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烏雲遮住了太陽

剛到門口，就聽到屋裡傳出來二嫂嘻嘻哈哈的笑聲，他心想二哥什麼時候變得風趣，會逗人開心了？這麼想著，他就邁進了屋子，可不承想，屋子裡一男一女，女人是二嫂沒錯，這男人卻不是二哥，居然是房屋後頭的喜子，兩個人正躺在炕上嘻嘻哈哈，打打鬧鬧。

推開門的一瞬間，倆人一下子從炕上彈起來，衣冠不整，二嫂的棉衣領都要滑下肩了，隱隱約約都能看到白皙的胸脯，男人也快速從炕上滑下來，下意識地提了提褲子。

三個人面面相覷，女人害怕極了，躲在男人背後，男人一看形勢不對，掙開女人拽著的衣角，立馬撒丫子往外跑。

可是他怎麼可能躲過門口的老丑兒，老丑兒一把拽住喜子，只聽見白色襯衣「刺啦」一聲就撕扯出一個大口子，還沒等屋裡的女人反應過來，兩個人就扭打起來，沒想到平時的小混混喜子還有一把子力氣，老丑兒風寒剛好，身體虛的不行，眼看就要吃虧，他順手抄起旁邊水瓮上的大擀麵杖，一米長，比老丑兒胳膊都要粗，這隻擀麵杖是從爺爺那輩傳下來的，平時有了紅白喜事，用它來擀麵條，一次能出一大鍋。

老丑兒敲了喜子一棍，喜子跌倒在地上，原以為他會老實點，沒想到還一直口吐髒話。

「就你二哥那個傻子，浪費了這個小娘們，倒不如給大傢伙都開開葷——怎麼著，何家老三，你也惦記你這小嫂子呢，啊？嘿嘿……」

「打死你，我打死你！」老丑兒越聽越來氣，卯足了勁兒一擀麵杖下去，喜子倒下起不來了。

很快就聽見一聲慘叫，然後整個屋裡沒了動靜。女人嚇傻了，獃獃地站在一邊，張著嘴發不出聲來，地上一灘血蔓延開來，老丑兒手裡緊握著的擀麵杖也「噹啷」一聲摔在地上，喜子已經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鮮血從他的頭上往外流，倒地的時候還抽搐了幾下，這個時候已經完全不動彈了，像是死了一樣。

老丑兒怔在那裡，一動不動，他不敢相信自己殺了人，雙手突然開始顫抖起來，嘴唇也開始抖。

「你殺人了，你殺人了，來人啊，老三殺人了，老三殺人了……」女人反應過來后一邊呼叫一邊往外跑，恨不得全村人都來指正老丑兒殺人的事實。

「我殺人了，我殺人了……二哥，二哥……」，他想到了二哥，他唯一的親人，他開始往外跑去找二哥。剛到大門口就被人攔住，推推搡搡著進了屋。隨後，徐大夫和村支書一行人也到了現場。

「怎麼著，殺了人就想跑啊？」帶頭的是喜子的堂哥，大家管他叫趙老蔫兒，但是他比誰都不是東西。

「不是，我……不是、不是……」

「不是什麼，都有人看見了，你還不承認？」這時候，躺在地上的喜子已經被徐大夫一行人抬走了，徐大夫當場就已經宣布，喜子死亡的通知。

就像一個驚天雷不偏不倚砸在了老丑兒的頭頂，他大腦一片空白，任憑趙老蔫兒在那凶神惡煞地說什麼，他也聽不見。直到二哥回來，拉著他坐下來，他才恢復過來。

「二哥，我……我殺人了，我不想死……」

「三兒不怕，二哥在……」這麼多年來，二哥頭一次安慰絕望的弟弟，他知道老丑兒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他。

村裡邊因為老丑兒這件事開了個緊急會議，會上小梔姐極力替老丑兒說話，但是喜子一家不依不饒，說不給十萬塊，就讓老丑兒去坐牢，判他死刑。

這些人裡面，能有幾個懂法律的人呢？小梔姐知道一點，判死刑應該不至於，但就算是坐個幾年牢，老丑兒再出來這輩子也就毀了啊，她希望勸一勸喜子的爹娘，能少賠一些，讓老丑兒也少些牢獄之災，老兩口做不了主，堂哥趙老蔫兒一口咬死不鬆口。

看來勸說是不管用的，只能對簿公堂了。下午縣裡就來人了，一個瘦瘦的警察，一個大肚子警察，據說還是個領導。打聽了一些情況，中午在村裡吃了個飯，還是小梔姐極力邀請去她家吃的飯，畢竟小梔姐是鎮里的優秀教師，這倒也說得過去。

但是大家心裡都清楚，小梔姐是為了幫老丑兒說句話。

很快，村裡就傳開了，按照法律規定，老丑兒已經年滿十八歲，此次案件屬於過失致死罪，因為案發後沒有逃跑，主動投案，供認不諱的事實，酌情量刑，賠償喜子爹娘五萬塊錢，判處有期徒刑兩年零九個月。

老丑兒被帶走了，留下了他唯一的親人，留下了為他操碎了心的小梔姐，留下了那個給他帶來希望的自行車，留下了很多他還沒來得及去做的事情。

兩年零九個月後，又會是一番什麼樣的情形呢？

二哥蹬著老丑兒的自行車追著汽車出了鎮，最後還是追不上汽車。車內，一臉茫然的老丑兒坐在後排，那個胖警察旁邊，雙手戴著手銬，沒有痛苦，也沒有恐懼，他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反而這一刻有了一絲平靜。

胖警察扭過頭來，瞥了他一眼，又看向窗外，明明一樣地坐著，看起來在同一水平線上，可胖警察看他的時候，卻是俯視的視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