到通知的師兄弟們能趕緊來支援。
他已經下定決心，就算是拼掉性命，也不能讓顧元氣等人進去打擾師父。
推搡間，他的身體不知從哪湧出一股力量，讓洪正光勉強擠開了兩邊人群，真的讓他衝到了顧元氣前邊。
他張開雙手，身體呈大字狀，面對著人群，像烈士般大吼：「想闖進來的人，那就跨過我的屍體！」
說完，他閉上眼，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良久，身前的眾人都沒有反應。
洪正光眼睛忍不住睜開一條縫，模糊中看見顧元氣身體僵住不動，他的鬍子不知是因氣憤還是因為恐懼而顫抖著。
他身旁一個挽劍的道童悄悄轉身想跑，就被顧元氣抓住，擰起耳朵。
「痛痛痛！」
他咬牙切齒道：「你！不！是！說！葉！炎！沒！在！天！一！道！嗎！」
施書聲眼淚都要掉下來，帶著哭腔道：「我也不知道，誰知那小子會突然回來啊。」
這時，洪正光才後知後覺地轉過身，看到在青蔥大樹下，正悠閑地低頭掃落葉的俊朗道人。
那熟悉的臉龐，那瀟洒的身姿，還有那處處透露著的強者氣息。
不禁讓洪正光眼眶濕潤，委屈巴巴地喊出那道人的名字。
「葉炎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