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個十分囂張的巫師
謝依坐在一張寬大的書桌前,面前是一個單膝跪地的男人。
男人低著頭看不清表情,四周一片寂靜。
這是一間沒有窗的石磚房,外面的光線照不進來,顯得十分陰森,房間里堆滿了書和各種儀器,牆角點著四支火炬照明,火是幽綠色的,暗綠色的火光給眼前的一切蒙上了一層詭異的色彩。
「閣下,藥效已經消退了。」
跪在謝依面前的男人開口,他說話時聲音平靜,低著的頭也沒有抬起來。
謝依沒有回應,他正在接受一段不屬於他的記憶。
一個名叫謝依的巫師的記憶:
謝依,現任巫師首領,現在正在達奇王國的王宮裡,用這個國家的大王子試藥。
一個十分囂張的巫師。
謝依昨天剛看了一卷手稿,那是他閑來無事,從舊貨市場淘來的,泛黃的稿紙上寫了一個簡單的故事:
一個名叫塞希圖斯的王子在經歷重重困難之後,成功將神聖教會的榮光播撒到大地的每一個角落,同時消滅了所有的邪惡代表:巫師。
故事裡也有一個叫做謝依的巫師,出場很早,他就是主角重重困難中的一個,應繼王后所邀前來用主角試藥的反派巫師首領。
這個巫師首領死的很慘,主角後期抓到他之後,用火一點一點的燒死他,足足折磨了他三個月。
故事篇幅不長,一共只有二十頁紙,但令人稱奇的是主角折磨巫師首領的部分足足佔了五頁,作者花了四分之一的篇幅,描寫極其詳細。
很明顯,作者對血腥暴力的東西比較感興趣:塞希圖斯王子建功立業的過程他幾乎不怎麼寫,一筆帶過,在塞希圖斯王子用酷刑折磨俘虜的情節倒是很捨得筆墨,大寫特寫。
如果刨去這些血腥的描寫,剩下來描寫塞希圖斯王子人生軌跡的故事篇幅占不到三頁。
這篇連標題都沒有的手稿故事,現在成了謝依的人生。
謝依朝書桌下探出手,擰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痛感強烈,非常真實。
他不是在做夢,他是真的穿越了。
穿越成了手稿故事裡下場凄慘的反派,巫師首領謝依。
如果他的猜測是正確的,那麼現在跪在他面前的這個男人,就是故事裡的主角,塞希圖斯王子了。
未來的神聖帝王,塞希圖斯。
而根據他得到的記憶,他已經用塞希圖斯試了半年的葯。
……來晚了。
塞希圖斯現在應該恨透他了,他們的梁子已經結下,看後期塞希圖斯運用在俘虜身上的種種酷刑,塞希圖斯不是個善良的人,這個矛盾似乎沒什麼解決的可能。
四周一片寂靜,謝依不說話,跪在他面前的塞希圖斯也不說話。
「今天就到此為止。」
謝依按照記憶里的口吻說道:「王子殿下,您可以離開了。」
言辭是尊敬的,但語調漫不經心,那聲「王子殿下」戲謔極了。
塞希圖斯站起來,微微俯身朝謝依行了一個禮,「那麼我就先離開了,閣下。」
他的語調還是非常平靜,沒有絲毫感情。
剛剛原身用在他身上的魔葯有非常強烈的副作用,用在一般人的身上,那人大約會痛得在地上打滾。但塞希圖斯看上去卻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連表情都沒有變化,非常平靜。
謝依的目光停留在對方被冷汗浸透的衣服上,明白不是他的藥效出了問題,而是塞希圖斯非常能忍耐。
塞希圖斯擁有一副好面容,像手稿里描繪的「如太陽神一般俊美的容貌」,英俊又優雅。
但看過手稿故事的謝依知道他是個威脅,一個極其危險的威脅。
他毫不懷疑,只要他露出一點破綻,塞希圖斯都會抓住機會要了他的命。
他離開之後,謝依才有時間思考他現在的處境。
按照他得到的記憶,他現在的處境非常危險,幾乎可以說是站在懸崖邊上。
手稿故事裡說他是應繼王后的邀請前來,但沒說他堂堂一個巫師首領,為什麼要離開自己的巫師塔,跑到一個國家的王宮裡用他們的王子試藥。
明明他自己的巫師塔里有更多的實驗品。
而他得到的記憶把這一切不合理的地方都補全了:
原身是一個沒有什麼天賦的巫師,他的靈魂強度不夠高,之所以能夠得到巫師首領的位置,是因為上一任巫師首領是他的導師。
他的導師對謝依非常好,在離世之前,把他的東西都留給了謝依,包括巫師首領的位置和一個巫師塔。
巫師首領的位置倒還好,巫師集會本來就是一個鬆散的組織,對巫師們沒有多大的約束力,巫師們並不是特別在乎誰是首領。但巫師塔就不一樣了。
巫師塔是高等巫師的身份象徵,能給巫師們的研究提供極大的便利,不僅如此,巫師塔里還有大量的珍貴材料和完善的實驗器材,相比建立一座空蕩蕩的新巫師塔,巫師們更傾向去搶奪現成的。謝依導師的巫師塔就是從一個巫師的手裡搶來的。
巫師們有一個約定俗成的規矩,當你想要得到另一個巫師的巫師塔時,你要向那名巫師當場發起挑戰,如果那名巫師輸給了你,那麼他所擁有的巫師塔以及巫師塔里所有的東西,就會是你的了。
而相應的,如果你輸給了他,你的所有財產都會成為他的,就連你自己也必須成為對方的僕人。
原身為了避免被挑戰,只好找一個地方躲起來,免得有巫師找上門。
在導師的幫助下,原身的表面工作做得做得還不錯,到目前為止,還沒人知道他其實是個草包。
達奇王國是一個貧瘠的邊緣小國,原身已經在這裡躲了半年了。
他和繼王后達成了交易,他替繼王后除掉塞希圖斯,好讓繼王后的小兒子成為未來的國王,繼王后則幫他隱藏行蹤。
為了使繼王后滿意,他每次用在塞希圖斯身上的魔葯都帶有強烈的副作用,如果換做一般人,早就忍耐不住痛苦死去了,但塞希圖斯卻意外的頑強,直到現在還活著。
他從沒見過這麼頑強的試驗品,多少有些驚奇,用的葯副作用一次比一次強,但塞希圖斯每次都撐過來了。
繼王后已經開始著急了,因為塞希圖斯今年已經十九歲,而老國王明顯命不久矣了。
謝依走到了角落裡的一面全身鏡前,原身為了更好的隱蔽自己,時時刻刻都帶著面具,謝依摘下面具,鏡子里的人和他對視。
蒼白的面,殷紅的唇,微微上挑的眼。
和他本身的面容非常相似,唯一不同的就是膚色更蒼白了,看著有些陰鬱和脆弱。
巫師們習慣留長發,之前的巫師謝依也一樣,烏黑的長發及肩。
謝依頗為不習慣的把碎發往耳後撩了撩。
「謝依。」
他對鏡子里的人道,鏡子中的倒影也張開了唇。
就連聲音也相似,只是更冷了點。
門突然打開,謝依聽見了輕巧的腳步聲,他轉身看去,穿著墨藍色長裙的妖艷女人正對著他微笑:「巫師閣下。」
謝依轉頭看向她時,她愣了一會。
她從未見過謝依的樣貌,不過她此前對此也不感興趣,在她的想象中,巫師的臉通常和癩蛤丨蟆的脊背類似。
直到現在。
等她回過神來之後,謝依已經重新戴上了面具,「王后陛下。」
繼王后卡蜜拉彎起紅唇,「巫師閣下,我想您是知道我是為了什麼而來的,對嗎?」
謝依聲音冷淡,「我知道,但現在還不到時間。」
通過記憶,謝依被灌輸了一大堆巫術知識,他需要時間來了解自己的天賦。
巫師的天賦取決於靈魂的強大與否,現在這具軀殼裡的靈魂換了一個,不知道天賦會不會發生變化。謝依需要知道自己的天賦,他的天賦會是他制定計劃的重要前提。
天賦高和天賦低,會影響到他對以後的規劃,他需要時間獨處。
「可是我們之前約定過。」卡蜜拉眉頭皺起:「我為您掩藏行蹤,您為我處理掉他。」
「我不打算違背我們之間的約定。」
謝依回答道:「現在還不到時間。」
「國王陛下已經病重,他必須死。」
「我可以讓國王好起來。」
王后挑起眉,露出一個嘲諷的微笑:「我親愛的巫師閣下,您不會不知道國王陛下為什麼病重吧?」
謝依當然知道,老國王病重就是王後下的手,用的是他給的魔葯。
「現在還不到時間。」謝依靠近一步,居高臨下的看著王后,他黑色的瞳孔緊緊盯著王后,「你會給我時間的,對嗎?王后陛下?」
在他黑色的瞳仁深處,似乎有一個細微的旋渦,它安靜又沉默地旋轉著,牢牢地吸引住了王后的目光。
「……是,我會的。」
王后顯得有些恍惚,謝依看著她如來時一般離開了這間陰暗的實驗室,心下鬆了口氣。
他剛剛下意識試了試記憶里最簡單的心靈暗示,現在看來效果還不錯。
或許他的天賦比原來的謝依更高?
謝依按照記憶中的那樣在門上下了一個封印術,沒有遇到困難,十分順利。
這樣就沒有人能夠闖進來了。
然後謝依就開始在這間屋子裡實驗各種巫術。
釋放巫術的時候,他能感到有種能量隨著巫術的釋放從他的身體中流走,或許那就是靈魂力量。
他沒費多大勁就試完了他記憶中「謝依」會的巫術,沒感覺到疲憊。於是翻開了導師留下的手札,繼續試驗其它難度更高的巫術。
謝依依舊沒有遇到什麼困難,但他在感到疲憊時就立刻停手,貪多嚼不爛,他現在掌握的這些東西已經足夠讓他自保了。
他並不想在一個危機四伏的地方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竭。
謝依坐回桌前,把自己剛才的表現和記憶中其他巫師的能力進行對比,保守估計,他現在的能力應該在高級巫師的範疇。
想到書中描寫的未來,謝依並不打算在王宮裡久留了。
他需要儘快回到自己的巫師塔里,提升實力。
畢竟,他已經和主角塞希圖斯王子結了死仇,而從書中描寫的塞希圖斯王子的性格來看,他們握手言和的幾率不大。
只有足夠的實力才能讓他在未來的危機中佔據主動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