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人
一,龍
2022年12月20日晚七點十四分安坦斯蒂安古城堡舊址法國
華裔主管袁武欣欣然解開紐扣,露出多年的肥圓啤酒肚,癱坐在被磨得油亮的老闆椅上,身旁雜七雜八推著十幾個空酒瓶,跳動的燭光映照著房間,給酒瓶拉下一道長長的陰影。他深陷的眼窩好像蒙了層霾,此時正顫著手給酒杯斟滿威士忌。
法國的冬天真冷,他聽著窗外呼嘯的寒風,搞不懂這麼浪漫的國度在十二月竟是蕭瑟荒涼的模樣,火爐燒得正旺,他渾身暖洋洋的。
袁武回想起與公爵夫人第一次出遊的情景。艾麗莎是一位寂寞的女人。如純金般的黃色沙灘,紀念黃金般的日子。海風將歡笑送達彼岸,酒瓶深埋在冰桶里,他們暢飲啤酒。想到這裡,他的嘴角洋溢一絲甜蜜。
勤務兵憂心忡忡地把文件遞給他時,他的一抹微笑還未褪去。
「這麼悶悶不樂的,當心遍地黴菌爬到你身上。在這裡要學會苦中作樂,來點酒放放鬆?」
年輕的勤務兵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面對長官的玩笑,雙手不停揉搓衣服。
「真不懂幽默。」袁武笑著搖搖頭,聽著勤務兵的腳步聲在狹長幽暗的走廊中漸漸模糊不清。
今天的文件送的格外及時,看來剛來的新人對古城裡四通八達的陰暗道路已經輕車熟路。
袁武皺了皺眉頭,對於隧道的環境他可沒有好感,從大大小小的辦公室進出,門外供人行走的地方狹窄且悶熱潮濕,總使他感覺站在某個遠古野獸的食道里。
索性不想了。他點起玉米煙斗,隨意翻看文件
「外界輿論懷疑坐落在法國北部的安坦斯蒂安古城的真實用途,據相關人員查詢,得知其開放區域遠小於實際面積,並附有地下工程設施,因二戰時安坦斯蒂安三世將其改造為軍事堡壘,猜測如今仍起到軍事基地的作用,近期甚至會暗訪……面對外界壓力,我方尚未作出回應。」
「這些材料夠判誹謗罪。那幫做新聞的老狗真是閑得很。」袁武又一次皺眉,眉毛在他紅潤的圓臉上縮成一團,隨後啪的一聲合上文件夾,轉著老闆椅吞雲吐霧。他滿意地發現煙灰沒有塞住鬥口,斗內被清理的光潔如新。貼心的勤務兵似乎早摸清袁武每天的小習慣。
「就這些事情也要報告給我?」他心疼自己大好的青春年華已葬送在雞毛蒜皮的瑣事中。或許我該去羅馬度個假,晒晒太陽,他暗暗思忖。對於他的工作,紫外線顯得很寶貴,畢竟一天都躲在辦公室,真沒什麼可以出去走走的時間。
正當總管痛心疾首時,門被猛地推開了。
「鬼天氣!」一位神色疲倦的男人走進,他的一頭捲髮正粘著汗水纏在一起,腰帶旁插著心愛的手槍。
「我心愛的勃朗寧。」他總是這樣說。
中尉心裡不大舒服,他剛經過安坦古城的會客廳。房間壁上掛著斯蒂安家族的觸手海怪旗幟,。價格不菲的油畫旁擺著石膏雕像——「被釘死的阿基米德」,無神的白色眼眶中像活人一樣汩涌紅色液體,在會客廳綠色的主色調下顯得叛逆和詭譎。
當時會客廳坐著一個人,捧著被鎖鏈層層纏繞的厚重古書輕輕吟唱,不知說的是拉丁文,還是某種生僻的語言。中尉走進,那個人突然怪笑起來。
「自由毀滅……自由是愛麗絲,毀滅的三月兔……火……在地下延伸,能通向秘密洞穴……」
「什麼在地下延伸?」中尉問。
那人不說話,倒在沙發上。中尉只感覺他剛吐出的話在空中盤旋,圍繞成鍍金的魔圈。牆壁生長成茂密樹林,紅褐色的地板飛竄出許多黑鳥,頭頂金燦燦的巨大蜡燭吊燈狠狠朝中尉砸下來……他發覺自己墜進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