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一眼天涯

不久木琴打開帘子，滿臉淋漓，對秋深道：「一刻鐘。」

秋深點點頭，看著秦憐靠在車窗里笑道：「是個男孩兒，真好。」

「嗯。」

「我給他取了名字。」

「嗯。」

「叫林蒼。」

秋深極力掩蓋自己心裡的悲傷，又聽得她道：「希望他如山林一樣鬱郁蒼蒼，像樹一樣，一輩子只長在一個地方。那樣，他就不會像我一樣想家了。」

秋深含淚點點頭，秦憐低下頭，對懷中的嬰孩兒笑道：「蒼兒，你會原諒母親吧？我只能陪你到這兒了，看不到你說話，走路，一歲又一歲的長高，還有喜歡別的女孩子了，對不起啊，我現在只能說對不起了，你要好好活著，快樂的活著，沒有仇恨，沒有痛苦，沒有身不由己。。。。。。」

她又抬起頭，對秋深說道：「秋深哥，等會兒，還要麻煩你送我回去，天亮了他們如果找不到我的屍體，會去難為父親的。」

「憐兒，對不起！」秋深再也綳不住，淚流滿面。

秦憐笑著搖搖頭，說道：「你能再吹一遍曲子給我聽嗎？」

秋深點點頭，吹起了她剛剛哼的曲子。

他們坐在懸崖上，秦憐看著懸崖里盛開的暮溪花，說道：「這花兒開得真好，怪不得大家都說死人谷的花兒是世上最美的花兒。」

秋深含淚吹著曲子，馬車裡也傳來了裊裊琴聲，像是和著他的曲一般，曲音溫婉清揚，又不覺讓人黯然神傷。

秦憐靠著他臂膀，笑著說，「如果一輩子都像這樣，該有多好！你沒有蒼生，我沒有去風月場。秋深哥，你說漢溪她有沒有等到她的情郎呢？」

見他不答，她又笑道：「可如果等到了，又怎會寫出這麼悲傷的曲子？長情燈，一定是世間最美的燈吧，所以才讓漢溪對他一見傾心。秋深哥，你說，人，還會不會有下輩子？嗯？」

天空泛了魚肚白，星星也逐漸散失了它的光芒，秦憐看著泛白的天空笑道：「讓這輩子未盡的緣分，下輩子再還回來。。。。。。可如果有，我也不願再來了。。。。。。」

她說完緩緩閉上了眼，連睫毛都停止了跳動，樂曲也頓時戛然而止。

秋深含淚說道：「姐，我錯了，真的錯了，我為了證明自己，失去了自己最珍貴的東西，怪不得木蔓說我是個傻子。。。。。。」

一旁的木琴沒有說話，又聽得他說道：「我會帶著蒼兒活在憐兒的村裡，一輩子都活在那裡，像樹一樣，一輩子只活在一個地方，什麼蒼生，什麼天下，都跟我沒有關係了。」

木琴走上前來，剪下她一縷頭髮，說道：「她不能沒有墳墓。」

秋深點點頭，彼時風過，身後林木蕭蕭。

他抱著秦憐走向之前的那個院子，將她放在了暮溪花叢中，摸了摸她冰冷的臉頰，自嘲笑道：「如果能重來，我一定不會去那築神台。」

他說著伸手去擦著她臉上的血污。

「不行！別擦！」

忽然空曠的林子里飄起一個聲音，秋深立馬警覺的抬起頭，看見一個身穿紅色衣裙的女子，她的長相和死去的秦憐一模一樣。

「憐兒？」

他試探的問道。

她卻沒有回答，說道：「你擦了的話，會被人看出破綻的，你還是快走吧！」

她說完便被一縷風吹散了，秋深回過神來，看著秦憐還是那樣冰冷的睡在花叢中，忽然木屋「吱呀」一聲，秋深聞聲立馬藏身進了樹林之中。

進來的人是一胖一瘦的兩個男人，稍瘦的男人蹲下來看了秦憐的動靜，說道：「死了。」

胖男人道：「可有人來過？」

瘦男人笑道：「如若有人來過，又怎會把屍體留在這裡？」

胖男人道：「如此，便放過他吧，想那築神台。。。。。。可不是一般小子能上的。」

說著吩咐道：「這女人的家人不會再來了，找個僻靜的地兒，扔了吧。」

寂靜的風在林子里來回翩躚，輕撫著她身旁嬌艷的暮溪花，忽然一朵花飄落下來，落在了她的心間，她也如同飄落的暮溪花，輕飄飄的從懸崖上飄落了下去。

秋深在不遠處又吹起那首曲子，划落了無聲的眼淚，一曲終斷，他喃喃道：「原來，這就叫做『一眼天涯』。」

木琴抱著秦憐生下的孩子，說道：「秋深，這孩子。。。。。。」

「是我兒子。」

他說著抱起襁褓里的孩子，將他那小手掏出來，嬌嫩的手臂上赫然印著一塊青色的印記。

秋深將手伸了過去，木琴攔住他，「你做什麼？」

秋深道：「憐兒想讓他平凡的活著，我就不能讓他背負這樣的命運！」

木琴沉下眼眸，「可這樣，你也會。。。。。。」

秋深苦澀的笑了笑，「現在什麼天下，什麼蒼生，都跟我沒有關係了，我還要這靈力做什麼？」

他說著閉上了眼，嘴角卻沁出一絲血來，林蒼的手臂上再也沒了青色的印記，秋深抱著他笑道：「蒼兒，以後我們就能永遠的生活在一起了。」

看到這兒，龍兒不禁問道：「他們。。。。。。是誰？」

婉轉笑道：「他們就是你們想要找的神女族人，同樣背負詛咒命運的人。」

她說著又笑了，「讓他們背負起這種命運的女人，名叫漢溪！沒錯，她就是——」

「婉兒，夠了！」籧篨忍不住打斷她。

「怕什麼？」婉轉道。

她說著看向龍兒，「她就是你母親！是那個在邊境之外，活了一千年的女人！她騙了庚辰，也騙了蒲媞！」

「別說了——」龍兒捂緊了耳朵。

婉轉忽然譏笑她道：「就這麼點兒承受能力，還想去邊境之外？大家讓你，敬你，不過看在你是扶桑的軀殼而已，所以你有沒有名字，和整個天地沒有一點兒關係！你只是扶桑的軀殼，你想要的真相，是曾經整個天地的苦痛，所以，雷澤、五方四海憑什麼要成全你呢？」

「我不是！」龍兒忽然振聲道。

然後又小聲了下來，「我不是。。。。。。」

婉轉笑道：「是與不是，從來都是由不得你做主的，就像秋深他們一樣，真的會從此過上平凡的活著嗎？」

龍兒抬起眼，看著她紅唇輕啟，笑露譏諷，「不幸的人，只會永遠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