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霖(終)
明月多情應笑我,笑我如今,辜負春心。
這場仗打了三天。
回來時,都已傷痕纍纍。
聽聞周攰更是差點斷臂。
朱旬聽聞他們歸來,便在營前待他們。
朱旬不敢看那景,凄慘,不可睹。
周迢縱傷痊癒也不至於如此吧。
朱旬眼看鄧郁之來了,她忙拄著拐杖上前招呼,他也病懨懨的不理他,「怎麼了?」
「你沒看到嗎,敗了。」
朱旬心頭一跳,「你受傷了嗎?」
她跟著鄧郁之,鄧郁之卻擺擺手,「你自己這腿都那樣,別摻合我了。」
見朱旬還是那副模樣,他勉強笑笑,「敵是狠,我這個文人軍師都差點送命。」
朱旬聞此便沒說話,目送鄧郁之便離去。
她又看到了康一,她走近才發現,他的眼睛哭腫了,紅澀的眼珠,眼皮發暗紫。
「康一,怎麼了。」
康一擺擺手不說話,見朱旬還在問,便小聲戚戚道,
「陳平死了。」
朱旬怔住,呆在原地。
「他死前,還說,他苦命的孩子怎麼辦。」
話畢,康一已哭成淚人。
眾將士對哭聲似乎不見怪。
朱旬頭上被冠上了罪惡感。
她不敢再看,再聽。轉身回帳,卻發現周攰在身前。
她竟出神沒發現。
他的胳膊纏滿繃帶,儘管如此,還能看到浸了許多血水。
朱旬心被揪在了一起。
她與他無仇,可他與他有仇。
她安撫自己的內心,拋下拐杖,小跑過去。
她的腿疼痛十分,可她似乎無感。
她這點小傷疼,在生死離別的大事前不值一提,薄如毫末。
「殿下。」
周攰沒理她。
朱旬也沒說話,跟著他進了營帳。
「殿下,我去給您和傷士們頓些參湯。」
朱旬在門前,看他還未開口。
這是他最有把握的一場仗啊。
朱旬噙著淚,奔去伙房。
李景卻如沒事人般,搗著麵糰。
他看看朱旬,「我就知道你會來,特意等你。」
「又做了些什麼?」
「你心疼了?」
「周攰等人,與丞相大人終將分敗。」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朱旬鎮聲,「你對他們怎麼了?」
「伙食裡面放了點東西。」
朱旬無話,「他讓你如此做?」
李景嘴裡叼了根草,看著還有幾分自得,「嗯。」
朱旬默聲,拿著些補身子的葯,慢慢洗著,再緩緩搗碎,一齊入鍋熬制。
李景眼皮跳跳,「你幫他們?」
朱旬笑笑,「周迢犯下的罪,我替他贖。」
李景嘟囔,「婦人敗心。」
朱旬心中莫名其妙生了股無力。
她如今對周迢,他的行為,他的人,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朱旬瞥了眼他,
「我想與丞相大人見一面。」
李景道,「現在軍中亂,這樣也是個機會。」
朱旬垂眸,將葯汁從鍋中一勺一勺乘在小碗中,把他們放在木盤上。
朱旬冷冷說,「明日吧。」
「在後山,太陽落山的時候。」
李景點頭,別的不說,朱旬辦事還是有些分寸。有了交代便離去。
她一人在伙房待了半天。
她一人一個一個將這葯汁送往個營帳。
鄧郁之看著有些不忍,「阿旬,不必如此,不是你犯的錯。」
「天寒,我什麼都不會,這本是我該做的。」
「我與你一起。」
朱旬頷首,如今,倒不如讓他與將士融在一起,想必也能減少心中的苦楚。
最後一碗,是去周攰那兒。
至於為什麼不第一碗給他,因為他似乎發了什麼脾氣,不許任何人進。
朱旬拍拍門。
「殿下,是我,朱旬。」
門開了。
眼前是周攰在榻上盤坐閉目。
朱旬小心問,「殿下,我煮了葯汁,補身子的,你喝嗎?」
朱旬看他還不說話,怕他出事,便放下木盤,湊近輕拍他的肩。
一股力忽然向朱旬迸去,隨後,周攰像是不認識她般,雙眸猩紅,用法力打她,她莫名其妙。
力氣出奇的大,朱旬一直喚他名字,他還是沒反應,她已出血。
忽然,他捏著她的脖子,慢慢,像要把她掐死。
「周攰!」
「周攰!」
「周北奚!」
他動作一頓,隨後忽然昏在她的懷中。
朱旬低頭看著她懷中的人,頭髮凌亂,他似乎與她一同,不喜束髮。
她不自知的順著他的青絲,眼中的淚滴順著他的發落下。
這一切,都歸咎於她。
她第一次生出了後悔登上周迢馬上的念頭。
若一切重來,她會如此嗎。
他溫熱的氣息撲向她的胸間,她摟著他,忽然,手被他扣住。
朱旬心砰砰的跳。
如今的心跳不同周迢,她對周迢,多半是心悅之情,而對周攰,是羞恥與敬仰。
周攰的手攀上她的手指,接著,便是十指相扣。
他似乎又夢到了什麼,「南墨,別走。」
朱旬笑了,下巴抵著他的額頭,
「南墨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