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離家
在傳統的農村當中,總是有著一種重男輕女的觀念,在歷史上總是上演著一幕一幕悲慘的故事,令人心痛。
老婦人手裡抱著一筐土豆,背著小男孩兒上坡,後面緊跟著一個稍大一些的女孩兒。熾熱的光照射下來,汗水漫過曬紅的肌膚流到女孩的領口裡。
女孩背上掛著厚重的書包,胸前很勉強地環抱著一筐土豆,在平日里,女孩兒放學的路上包都沒放便會徑直去農田裡,幫奶奶幹活。
男孩已然四五歲,正是淘氣的年紀,方才吵著鬧著要奶奶背回家,奶奶拗不過,只好把背篼的空間騰出來,原本裝在裡面的土豆大部分被分在了女孩的筐中。
回家的路,是一段長長的坡,沒有任何起伏,漫長的一直向上的路,讓人覺得煎熬。陽光過於灼熱刺眼,女孩兒略微偏著腦袋默默走路。
自己的弟弟卻突然淘氣,抓著她的頭髮一通亂拽,女孩兒低聲警告,弟弟卻反而更加來勁了,奶奶聞聲轉過身來,背篼里的弟弟自然往前移動,手裡依然拽著女孩的頭髮。
「啊!」女孩痛的直叫,背上的筐掉在地上,土豆撒落出來,順著坡滾了下去。
女孩兒生氣地盯著嬉皮笑臉的弟弟。
「啪!」奶奶一耳光重重地扇在女孩兒的臉上。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便宜貨。」
女孩兒用手捂著臉頰,一言不發地看著土豆往坡下滾去。
經過一通折騰,女孩一家都回到了家中,準備著日常事務。
清洗好幾顆土豆,夢心將它們放在菜板上,掏出手機。
「在幹嘛?」多日沒說話的師父徐明冷不丁地來了一句。
「師傅,有什麼事嗎?」夢心有些敏感謹慎的回答道。
「這幾天我要參加一個好友的婚禮,好像離你家不遠,你明天中午有空嗎?帶你吃頓好吃的,別說為師有好處沒有想到你哦。」
「嗯……」夢心猶豫了一會兒。
「是只吃頓飯吧,家裡還有很多事要做。」
「可以啊,就是見一面而已。」
「到時候可能會稍微晚一些,我得先讓我弟吃完收拾好才能出來。」
「噢……沒關係啊,我反正也沒有那麼快吃。」
兩人結束了對話,夢心便又開始切起土豆絲來。
「喀嚓……喀嚓……」土豆分離的聲音清脆入耳。
如果她告訴父母的話,可能他們不會答應,但吃完午飯後偷偷溜出去一小會兒就回來也就沒有事了。
「喀嚓……喀嚓……」
這應該是自己兩人第一次面見呢,心裡又激動又忐忑,簡單想象了一下見面的場景之後,夢心做出了一個決定:還是帶把防身武器在身上,一旦就怕師父動手動腳,就毫不客氣地招呼他。
將車停在了金仁酒店的門口,徐明在車裡呆坐了一小會兒,輕輕地呼出了一口氣,隨即從大衣口袋中取出手錶,此時比約定的時間提前了十幾分鐘,徐明仔細地將手錶戴在左手上,調節著鬆緊,確定手錶不會在手腕上滑動之後,下車走進了酒店。
這是夢心家附近最好的一家酒店了,裝修還過得去,不過這般陰冷的天氣,使得酒店的生意格外冷淡。
「歡迎光臨,幾位?」一個十分瘦削黝黑的寸頭男青年皮笑肉不笑地迎接著徐明,似乎是這家酒店的老闆。
「兩位?」徐明點了點頭,心想怪不得叫金仁酒店。
挑了一個位置坐下,
徐明示意等會兒再點菜,打發走了「小瘦子」。
屋子裡暖暖的,落地窗蒙上了一層水霧,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徐明右手托著下巴,盯著落地窗發獃。
可是到了約定的時間,夢心還沒有到。徐明就這樣繼續等著,直到又過了半個多小時,徐明掏出手機看了看消息。
「我已經到了。」
沒過幾秒,一個背著厚厚書包、穿著粉紅色羽絨服的女生推開半扇門走了進來,正是夢心,夢心紅著鼻頭,眼睛都哭腫了,往店裡張望,最終把目光鎖定在徐明身上。
「怎麼了?」待夢心過來坐下,徐明關切的問道。
夢心沒有回答,眼淚又跟著奪眶而出,一把一把地抹著臉。
徐明遞過紙巾,看了眼夢心的書包,書包是很普通的少女款式,卻塞得滿滿的,原有的形狀已經被撐得四不像,美感盡失。
「師父……」夢心帶著哭腔,抽噎了一下,一雙水靈靈的眼睛楚楚可憐地直盯著徐明說道。
「接下來幾天我能跟著你住一起嗎?」
延綿的鄉路上,徐明二人默不作聲地驅車前進。
在此之前,徐明已經清楚了事情的原由,她的家庭有些重男輕女,家人總是偏愛弟弟,雖然明面上說什麼男女都一樣,但從各方面細節來看,分明就是重男輕女。
每每談到未來讀書,奶奶總是說,女孩子隨便讀個大學,等到長大嫁了就行了,很多時候明明是弟弟的錯,挨罵的總是她。
也正是如此,在一個偶然的時機,徐明和夢心結成了師徒關係。
而今天,夢心在洗碗時,弟弟不知是受迪迦奧特曼的影響還是什麼,直接給夢心背後來了一拳,夢心疼的一轉身,手臂不小心將台上的碗碰倒在了地上,夢心大罵著弟弟,可聽到的卻是:「你弟弟才那麼小,你吼他幹嘛?」
「小孩子一拳能有多痛啊,就不能忍著點?」
「誰叫你把碗放那麼邊上的,放裡面點不就不會摔碎了嗎?」一些極其偏向的話。
這個日常的瑣碎就像最後一片雪花一樣,多年的積怨崩不住了,所以夢心決定離家出走,眼下跟著徐明算是個比較好的選擇。
對於這件事,徐明起初是拒絕的,現在雖然答應了,但心裡也還是一直在犯著嘀咕,因為徐明早就知道,夢心有中度的抑鬱,堅持服用抗抑鬱的葯。
一旦和她出行,夢心的安危得自己負責,但是看著夢心堅定而可憐的眼神,徐明最終還是心軟了。
車內播放著治癒系的音樂,是徐明網抑雲里收藏的歌曲。
「是不是人生總是如此艱難,還是只有小時候如此?」夢心看著窗外,打破沉默。
「總是如此。」徐明平穩地轉動著方向盤,沒有絲毫的猶豫。
半晌。
「師傅,這是你的車嗎?」
「不是啊,租的。」徐明右手按了按喇叭。
「果然。」
「果然沒錢,是嗎?」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你果然是右撇子。」
「你思維有這麼跳脫?而且剛才你不是看我吃飯了?」
「我吃飯前就推理出你是右撇子了。」
「右撇子的人本來就很多。」
「那我也是推理出來的。」夢心沒由頭地認真起來說道。
「行,你說說你的推理。」
「手錶,你的手錶戴在左手上。」
「哇,你真厲害呀!」徐明用哄小孩子的語氣說道。
不過這讓徐明想起了「追尋真相局」的線上聊天。
小三、小四、小五三個知名偵探線下聚會,曬出了碰杯的照片,小三右手舉起茶杯,手腕上戴著手錶,從照片來看,他並不是拍照的人。
所以左手多半是空出來的,那麼碰杯的手應該是使用很自然的慣用手,但慣用手戴手錶,似乎又不合理。
「小三,你是左撇子?」
「你是通過我手錶推斷出來的?我是右撇子,習慣把手錶戴右手而已。」小三回復道。
「這種小學生推理都好意思說出口?」御手洗君逮住機會嘲諷著。
「也會存在很多特殊的情況啦。」回到現實。
徐明糾正道:「可能是習慣戴在慣用手上,可能另一隻手有傷,也可能是為了遮蓋什麼痕迹等等。」
徐明的眼裡,思緒萬千。
轉眼來到了好友馬龍的家中。
「因為太過於忙,好多朋友都來不了了。」
馬龍跟父母和奶奶彙報道:「雖然其中大多數會通過微信、支付寶補紅包,但總體收的金額肯定比來現場少了不少。」
「份子錢少了好多,欠的彩禮錢估計一時半會兒還不上了。」馬龍父親馬林重重地嘆了口氣。
「這不還有小芝嗎?讓她趕緊嫁出去,我們把彩禮收了就能補上了。」奶奶王芳招著手說道。
「我姐剛喪夫,你們別逼她。」
「當初給她安排婚事的時候,她不是鬧著不喜歡對方嗎?喪夫對她能有什麼影響。」說這話的中年女性是馬龍母親海燕,馬龍和小芝是同父異母的姐弟,海燕是小芝的後母。
「你一說這事兒我就來氣,要不是她喪夫,親家就不會因為晦氣把彩禮的價格提高了。」
王芳咧著嘴說道:「而且她下一次肯定也討不了什麼好價錢。」
「好了好了,說這些也沒用,就先欠著唄,到時候再想想辦法。」馬林拍了拍桌。
驅車三個多小時,徐明二人終於到達了湖村坐落的山腳下,上山的入口處有一片湖,手機地圖顯示名為天鏡湖。
正如其名,湖面如同鏡子一般,天與湖的界限並不明顯,湖岸似是包圍著一片天空。
「夢心,夢心,喂!到啦!」
「嗯~」夢心微微發聲抗拒著,溫暖的陽光透過車窗曬在她的臉上,夢心皺著眉頭用手指揉了揉眼睛。
「快看呀,多美的湖。」
夢心搖下車窗,雙手搭在窗沿上,看著天鏡湖的美景,呆住了。
「真的好美啊。」
「是吧。」徐明略微得意了起來。
「我真的好想看它被打破是什麼樣子的呀。」
「打破?你想怎麼打破呀?」
夢心的身體突然沉了下去。
徐明有些驚愕地看著夢心一動不動的背影,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
「傻孩子。」良久,徐明便吐出一句。
上山是一條直直的緩坡,一邊是峭壁,一邊是護欄,行駛了幾分鐘,來到湖村口,馬龍已特意出來迎接,徐明和馬龍熱情地擁抱了一下。
「你還是充滿著那種學生青春的朝氣。」馬龍從頭到尾打量了徐明一番。
「不像我,畢業后就直接工作了,感覺一下子老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