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夜晚，篝火旁。

熱烈的舞蹈一直持續到了晚上。工人們跳完舞依舊覺得意猶未盡，他們索性圈了一塊空地辦起了宴會。

他們用枯枝、木板和廢棄物扎了幾個敦實實的火堆。火堆上架著幾個大鍋，鍋里熱騰騰的燉湯正咕嘟咕嘟地冒著泡。

每家每戶都力所能及地搜刮出了一些食材。

有洋蔥，番茄和黑麵包，但更多的是乾癟的蠶豆和發芽了的土豆。

但是沒關係，乾癟的蠶豆煮在湯里就會變得很水潤，發芽的土豆削去綠色的部分也香甜可口。

處理過的的食材統統放在一起，用骨頭湯燉得爛爛的，再加上少許的胡椒和鹽巴，就能變成一鍋好喝又暖胃的濃湯。

還有人豪爽地搬出私藏的美酒。淡黃色的酒水有一種發酵過頭的酸味，但在火光的映射下，真的如熔化的金子一樣閃耀。

大人們圍著篝火閑談，喝著湯吃著黑麵包，不時地發出一陣粗糲的大笑。

茱茉莉裹著小毛毯在篝火邊取暖，她身上穿的高定套裙已經皺成了一塊破抹布。

亨利正蹲在她旁邊哧溜哧溜地喝著一碗冒著熱氣的燉湯。

他倒是不嫌棄，早就換上了工人同款的卡其色的工裝，和工人們一起勾肩搭背，談笑風生，不時被他們玩笑般的打鬧錘得連連咳嗽。

「茉莉前輩，真的很有滋味，你確定不來一碗嗎？」

他砸了咂嘴。

「不，我只喝零卡零脂的無污染天然果蔬汁。」

茱茉莉高傲地一揚頭。

「哦，好吧。」亨利有些遺憾她不能領略這濃湯的美味。

茱茉莉看見他又起身，屁顛屁顛地擠進人群中要湯喝。

「珊多拉阿姨，請再給我一碗！實在是美味極了！」

茱茉莉的肚子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哀叫。她縮了縮赤·裸的腳，惱恨地瞪了一眼亨利的背影。

這個不解風情的臭男人，沒看見她沒穿鞋嗎？

她怎麼好意思光著腳去問一群她得罪過的人討一碗湯？

過了一會兒，一個不大的少年端著烤土豆和濃湯走了過來。

茱茉莉聽到有人叫他羅伯特，她認出這就是下午戲弄她的小鬼之一。

她偏過頭裝看不見他。

誰知羅伯特竟徑直走到她旁邊，蹲下來，放下托盤，溫聲道，

「只有這些，趁熱吃吧。」

茱茉莉想堅持，可她的胃早就不爭氣地舉白旗投降了。

她瞥了這個清秀的男孩一眼，硬邦邦道，「別以為我吃了你們的東西，就會幫你們說好話。」

羅伯特點點頭，他並沒有生氣，甚至還露出了些微的笑意，

「我知道，你吃吧。」

「你快吃吧！」亞力克也走了過來，他沒好氣地說，「還能餓死你不成，我們老遠就聽見你肚子叫了。」

茱茉莉耳尖一紅，不再分辨，低頭喝起湯來。

不過是貧民窟的湯，她都看見了，用的可都是些可憐的邊角料。

怎麼可能會好喝呢，也就是她餓得不行了，勉為其難地喝一口罷了。

「好好喝。」她不可思議道，「怎麼可能，怎麼會這麼好喝！」

「當然嘍！珊多拉阿姨在礦區時就是食堂最好的廚娘！」亞力克得意極了，好像煮湯的人是他一樣。

茱茉莉捧著碗捨不得放下，這美味的濃湯好像有魔法一樣，撫慰著她空虛得有些發痛的腸胃。

「那兩個小鬼呢？」

「你說他倆？」亞力克看向了茱茉莉身後，揮了揮手，「他們來了！喂，我們在這裡！」

「亞力克！羅尼！」周瓊喊道，「還有烤土豆嗎，我要餓死了！」

「有的，我給你拿。」

「謝啦，多拿點，還有伊恩！」

經過一下午的玩耍嬉鬧，周瓊已經和他們混得很熟了。

周瓊走到了茱茉莉旁邊，厚臉皮地挨著她坐了下來。伊恩沒有坐，站在周瓊的斜後方，成一個保護者的姿態。

茱茉莉很是嫌棄，周瓊一坐下來，她就拖著屁股往旁邊挪了幾下。周瓊故意又靠近，她又往邊上挪。

「你看，這是什麼？」周瓊也不惱，她把一個乾淨的箱子遞給了茱茉莉。

茱茉莉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惡狠狠地接了過去。

並警告性地瞪了周瓊一眼，像是在說，老娘倒要看看你在打什麼壞主意。

茱茉莉側著身子，慢慢地打開了箱子，愣在了原地。

竟是她的高跟鞋。

她走丟了的高跟鞋被擦得乾乾淨淨，小心地擺放在粉紅色的襯紙上。

就像當時她在專賣店的櫥窗里看到時一樣美麗。

茱茉莉感到自己的眼睛有一點熱意，但強壓了下去。

她合上箱子，直視周瓊，認真道，「你們不用討好我，我幫不上你們的忙。我們雜誌社的風格就是這樣，我一個小小的記者有什麼辦法呢？更何況政府打定主意要封鎖消息，媒體又能怎樣？」

「不不不，你誤會了。我們是想請你幫忙，但不是這件事。」周瓊看了一眼圍在旁邊的亞力克，伊恩和羅伯特，他們三人都湊了上來，眼睛里閃著希冀的光。

「你是記者，消息靈通，見多識廣。是這樣的，我們走丟了一個同伴，她叫露比，她長這樣……」

第二天中午。

亞力克和羅伯特正在罐頭小屋外晾衣服。羅伯特把衣服掛在衣架上遞給站在凳子上的亞力克，亞力克再把衣架掛在晾衣繩上，倆人有來有往，配合得十分默契。

周瓊總覺得他倆之間有一種他人融不進去的微妙氣氛。這種氣氛就是，一旦這兩人旁邊出現第三人，無論如何都會被襯托得像個電燈泡。

周瓊不願意去當那個電燈泡。她拖完地后沒有事干，只好去纏著伊恩。

伊恩正躺在地板上假寐，他的臉上蓋著一本雜誌。周瓊看了一眼，是講機甲拼接的，她看不懂。

她把罐頭小屋收藏的所有雜誌書籍翻了個遍，悲哀地發現自己能看懂的沒有幾本。

她變成了個大文盲。

當然有很大原因是這些書籍中的大部分都是伊恩的收藏。

全都是講零件，機甲，焊接之類的。

周瓊知道伊恩沒有睡，他總是特別警覺，很少在不該睡覺的時候睡著。

她蹲下來，伸手指戳戳他。

「伊恩。」她小聲叫他，「你教教我怎麼用刀吧。」

伊恩一動不動。

周瓊把他臉上的雜誌拿開了，又戳了戳他

這下，她看見伊恩濃密的睫毛微微抖了抖。

「我看見你睫毛在抖啦，你根本就沒有睡著。」

周瓊再接再厲，又刺撓了他一下。

下一秒，天旋地轉，她竟然被伊恩壓在了身下。

他的腿屈起抵住周瓊掙扎的腿，一隻胳膊橫壓在她的肩頸上，讓她不能動彈分毫。

周瓊瞪大眼睛，驚訝道，

「刀！什麼時候？！」

她貼身放置的小刀竟然在伊恩的另一隻手上旋轉！

「你怎麼做到的！」

伊恩得意地「哼」了一聲，透綠的貓眼微微眯起，閃著細碎的光。

他用指縫夾住銀色的小刀，貼到自己的腕側。

然後起身坐直，把呆愣愣的周瓊拉了起來。

「教你的第一課就是，作為弱雞要有自知之明，不要隨意暴露自己的武器。」

周瓊不服氣道，「我又不傻，怎麼會隨便告訴別人，而且，你這是偷襲！」

伊恩又把小刀遞給了周瓊，「行，那你來攻擊我。」

周瓊拿著小刀有些不知所措，畢竟餐刀也是刀，都算管制刀具。

「可以嗎？」

伊恩點頭，「別怕，過來！」

原諒周瓊只是個沒見識的，她在原地笨拙地揮了揮小刀，朝著伊恩用力地扎了過去。

周瓊在一瞬間就明白了為什麼電視劇里的人騎馬打仗的時候要一邊嗚哇嗚哇地大喊一邊揮著武器衝過去了。

一是壯膽，二是為了緩解尷尬。

伊恩左臂格擋在周瓊持刀的胳膊上，周瓊力氣不敵，便反手向上刺。

伊恩順勢向上帶，手掌按壓在她的肘部，將她持刀的胳膊反擰在身後。

另一隻手穩穩地摁住了她的肩胛骨。

周瓊只感到背部傳來一陣大力，下一秒她的臉就貼在了牆上，動彈不得！

「第二節課是，遇到敵人時，能跑還是趕緊跑吧，別掙扎了。」

伊恩帶著笑意的嗓音在她背後響起。

周瓊又努力地掙扎了幾下，紋絲不動。

好吧，不得不服。

周瓊用臉龐蹭了蹭牆壁，徹底投降。

「好吧好吧，我認輸了。下次遇到危險了，一定先跑，絕對不莽。」

伊恩順勢鬆了手，周瓊從牆壁前轉過身來，活動了下酸澀的臂膀。

她認真道，

「你說的這兩種情況還算樂觀。」

「可是如果有一天我被逼到了絕境，退無可退，逃無可逃，必須要戰鬥呢？」

伊恩愣了一下。

緊接著，他拉過周瓊握著刀的手，將刀尖直抵到自己的喉嚨前。

「那就攻擊這裡。從喉嚨切進去，再向上挑。」

周瓊盯著他鎖骨中間凹陷的小窩，記住了位置。

「但是要一擊必中。」

周瓊的手被伊恩強硬地握著，她保持著刀尖向他的姿勢，問道。

「可我怎樣才能離他那麼近？」

「你可以裝弱，靠近他，倒在他身上。施暴者會對弱者下重手，但不會下死手。」

「然後，伺機而動。」

伊恩握住她拿著刀的手，向上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