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借刀殺人

【1】

父親的離奇死亡，母親的閃爍其詞，同學的欲言又止，被小心翼翼掩蓋起來的真相究竟是什麼。俗話說天有不測風雲，這天，正在進行實習的馮戀突然接到父親病危住院的消息。她的頭一下蒙了，父親一向身體很好，平時連個感冒發燒都很少，怎麼會突然生病了呢？

馮戀也顧不上實習了，連夜買票趕回了家。到家一看，情況比預想的還要嚴重，滿屋子都是親友，母親在一旁不斷的唾棄。原來父親已經送兵儀館了，喪事辦的十分簡樸。父親單位只是象徵性地送了幾副花圈和輓聯，追悼會也開得異常簡短，和父親這個局辦公室主任的身份極不相稱。這讓馮戀充滿了疑惑。

她悄悄問過母親和其他的親友，都說父親是在樓頂餵養鴿子時失足墜樓摔死的。可馮戀在對方那閃爍其詞的語氣中，卻似乎感到了一絲不安。

辦完喪事，馮戀在家呆了幾天，見母親情緒一日去平靜，便準備回去實習了。

【2】

這天，她正在火車站查看車次。突然感到背後有雙眼睛在盯著自己，轉身一看，原來是位年輕的公安民警，再一打量，不禁驚叫了起來:"啊，張亮，怎麼是你啊？″

張亮是馮戀高中時的同學，在省政法大學讀書，現在被分配到本市的公安系統實習。

張亮見馮戀左臂上的黑紗，關心地問："你，這是？″

"我爸爸不在了。″

張亮感到十分抱歉地說："啊，真是不好意思，不知道伯父得的是什麼病？″

"是一場意外。″馮戀簡單說了一下意外的經過，當提到父親的名字時，不知怎麼的，張亮神色突然變得有些古怪。

馮戀馬上問道："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嗯……嗯，沒什麼。″張亮吞吞吐吐地接著說道："已經定案了呀！″

"可我覺得不應該是這樣的。″看到張亮那欲言又止的樣子，馮戀更加證實了自己的懷疑，乾脆一股腦著講了出來："我爸一向做事十分謹慎，怎麼會發生失足墜樓這種事呢？聽說公安部門做過鑒定，你肯定知道一些情況吧。″

"嗯，其實那天我跟著刑警隊去了怡園小區，只是……″

"什麼？我爸不是在我家樓頂掉下來的？"說著，馮戀一把拽住張亮的胳膊，不容置疑地追問道："你一定要告訴我真相，不然我會遺憾終生的。″

"那，那好吧，伯父墜樓身亡確實不假，但的確不是在你家樓頂，而是從怡園小區五樓梁麗家的陽台掉下去的。″

"啊，怎麼會是在小梁阿姨家？"馮戀不解地問了一句。

要知道梁麗是父親辦公室里的文員，長得風情萬種，性感十足。可不知怎麼，馮戀就是對梁麗抱有戒心，她總覺得父親看梁麗的那種眼神不對勁。

突然一種不良的預感冒了出來。馮戀磕磕巴巴地說："你，你是說我爸爸和小梁阿姨……″

張亮點點頭，說："是的，其實那天伯父在梁麗家裡。梁麗的丈夫突然回家，急促之間，伯父想爬窗，跳到四樓平台上，沒想到失足墜樓了。"

馮戀大吃一驚，她疑惑地問："那，那我媽就沒追查我爸的死因嗎？"

"這個伯母應該知道，聽說就是她懇求單位領導將這事兒壓下的。″

"不……怎麼會是這樣？″馮戀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的悲憤，猛然轉身奔出了車站。

【3】

馮戀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見母親正獃滯地坐在沙發上，便直接了當地問："媽，我爸和梁麗的事，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馮媽媽渾身一震，很快又恢復了平靜，說："人都沒了，還提著做什麼？″

"總得有個說法吧！我爸可是在她家死的呀。″

"是你爸自己去找她的，是你爸自己要跳樓的，還能有啥說法。公安部門都鑒定過了，屬於意外死亡。″

"意外死亡？″馮戀喃喃地嘟弄著，突然她眼睛一亮："對了，媽，我爸不是辦了人身意外保險嗎？那得讓保險公司賠償呀！″

"別，別別別，咱就別再丟人現眼了。哪有為這種風流債買單的。″

"理歸理，法歸法，既然咱投保了，那保險公司就得照章辦事。"

【4】

第二天，馮戀拿著公安部門出具的死亡證明，和張亮一起找到了保險公司。誰知對方卻提出了拒付，理由是馮父作為成年人，是能預見到爬窗可能產生的嚴重後果，卻仍一意孤行。所以只能列為自殺行為，而自殺是不能享受人身意外保險的。

馮戀沮喪地走出保險公司大門，張亮在一邊勸慰說："人死不能復生，你就節哀吧！″

馮戀說："我是替我爸感到難過，人不能這樣說沒就沒了，應該有人為他的死承擔責任的。"

張亮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嗯，是啊，這事兒是有點兒蹊蹺，現場我去過。按理說五樓陽台居四樓伸出的那塊兒平台只有兩三米高。爬窗下去應當沒有問題的。″

張亮話沒說完，馮戀就一把拽住他，說："走，陪我去梁姨家。″

梁麗打開屋門，發現面前站的是馮戀時，臉都嚇白了，她驚恐地連退幾步說："你，你們要做什麼？″

馮戀顯得十分平靜，她直走進去，坐在了沙發上，語氣和緩地說："我想和你談談。″

"你，你都知道了？"梁麗的臉頓時一片緋紅，她不安的瞅了眼穿警服的張亮，說："這……李回同志已經錄過我的口供了，小戀，我和你爸爸是真心的，但，但我也知道，這是不道德的。"

馮戀不耐煩地打斷說："我不想聽你們這些破事，你就說說出身那天的經過吧。″

"那天我老公說好去蘭州出差的，可誰知傍晚他又突然回家了。馮主任就扒到背面的陽台，想跳到四樓的平台上去，可誰知道誰知道，以前他來我家出去時怕被人看見，也是這樣下去的。從沒出過事，誰知道哪天他就？″說著也哭了。

梁麗所住的樓房在小區最北部，陰面陽台對的是一家企業高牆，兩樓間隙處的地面，雖說有條通道，但行人稀少，十分油靜。可能是出於消防的考慮，梁麗家陽台的防盜網是可以開關的，打開防盜網，探頭朝下望去，只見下面四樓陽台上伸出個用玉制水泥板搭乘的平台越長出薏米，下面漢有鐵架支撐，看起來十分牢固。估計是樓下主人準備用來放置花盆雜物的。

張亮隨口問道："這四樓住的什麼人？″

梁麗的臉色頓時陰了下來："聽說好像是個做生意的，仗著有幾個臭錢，整日醉噓噓的。還愛說些不三不四的話，周圍的人大都不愛搭理他。″

梁麗說罷，又取出一疊錢遞給馮戀，說："小戀，我知道你恨我，其實，我也恨我自己，如果那天我不叫你爸爸來，他也許就不會出事。這是我一點兒心意，請你幫我轉交給嫂子，就說，就說是我，對不起她。"

梁麗話沒說完，就被馮戀一掌將錢打落在地上，她怒吼一聲："誰要你的臭錢，以後不許你再提我爸。″說著，她一把扯起還在陽台上觀察的張亮，打開屋門，就"瞪瞪瞪」地走了。

二人來到樓下，馮戀見張亮還遲遲不願離開，便沒好氣地說："你還沒在小妖精家呆夠嗎？趕緊走了。″

張亮沒有回答，卻轉身繞到了樓后，蹲在地上繼續觀察起來。馮戀見地上有幾粒發芽的黃豆，便奇怪地問："這有什麼好瞧的？″

張亮卻輕輕搖了搖頭，說："這裡怎麼會有黃豆呢？"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還不是樓上晾豆子掉下來的。″

"是嗎？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找到了為伯父買單的人。″

他見馮戀一副不解的樣子，便解釋說："你想啊，如果按照梁麗所講的，伯父曾多次從四樓平台下樓，從來沒有出過事兒。那為什麼這次會有意外呢？可是，假如伯父跳到正晾曬的黃豆上……″

"是啊，我怎麼沒想到呢？″梁麗連連點頭，可轉念一想："那四樓肯承認嗎？就算他承認，人家也不是有意的。為這事買單，不是太冤枉了嗎？″

"但如果這個假設成立的話，那就屬於意外事故了，就可以讓保險公司買單呀。"張亮一邊說著，一邊將那幾顆黃豆裝進了一個小塑料袋內，滿懷信心地說："放心吧，我剛才在梁麗家陽台上瞧過四樓平台的縫隙里還有幾粒散落的黃豆。如果和這幾例發芽的品種相同，就不怕他不承認了。″

【5】

接下來幾天，在公安部門配合調查下，四樓住戶承認自己曾在那違章搭建的陽台上晾曬過黃豆。

這下馮戀父親墜樓身亡之謎，總算是雲開霧散了。為息事寧人，四樓住戶主動承擔部分責任，併當場交納了罰款，而保險公司也根據相關條款進行了賠償。

馮戀由衷地向張亮表示了謝意，誰知張亮卻緊皺眉頭，若有所思地說："我怎麼覺得這事兒並沒有這麼簡單呢？″

馮戀正要發問，手機響了起來，電話是梁麗打的，約她和張亮到茶館去，說有重要情況通報。

馮戀剛要拒絕，張亮卻急忙攔住她說："哎，我正想要找她呢！″

【6】

幾日不見，梁麗顯得憔悴了許多。她一見到馮戀，就暗淡地說："我離婚了。″

"哼，你這是自作自受。″

"對了，你約我們來，就是為了說這個嗎？″

"我想說的是，四樓那個姓王的，我覺得馮主任的死應當與他有關。″

"哦，說說看。"

【7】

梁麗沉默了一下，說出了一件往事：

那是一個炎熱的夜晚，正在熟睡的梁麗突然感覺有人在撫弄自己的身體。她本以為是出差回家的丈夫，便沒好氣地用手劃了一下，卻感覺有些異常。猛然一個機靈，醒了過來。梁麗拉開檯燈，這才發現面前站的是樓下的王某。梁麗慌忙用被單遮住自己，厲聲喝道："你，你是怎麼進來的？"

"你那個馮主任怎麼下去的，我就能怎麼上來，我不能白搭這座雀橋啊！"王某嬉皮笑臉地湊到梁麗跟前："寶貝兒，我想死你了。″

"滾，你若再不給我滾，我就喊了。″梁麗一邊大喊，一邊驚恐地縮到角落。

"你喊吧，把鄰居招來才好呢，我就把你和馮主任的事兒全抖出來。"

王某正要肆無忌憚地撲向梁麗，忽聽樓梯上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知道是梁麗的丈夫出差回來了，於是便惡狠狠地拋下一句威脅的話。而後拉開窗戶，順著事先搭好的梯子爬了下去。

梁麗怕王某狗急跳牆實施報復，梁麗也沒敢把這晚發生的事兒告訴丈夫，也同樣沒有告訴馮戀的父親，只是請人安裝了一副可以開關的防盜網。平時鎖住只供應急使用。

那天傍晚，馮戀的父親就是打開防盜網下去的，不料竟出了意外。

【8】

梁麗講完整段事情的經過後，用肯定的語氣說："我懷疑馮主任就是那姓王的混蛋害死的。"

"那你有證據嗎？"馮戀問。

"有，我有他的電話錄音，那姓王的趁著酒勁兒又給我打來了騷擾電話。我就用手機把話錄下來了，不知能不能做證據用。"說到這裡，梁麗又補充的說："哦，對了，我前夫也曾跟我說過馮主任出事的那天，他在火車站突然收到了一個陌生人給他發來的簡訊。讓他火速返家捉姦，這簡訊我猜也是那姓王的發的。″

"如此說來，陽台上的黃豆有可能是姓王的故意撒的。″一直在專註聽梁麗訴說的張亮此時插了話："我早就懷疑，如果家裡的黃豆發了霉，也應該在陽面晾曬，怎麼會晾在陰面這麼潮濕的地方呢。″說到這裡，張亮瞅了一眼梁麗的手機，眼睛猛然一亮："哎，如果他再打電話給你，你就假裝答應，然後設法把他的話套出來。″

【9】

一個月後，案子終於有了結果。正如梁麗所懷疑的那樣，王某早對年輕貌美的梁麗垂涎三尺，見她只鍾情於馮戀父親一人，便心生醋意。在他們二人悠會時，故意在自家陽台的平台上撒了黃豆，目的只想狠狠教訓一下自己的情敵，不料竟惹上了人命官司。

事發之後，開始他心存僥倖，想以簡單罰款，矇混過關。誰知梁麗是以美人計，他便酒後吐了真言，在大量人證物證面前，只得乖乖地認罪服法。

【10】

這天是林倩重返實習崗位的日子，母親堅持要送她上車。

一路上，母親幾次張口想要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卻都又咽了下去。就在火車進站時，她鼓足勇氣對女兒說："戀兒，你知道梁麗男人那天收到一條簡訊的事兒嗎？那是……″話沒說完，就被馮戀打斷了："媽，您又怎麼了？咱們不是說好以後不許再提這件事了嗎？″說著，她一把攔起母親的肩膀，指著天上那火紅的太陽，深情地說："今天的太陽多美啊！我相信您一定會走出陰影，重新振作起來的。″說罷，她跳上車廂，回首喊道："媽媽，再見。″

【11】

車徐徐開動了，透過窗戶，馮戀似乎看到了母親眼眶裡充滿希望的淚水。她在心中默默地說："媽媽，您不要說出來了，我知道那條簡訊就是您發的，因為那姓王的早已交待，他根本就沒發簡訊。是您覺察了爸爸出軌，在多次勸阻無果的情況下，就想用梁麗丈夫發簡訊的方式來拯救自己的家庭。誰知竟釀成了大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