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魔王初現
洛顏回到靈渺閣的時候已近黃昏,她從閣樓里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出來后,發現少年正站在門外的一株老梨樹下,一直等著,未曾離去。
雪白花雨紛紛揚揚,落在茵綠的草地上。紀凌一身玄衣立在樹下,竟也毫不違和,只是背影瞧上去單薄了些。
洛顏叫他:「紀凌。」
少年聽到身後的聲音,轉過身,低聲道:「師尊。」
洛顏笑了笑:「是找我有事?」
紀凌抬起纖密的睫毛帘子,看了她一眼,眼波微動。
洛顏換了一身清麗的淺藍色衣裳,上面用銀線綉著白魚和捲雲紋,有一種說不出的俏麗,舉手投足間,光線折射,便會泛起柔和的微光。
她一貫只穿鎏金雪衣,這身也並沒有往常穿的白衣裳好看,但是淡雅不失端莊,上頭綉著的白魚捲雲紋栩栩如生,容易讓人眼前一亮。
紀凌說:「弟子回去以後想了想,師尊近日辛苦,洗髓丹的煉製弟子早已精通,不如由弟子將這副葯煉以後送到仙樂閣,也省得師尊跑一趟。」
言外之意,他是特意來討要玄靈髓的。
洛顏:「……」呵呵,怕累著為師是借口,想趁機往洗髓丹里滴入幾滴你的魔血才是真吧。
要說這紀凌對顧清霜也真夠上心的,魔尊之血是何等珍貴之物,他為了提高這洗髓丹的品質,好提升顧清霜的修為,竟也捨得送出去,而且還怕別人知曉。
真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啊,任誰看了都得動容。
洛顏有心戲弄他,微蹙黛眉,露出一副很為難的模樣,說:
「這煉製洗髓丹,少說也要一天一夜,用到的天靈地寶又不止玄靈髓一種。花的時間長,用到靈藥也多,中間難免出岔子,依我看,還是為師來煉製更為穩妥。」
紀凌淡淡道:「師尊您如今法術封禁,還煉得了丹藥嗎?」
洛顏眸色略沉。
他果然還是察覺到了。
早在自己用滅魂繩捆綁走屍的時候,就猜到了自己無法運轉靈力。
嘖,還真是一個人精。
洛顏說:「這不是什麼大事,為師只需要三天便可恢復,到時候……」
紀凌說:「顧師姐等不了三天。」
洛顏:「……」少年,你知不知道這樣打斷別人說話,是相當沒禮貌的行為?
紀凌知道,師尊有一套自己的做事原則,想要拿到玄靈髓,估計得費上一番工夫。
卻是沒有想到,他正準備開口再說些什麼的時候,洛顏忽地笑了笑,從衣袖裡掏出一個小巧玲瓏的白玉瓶,乾脆利落地扔給自己。
紀凌接住白玉瓶后,愣了愣,洛顏已經扔下一句「下不為例」,衣袂微動,飄然回屋了。
少年一直盯著她的背影,直到閣樓的門被關上,他才緩緩移開目光,看了一眼被握在手心的玉瓶,眸光微黯,也離開了。
入夜。
雖然兩世的洛顏性情大不相同,但無論前世還是今生,畢竟都是同一個人,骨子裡的某些東西是無法改變的。
正如現在已是深夜,桌案前的女子卻遲遲不入睡,手裡仍然捧著一本古經醫書,在微弱的燭光下挑燈夜讀。
也不知過了多久,洛顏終於放下書,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吹熄蠟燭,準備上床睡覺。
一陣晚風忽然從敞開的窗口鑽了進來,裹挾著夜晚淺淺的涼意,將早已睏乏的女子吹醒了神志。
洛顏眸光凝了凝,腦海里閃過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有魔物正在朝這裡靠近。
她頓時睡意全無,喚醒系統:「別睡了,有東西正在我的屋子外徘徊。」
她就算不用靈力感應,也能察覺得到。
系統睡意朦朧:「嗯,是一些高階魔物。」
洛顏:「……」
像蒼冥山派這樣底蘊深厚的大宗門,夜間巡邏不是都很嚴的嗎?怎麼會讓魔物那種玩意兒溜進來?
「百密總有一疏。」系統像是能猜到她在想什麼,不緊不慢地說。「你喜歡清靜,當初挑閣樓的時候,就向掌門要了最偏僻的兩座孤峰,與其他八閣相隔甚遠。而且紀凌那小子體內有魔尊之血,是招陰體質,品階低的魔物還沒資格找他呢。」
「……」
洛顏咬著銀牙,憤憤道:紀慎安我謝謝你全家!
趁著她靈力封禁的時候把高階魔物給引到靈渺閣,就算小混蛋不是故意的,她也覺得紀凌就是一掃把星,誰見誰倒霉。
「別擔心,那小子不會不管你的,再說你手裡還有滅魂繩呢,到時候實在打不過,把它們都捆起來也不是不可以。」系統寬慰道。
洛顏長長嘆了一口氣,生無可戀道:「時空傳送門,要多久才能維修得好。」
「最多兩天。」系統想拍胸脯保證,拍了半天才發現原來自己沒胸,只好作罷。「到時候你還是原來那個無所不能的靈清仙君,華凝一揮可斬日月,玄冰一奏可裂山河。」
洛顏似是隨口一問:「那能斗得過成為魔尊后的小混蛋嗎?」
系統想也不想,不假思索地回答:「做夢。」
洛顏:「……」那你吹個毛線。
片刻過後,徘徊在屋子外面的魔氣似乎越來越遠,洛顏意識到了什麼,找了一件外衣披在身上,將滅魂繩召喚出來緊握在手裡,才出門。
清風縷縷,月色朦朧。
走在茫茫夜色里,隱約可以聽到從不遠處傳來打鬥的聲音。洛顏心下一緊,連忙循著聲音尋了過去。
走到一處矮樹叢前,她攏緊身上的外衣,慢慢蹲下來,扒開樹脂。接著微弱的月光,隔著樹葉的縫隙,她看到了一副只在原主記憶中才出現過,足以令她頭皮發麻的場景。
屍體,到處都是血淋淋的屍體,有的沒有頭顱,有的缺胳膊斷腳,全是魔物的。
它們東倒西歪,身體不過才剛倒下,就被一股濃烈的黑煙包裹,隨即變得腐臭不堪,膿水外流,露出裡面森寒的白骨,腥臭的腐血到處都是,陰寒至極,十分駭人。
在一具十分龐大的魔物屍體上,洛顏看清了站在上面的人的容貌。
玄衣少年披了一件黑色斗篷,周身都縈繞著一股化不開的紫黑魔氣。
沾滿血的鹿皮靴站在魔物碩大沒有生氣的腦袋上,手裡握著一把銀白冷肅的長劍,上面還滴著血珠,劍刃指著下面那些還在苟延殘喘的魔物。
他臉色蒼白,神情冰冷,是洛顏從未見過的冷漠無情。瞳仁黑得可怕,眼尾泛著病態的紅,嘴唇似乎也染了鮮血,是一種近乎妖冶的艷紅。
少年精緻的眉宇間染著皚皚白雪,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匍匐在地瑟瑟發抖的魔物,薄唇挑起涼薄的弧度,哂笑。
唇間傲慢吐出的話,不徐不疾,極冰極涼:
「想死的,繼續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