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精華書閣
雖然言文沒有吭聲,但粟葉從對方陡然黯淡的樣子里就能推測出幾分。
剛才的跳樓絕對跟這個所謂的父親逃不開關係。
就算還有他不動聲色用能力安撫著情緒,對方周身絕望的氣息還是加重了不少。
嘖,害他命根子的人都去死!
在言文做出反應之前,粟葉一把拿起了手機,然後選擇了接通。
「言文,小博說他想要Giueng家的手錶——」
「想要個大頭鬼,哪來那麼大臉管別人要東西,你是個什麼貨色,配嗎你!」
電話另一頭的言志廣猝不及防被罵了一臉,反應過來之後緊緊皺起了眉,「你是誰,怎麼拿著言文的手機。」
粟葉攬過言文的肩膀,冷笑,「我是你爹。」
被攬肩膀的言文渾身僵硬,下意識想要逃避,卻被粟葉緊緊摟住。
言志廣顯然生氣了,「這是我跟他的事情,你一個外人插什麼嘴!」
粟葉將手機移遠了一些,生怕被這不要臉的氣質給傳染了。
人類里總是有這樣令人厭惡的人,他當阿飄的時候見過不少。
「我是外人,你是什麼?你算人嗎,這年頭什麼妖魔鬼怪扯張人皮都敢出來招搖了。」
「你——」
「你什麼你,你本體是蛇精?臉皮蛻了一層又一層,厚成這樣?」
「......」言文怔怔看著眼前這個他連名字都還不知道的青年對著手機不斷懟人,替他說話。
分明他們素不相識,可青年臉上的義憤填膺卻是這般真實,為他打抱不平,為他緊張擔憂。
他值得嗎?
「來,你自己跟他說,說你再也不會回去了!」
粟葉跟言志廣罵到火氣都出來了,怒氣沖沖將手機往言文面前一懟。
言文一驚,聽到電話另一頭傳來熟悉的冷漠聲音。
立刻輕顫起來,重重低了下頭,好不容易恢復了一些血色的唇瓣再次變得慘白。
他不敢......
他什麼用都沒有。
懦弱無能,內向陰鬱。
不管是他的家人還是他以前的同學們,都是這麼說他的。嘲笑他,奚落他,打壓他。
但都是實話,他的的確確就是這麼一個令人厭煩的多餘的人。
沉重壓抑的氣息再次蔓延開。
言志廣的聲音傳來,言文顫得更厲害了。
「言文——」
「嘀!」
粟葉眼見著情況不對,乾脆利落掛斷了電話,順帶一個拉黑。
反正他罵也罵了,好歹算是暫時報了他一路狂奔擔驚受怕的大仇。
至於四號的問題還得慢慢來,一時間逼不得。
另一頭的言志廣怒不可遏,立刻就重新撥回去,卻發現他被拉黑了,頓時臉都氣紅了,不停喘著粗氣。
言博不解,「發生什麼事了?」
「還不是那個逆子,居然讓人來罵我,真的是反了天了,看他回來我怎麼收拾他!」
言博聞言,笑了起來,「父親您別太生氣,我相信哥哥他不是故意的,回來以後我好好勸一勸哥哥就行了。」
言博的生母沈月瓏也湊了過來,輕輕替言志廣捏著肩膀,溫聲軟語,「志廣別生氣了,想來小文他也不是有意的,可能是有什麼事情吧。」
被勸了許久,言志廣的怒火才漸漸消下去,捏了捏沈月瓏的手,「還是你們貼心,不像那個逆子,跟他那媽一模一樣!」
「對不起......」
天台上,言文低垂著腦袋,不敢面對粟葉,只不停道歉。
他是該道歉的,明明對方是在為了他說話,他卻這般沒用。
青年肯定生氣了,肯定會像其他人一樣厭惡自己。然後離開,再也不理自己。
注意到青年揚起了手,言文一顫,閉上了眼。
然而想象中的痛感並沒有傳來,頭頂多了一隻手,輕輕揉弄著他的髮絲。
言文的髮絲偏軟,但是很多,連發旋幾乎都看不出來,手感很是不錯。
粟葉沒忍住,又揉了好幾下。
這四號實在是太慘了,他一顆慈父心在作祟。
分明粟葉比對方還矮几厘米,但是在他的眼裡,男主四號就是一個小可憐,要被捧在手上的那種。
長得也可愛,輕而易舉勾起人的父愛。
言文怔愣,對方難道不生氣嗎?
小心翼翼地將頭抬起一些,透過過長的額發想要看一看青年的神情。
結果手突然被拉住了,言文一怔,聽到青年笑著說道:「說起來還沒自我介紹呢,我叫粟葉,是A大的大四學生。」
青年沒有繼續追問他為什麼要輕生,也沒有打探他跟家裡人的關係,甚至沒有因為他的懦弱而生氣。
「我......我叫言文,是,是畫畫的。」言文低頭看著自己被拉住的手,輕輕道。
「原來真的是你,我剛才還以為是同名同姓呢,我可喜歡你的畫了。」
粟葉笑得更燦爛了,那張精緻的臉在夜色下熠熠生輝,驅散了言文心頭些許陰霾。
「喜歡......我的畫?」
A大是全國聞名的最好大學,這樣優秀又熱情的人,真的會喜歡自己那些陰暗的畫嗎?
言文抿著唇,眸中是自卑。
與此同時,粟葉正在腦中與系統飛快交流,「快快快,他都有哪些畫,給我介紹一下!」
【宿主你可真敢吹,看都沒看過就說喜歡。】
系統嘀咕了一句,飛快調出了相關的數據,一股腦塞給粟葉。
粟葉掃過那一幅幅的畫,心中也浮現言文的身世。
對方的母親是名動一時的天才畫家,可惜後來想不開自盡。而言文繼承了母親的天賦,從小學開始就展露出了極高的繪畫才能。
之後就讀全國最好的藝術大學,如今不過畢業一年多,已經頗有名氣,一幅畫甚至能賣出百萬的價格。
這一聽就是男主的配置,奈何男主的心理出了問題。
分明這般優秀足以傲視眾人,卻自卑至谷底,甚至輕生。
從那些越來越灰暗的畫作當中都能看出,對方的心理防線已經接近崩潰。
尤其是最近剛被高價拍賣出去的那幅《不落的黎明》。
許多人都誇言文的細膩畫技與色彩感知能力,稱讚畫作華美綺麗,震撼心靈。
但粟葉只從其中看出了絕望,用濃墨重彩到幾近妖異的奇幻畫面展示出的無底深淵。
黎明,是天明之前。
不落的黎明,便是永無天明。
死於日出之前,無人問津。
粟葉看向因為他長久不說話而惶恐不安再次開始道歉的言文,暗嘆。
這個人實在是太敏感自卑了,偏偏又細心小心翼翼。就連死亡都不願驚擾了別人,特意找這麼一處荒涼偏僻的棄樓。
若是他不來,也不知道對方要多久才會被發現。
「既然我今天救了你一命,那你就幫我件事唄。」粟葉收斂了思緒,笑眯眯晃晃還拉著對方的手。
「......什麼事情?」
「幫我畫幅畫。」
言文無聲點頭,應下了。
他從來都不懂拒絕。
更何況,他很願意為這個叫粟葉的青年畫畫。
若是哪天他真的離開了,也希望有那麼一個人能記住自己。
「那就現在去吧,我們去小賣部買些畫筆紙張跟顏料!」粟葉興緻勃勃,不待言文說話,就直接拉著人往樓下小跑去。
不管怎麼說,先讓人離開這種危險的地方。
「現,現在嗎?」
言文被拽得一個趔趄,好不容易跟上對方的速度。
「是呀,現在是晚上十一點,等你畫完,我們還能一起看個日出,不好嗎?」
「到時候我請你吃早飯。」
青年微卷的烏黑髮絲隨著跑動而一下一下顫動著,偏圓的清透眸子里滿是笑意與期待,有兩顆小小的虎牙隨著笑容露出來,可愛又充滿活力。
言文看愣了。
一時間忘記了其他的所有事,只記得,要給青年畫畫,然後一起看日出。
第一次有人陪他看日出,在黎明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