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妖妃誤國
有一日,我因為來了月信,腹中絞痛難忍。
高緯拉我入懷,大手輕輕地的為我按摩腹部,「愛妃日日為朕推拿,今日朕也為愛妃妃試一次。」我羞紅了臉,深深地把臉埋入他的懷中。
「大王,該去朝會了。」高緯的心腹太監低聲提醒到,我連忙起身。高緯卻低聲道,「愛妃勿動,朕抱著你。」隨即抱著我直接去了大殿。
一入大殿,眾人看到皇帝懷中還抱著個女子,訝聲一片。
我面上羞赧,內心卻波瀾無驚,任由高緯一步一步抱著我步入龍椅。
當日的朝會很是混亂,高緯一邊心不在焉的聽著臣子報告,時不時應和一聲;一邊為我揉著肚子,以期能緩解我的痛感;大臣們也報告的顛三倒四,一直偷偷地向上瞄著高堂上的情形,我在這種不平靜的氛圍中,昏昏欲睡。
三五日之後,有高緯心腹來報,說民間已經將這件事大肆渲染,甚至編成了兒歌,唱的是什麼,「帝高緯,寵妖姬,出同車,寢同床,高堂上,不見明君勤於政,端的是荒謬臭千年,羞羞羞……」
我聽的渾不在意,高緯卻大發雷霆。
「大王,都是臣妾的不是,讓大王被天下人誤解。」
「他們竟然這麼說愛妃你,朕當然是第一個不許的。傳令下去,如果有人在街頭巷尾傳這種閑話,舉報之人賞五百金,傳唱之人割舌頭。」
我心念微動,能有一個人在世間這般護著你,其實也不錯。
高緯其實是不願做皇帝的,據說當時胡皇后懷他的時候夢到有日入懷,然後被先皇認為是上天降下的旨意,遂在自己撐不下去的時候傳位給了年僅九歲的高緯。
「其實高肅比我更適合當這個皇帝。」高緯曾經在夜色深沉時在我耳邊喟嘆,「可是他從來沒有選擇的機會,也從來沒有人問過我的想法。」
我理解他,比天下人都多。所有他想說的不想說的能說的不能說的,都會在四下無人之時一一告訴我,而我,是一個合格的聽者。
他說,他從小就被教導要學習帝王之道,可是高肅每次都表現得比他好;他說,別人的母妃都會陪著自己的皇子玩耍,可他身邊只有乳母陸氏;他還說,自己終有一日要麼讓位給高長恭,要麼就殺了他,畢竟這天下容不下他們兩個人共生。
高肅,字長恭。高緯的堂兄,長得也是俊美非凡,可在我眼裡,不及高緯。
我聽后默默記在心裡,然後在次日獨處之時用明礬在紙上寫上「與肅不和」,這是宇文達教給我的方法,想了想又將紙燒掉,取了一張新紙復又寫上這四個大字,新紙又被我燒掉。
我應該傳信給宇文達的,可是我的手卻總是不聽話的將它投於燭火。
罷了,我想我是愛上高緯了。
愛就要好好愛一場,我不是個合格的細作,但可以做一個合格的寵妃。
我們在四月初的時候去別院放了一天的風箏,在四月末的時候去獵場騎馬狩獵。五月份的時候一起在某一日的清晨登山看日出,傍晚的時候他捉了三隻螢火用燈紗攏住放在了我們的床頭。
總之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嘗了世上諸多新奇的事,他變得越來越像個孩子,而我的名聲也越來越臭。
百姓們私下裡都傳我這個妖姬擾的帝王無心朝政。
但這些都是身後事,被人誇成花亦或是被人罵到狗血淋頭又有何妨,經年之後人們只會知道馮小憐,而馮小憐只是一個名字,一個代號,再與我無關。
七月初,高緯像一個愣頭小子一樣約我乞巧節一起去游湖。
他說他準備了兩個月整,造了一隻大大的船,只為了能博我一笑。
我笑答他,只要你想看,我可以一直笑給你看,結果他寵溺的揉了揉我的頭髮,只說了一句,「傻丫頭」。
他懂我,我確實不開心。
三日前剛從有心人口中得知,宇文達的夫人李氏已有了身孕。
雖然心裡已經清楚不會再見,可是還是在聽聞他有了孩子的時候黯然神傷。
我沒有想過遊街的時候能看到宇文達,他應該在他的夫人李氏身邊悉心照料,而不應該出現在異國的都城,站在人海中遙望著轎輦上的我們。
我調整了一下身體,找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窩在高緯的懷裡,不再去關註定定看著我們的宇文達。
是他告訴我的過好自己的日子,以後都不必再背負棋子的使命,他說,我蒙他的恩情都已還清。
「愛妃,我們到了。」
「大王,臣妾好久沒有彈琵琶了,不如今日為大王獻曲一首吧。」我終究還是不能對他視而不見。
「好,哈哈哈,這是朕的榮幸。」高緯笑得不見眼只見牙。
我的心情也跟著明媚了許多。
左手扶琴,右手撫琴。我在琵琶上第二宮暗格里拿出了一張新的紙條,悄悄的把它藏在廣袖裡。
入夜,高緯已經入睡。我悄悄展開紙條,打濕了在燭火旁映過,上面僅有幾個大字,「高緯並非良人」。
呵,是不是良人,只有我知道。
可事實很快證明,我錯了。
我指著在高緯書房暗格里翻出的那幅畫,笑著問他,畫中人是誰。
畫中的人肖像我,不,應該是我像她。
一樣的眉眼,相似的體態,我初以為是我,直到看到落款上寫的是吾妻令萱。
令萱,令萱,陸令萱。
高緯的乳母,陸令萱。
「憐兒,這是乳母的丈夫為她作的畫。」高緯急急解釋,直接叫出了我的名字。
「然後被大王珍藏起來,日日拿出來獨自欣賞。」我只覺得心痛難忍,比看到宇文達和別的女子成親時心還痛。原來這麼久的盛寵,只因為我是別人的影子,一個替代品。
他沉默的低下了頭,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
他又有什麼錯呢,是我一開始的目的不純,是我奢求的太多,是我的錯。
我搖搖欲墜走到了書房門口,終於撐不住,眼前一黑,一頭栽了下去。
「恭喜大王,淑妃已經有了月余身孕。接下來還要好好調養才是,千萬不能生氣,傷身。」
「哈哈哈,好的,好的!」高緯高興的語無倫次,衝上前去給了御醫一個大大的擁抱。
我剛轉醒就聽到了以上對話,心裡沒有喜悅,只有心疼,我現在,還擔不起一個生命。
感情這種東西,誰先認真,誰就真的輸了。緩緩閉上眼睛,馬上就要入冬了,今年的秋,真涼啊。
十月,北周屢屢挑釁齊國。齊國派高肅應戰,給北周造成了極大創傷。
十一月,北周挑釁齊國要塞,齊國國君親自應戰,我隨軍。
當我站在城頭看到周國將領的時候,我就知道,我還是一顆棋子。雖然看不清馬背上的人是誰,但是我看到了那一抹紅纓,那是我親手系在宇文達頭上的,他來了。
齊國雖積弱已久,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不出一日,守城戰便大獲全勝。
高緯領兵出擊,攻至周國城下。眼看周兵節節敗退,我閉上了眼睛,腦海里還是抹不去那一抹紅。
「大王,我想看你攻城成功。」我拉了拉周緯的袖子。「今天天色已晚,妾身看不清楚。」
「……好,吩咐下去,就此安營,明早進攻。」
我看了看對方城牆上的那條紅纓,彷彿能看到宇文達鬆了一口氣的樣子。我只能幫你到這兒了,希望你的援軍能儘快趕到。
第二日,大雪紛飛。
「報告王上,大雪迷眼,此時正是偷襲的絕佳時期。」高緯的謀士直言道。
「大王,人家好想見證這一時刻,可是妾身的身體不允許」,我輕撫上自己的肚子,低眉頷首。
「再等一日。」
高緯言聽計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