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鬼市(下)

就在秦佑準備領著七叔公和新買的女鬼快點兒遠離鬼市中心的時候，一道帶著攝人心魄的威壓的聲音在秦佑身後響起。

他說，「站住，第一次見到，活人可以在鬼市裡自由買賣的。」

四周傳來了冷冷的吸氣聲。

「活……活人？」

「天……天啊……鬼王！」

秦佑也只是聽過鬼王，他們在陰間的地位就如同古代的地頭蛇，現代的城管，武力值高，眾鬼敬畏。

可是他們不輕易外出，秦佑和七叔公行事小心，又何以被發現？

看著秦佑蹙緊的眉毛，七叔公滿面懊悔。

「老秦……對不住啊，剛才我買面具給錢的時候忘記了，給了他們人民幣……最近我也沒有外出買過東西，現在的錢長得跟我們92年的錢真的一點兒也不一樣……」七叔公的聲音越來越小。

……遇到了豬隊友怎麼辦？

其實如果不是秦佑最近行衰運，完全可以試著強闖一下鬼市的。可實際情況是鬼多勢眾，另一個秦佑又進入了休眠期。

難就難在你沒有辦法和鬼講道理，遇強則弱，遇弱則強，鬼是一種典型的趁你病要你命的未知靈體。

七叔公站在秦佑旁邊，強壓下顫抖的身體。

秦佑安撫地撞了下他的肩，「硬氣點兒。」

然後拉著他慢慢地轉過身子。

四周的鬼怪看到兩個活人的身份已經坐實，紛紛撕下平靜的偽裝，化成怖人的模樣襲來。

身邊不聲不響的女鬼突然出現在了秦佑和七叔公的面前，發出了凄厲的長號。

頃刻間，周遭已經大變。

秦佑進入了幻境，具體說，是女鬼的幻境。

原來這女鬼原名妍妍，出生在農村。

19歲的時候通過高考，順利地進入了大學，當時村裡人都說，妍妍是個要強的，村裡第一個能考上大學的女孩，想來也是不錯。

大二的時候，妍妍被燈紅酒綠的大都市迷了眼，從小物資貧乏的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對奢侈品的強烈渴望。

可是她只是個籍籍無名的普通大學生，自己的經濟來源多半還要靠父母支撐。

起初她也會做一些兼職，掙到的錢都堆進了各種化妝品包包之中。

欲壑難平，漸漸地她便不滿足這種生活模式，把主意打到了校園貸上。

校園貸是一個大窟窿，借了一個就勢必會涉足第二個，欠款越累越多，債台高築。

當妍妍回過神來的時候，這些窟窿已經變成了魔鬼的利爪，伸向了年輕的她。

大三的時候，她開始接各個債主布置的任務，對於她來說，唯一的資本只有她年輕的肉體。

年輕的肉體最是吸引人，她引來了一夥兒居心叵測的惡人。

這群人靠著在黑市裡出售***的錄像帶而臭名昭著，他們擁有著一條完備的產業鏈。

有人負責找蜜蜂拍這種影片（蜜蜂是他們的行話），有人負責聯繫買家，有人負責在暗網裡出售，這些環節環環緊扣，妍妍只不過是一隻被盯緊的羔羊。

一天夜半，妍妍搖搖晃晃的從一家酒吧里出來，被盯在門口的人一路尾隨。

夜風吹過，吹醒了她，開始意識到身處險境的她不禁加快了步速，可是她走的越快，身後的腳步聲就越急促，她放慢腳步，身後的腳步聲也隨之變得緩慢。

快快慢慢之中妍妍終於明白，他們是在逗弄她，等待著她內心崩潰。

絕望中的她終於看到了前方不遠處有一個帶著金絲邊眼鏡的男人，她加快了速度喚住了那個男人，請求他陪伴自己走一段路。

直覺告訴她身後追著的人慢慢停了下來，可是她卻錯過了一側首的時間內，身側看似溫文爾雅的男人眸光里一抹奸詐的笑意。

他們是同夥。

妍妍是被虐待致死的。

秦佑和七叔公在這個幻境里感受到了妍妍每一段經歷里的情感。

包括剛被大學錄取時的榮耀，深陷校園貸時的害怕，以及最後死亡那一刻的絕望。

秦佑甚至聽到了她生前最後一句話。

她說「我和你們這群魔鬼！不死不休！。」

可她終究沒能報仇，因為在她死後不久，那群惡人就請了會化解的道士「以發掩面，以糠塞嘴，繩縛魂鎖。」

最終，她也只淪為了陰間最低等的慘死鬼。

秦佑和七叔公在這幻境中一點一點感受著妍妍生前所受的痛苦，一遍結束了下一遍又重新開始。

每來一次秦佑都能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神魂不穩，幾近崩潰。

七叔公痛苦地捂住他的腦袋，大聲地問，「老秦，怎麼辦？我們還能出去嗎？我的頭要爆炸了。」

「我試了，以我現在的能力，出不去。」

「老秦，我不該拉著你來陪我找阿偉的，我這條命本來就不該存在這世上了，白白拉了你下水。」

七叔公的聲音越來越低，秦佑也能感受到我的靈魂正在一點一點被撕扯，四周黑暗，心裡無助與害怕。

秦佑突然就想起了今天早上做得那一個夢，那一個秦佑一醒來就忘記了的夢。

夢裡秦佑也是深陷在這樣一個虛擬的幻境里，靈魂被一點一點拉扯，碾碎，最終走向虛無。

秦佑死在了夢裡。

「……七叔公……」

妍妍生前的經歷像是放電影一般，一幕幕播放在秦佑的腦海里。

然後被按了快進鍵，播放的速度越來越快。

「……七叔公……五……五豆。」

七叔公強撐起一絲精神，從兜里掏出了一把五豆。

「……撒……撒在地上。」

嘩~

秦佑看著面前的一把豆子要氣吐血了，連帶著說話也流利了許多。

「轉圈撒不成嗎？」

七叔公紅了老臉，又從兜里拿出了剩下的豆子，撒在了兩人的周圍。可是因為數量的關係，並沒有圍成圈，將秦佑和七叔公包圍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秦佑在幻境里的不良反應比七叔公大了很多，靈魂流逝的感覺也更明顯。

死馬當活馬醫，秦佑坐在了圈裡，右手捏蘭花指，左手掐訣。

「五豆撒地招陽氣……」

意識里的最後一刻，幻境里的天空顏色變為血紅。

秦佑倒在了五豆圍成的圈子裡，七叔公驚慌失措的聲音在秦佑的耳邊響起，只不過越來越空靈。

隱隱約約又聽到了「喵嗚~」一聲。

秦佑心裡想著。

我這次，可能真的要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