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雪兒,你在宮中與二皇子說了什麼?」聽聞她與二皇子曾在曦仁殿密談,此次軒轅容突然有所動作,該是和那日他們兩人所談之事有關。
雪泠淺淡一笑,在他手心寫到:皇上將不會傳位於六皇子軒轅昱!
冷雲卓若有所思地看著雪泠,嘴角緩緩上揚。
「不愧是雪兒,只是為何軒轅容突然有所行動?」
雪泠抬起頭,明亮的雙眸淡淡地掃向他。雖然明白雪泠因為發燒的緣故,才能不接觸而窺視人心,但被這樣透徹的眼睛直視著,即使是他,心裡也不免一窒。
他暗暗收斂心思,苦笑道。
「密報提到,皇上有意讓軒轅容封王,搬出皇宮。雪兒,關於儲君……是皇上告訴你的?」
雪泠微微頷首,軒轅瑞的確說過,要立清為儲君,只是她稍微誤導了二皇子軒轅容。
冷雲卓一怔,「雪兒,你是故意的?」
如此的雪兒讓人覺得相當陌生,還是說,他們其實並不了解原本的她?
「你從皇宮出來,改變了許多……」
雪泠唇邊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意,在他手心飛速地寫到。
他總是在身邊保護我,我也想要盡能力守護他。
「……夫人,無論你作出何種決定,我們都會站在你身邊。」玄依堅定地看著雪泠,說道。
冷雲卓笑著點頭。
雪泠心頭一股暖流湧起,出宮以來,第一次歡快地笑了。詩意流轉的眼眸,唇角彎彎,如冰雪初融般溫然絕世的淺笑。
兩人不由愣住了,冷雲卓回神,尷尬地咳嗽了一聲,繼續說道。
「皇上突然封王,是在逼軒轅容造反嗎?」
雪泠搖搖頭,他是給二皇子一個選擇的機會。要不就安心做個逍遙的王爺,不再爭奪帝位,要麼只能是自尋死路了。看來軒轅容義無反顧地選了後者,即使犧牲一切,都要登上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了。
自古帝王之位的爭奪,父子、兄弟之情皆不復存在。軒轅瑞一開始就偏向清,將富可敵國的流雲山莊輕易地相讓,全面封鎖了消息,世人都不知辰國還有一位流落在民間的皇子。清能在靈霄宮自由長大,且一直未牽涉到二皇子與六皇子兩勢力相爭的漩渦里,不得不說,這都是軒轅瑞的功勞。
「雪兒,若月公主已死的消息傳遍辰國,並於近日下葬。當日那馬車上之人,皇上似乎並不追究……」
冷雲卓剛提起,便察覺到雪泠眼裡熊熊的怒火,識趣地住了口。
雪泠斷斷續續地了解到那日的事情,從未想到南宮溯竟會讓假扮她的人刺殺清。雖然清反應及時,匕首並未刺中要害,只是……
清不是百毒不侵,為何此次連玄沁都難以短時間解毒?
冷雲卓嘆了口氣,「清是從小逐步餵食和浸泡各種毒物或毒液,絕大多數的毒對他都無效。可是有一個致命的缺點,就是平常對於普通人沒有多少傷害的幾種小毒,在清體內會變成劇毒。」
「不過這世間沒有多少人清楚這件事情,我們也只是清楚有這麼一件事情,對於是哪些毒物能有此種效果一無所知。南宮溯要調查此事,怕是花費了不少心血,下決心要致清於死地了。」
他會沒事的,是么?雪泠聽罷,心不由揪緊,急急地問道。
冷雲卓握住她的手,安撫道。「有鬼醫和玄沁在,不會有事的。待你的燒退了,我便讓玄依和墨送你去靈霄宮。」
不,現在出發。雪泠反手握緊他,祈求到。
「可是……雪兒,你如今不適合去人多的地方,從這裡去靈霄宮,中間必然要經過幾個城鎮,你會很難受。」冷雲卓蹙著眉,猶豫道。
雪泠搖頭,每次發燒的持續的時間不定,有時甚至長達半個月。如今清的狀況不好,她恨不得立刻飛到他的身邊去。要她提心弔膽地等候,還不如忍受一下,儘快到達靈霄宮。
「夫人陪在宮主身邊,讓宮主安心解毒,未嘗不是個好辦法。」一直默然的玄依突然開口說道,冷雲卓見他同意,也只好勉強贊成。
「不過天色已晚,路上也得好好準備,明早再出發吧,雪兒。」
雪泠點頭,冷雲卓讓她喝了點粥,她躺下不久便睏倦地沉沉睡去了。
冷雲卓待她睡沉了,才與玄依離開房間。
「墨,急召暗閣九宮十二幽,明日護送雪兒回靈霄宮。」
一條黑影瞬間立在他們面前,來人不悅地撇撇嘴。「你這是看不起我么?」暗閣的九宮十二幽在靈霄宮與四使不分上下,按實力排名,一共二十一人。他們從未一起出動,以他暗閣閣主的實力,難道不足以護送雪泠安全到靈霄宮。
「墨,」冷雲卓斂了笑意,眸底閃過一絲冷意。「不要小看南宮溯,他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找到能對付清的毒藥,可見他的暗衛不是吃素的。他身邊高手如雲,讓九宮十二幽跟著你們,我比較放心。」
「以前的宮主或許是無敵的,但是從他這次受傷,你們應該清楚,雪泠是他的軟肋。所以此次護送,不容許一丁點的失誤。明白了么,墨?」
冷雲卓話音剛落,身前只剩下沉默的玄依,他上前拍了拍玄依的肩膀。
「玄依,你的傷勢還沒好,今晚好好休息罷。」
玄依抬首望向他,「你在擔心什麼?」
「雪兒的身世比我們想象的還要複雜,南宮溯用盡辦法要將她帶去烈國,你們路上怕是不得安生。」
「夫人就是夫人,無論她的身份如何,都不會改變。」
冷雲卓笑道,「說的好,果然是玄依。可惜我暫時不能離開,你們一切小心。」
「嗯,」玄依低低應了一聲。
兩人相視而笑,眼裡滿滿的信任和堅定。對於彼此來說,他們不單是兄弟,更是彼此不可取代的親人……
馬車在路上飛馳前進,雪泠躺在厚厚的墊子上,臉色愈加蒼白。窗帘隔絕了車外一切喧囂,但是眾人或歡快,或齷齪,或悲傷的所思所想,如潮水般湧入她的腦海中。
她閉上眼,緊緊地咬住下唇,忍下不適。昏沉中,只覺額上布滿冷汗。
感覺到對面關注的視線,雪泠睜開雙眸,朝玄依淡淡一笑。出發不過一日,如果現在就忍受不了,後面的日子怎麼辦?
再說,是她堅持去靈霄宮的,如今又怎能因為不適而拖慢行程?
「夫人,幾裡外有一樹林,人煙稀少。今晚不如在那裡休息,明早再繼續上路。」玄依見雪泠的神色痛苦,知道她忍受著莫大的痛苦,便提議道。
雪泠毫不猶豫地搖頭。長痛不如短痛,日夜兼程,才能儘快見到清。
「玄墨,」玄依喚了一聲,他立即閃身入了馬車。
看向蜷在一角的雪泠,玄墨皺眉,道。「已經繞開人群聚集的地方,山林馬車走不了,而且目標過於明顯,容易被人發現。」
「這樣下去夫人的身體會受不住的,」玄依擔憂地望著雪泠,「夫人的易容丹的效力沒那麼快退下,待會到前面的樹林,我幫她改變容顏,我們丟棄馬車上路。」
「你的意思是……」玄墨眯起眼,斜靠著車內的座椅,問道。
玄依微微頷首,「只是我的傷還沒好,左護法吩咐,除了你我兩人,其他人不能靠近甚至接觸夫人,所以……」
玄墨一怔,臉色立即黑了。
晚上,眾人在樹林中歇息。玄依在雪泠臉上擺弄了一刻,巧手迅速改變了她服下易容丹后的容顏,避免被南宮溯的人發現。
用膳,整理行裝,討論路線,不到半個時辰,眾人又刻不容緩地朝靈霄宮進發。
雪泠被玄依用厚實的披肩裹得密不透風,而後被身體僵硬如石的玄墨抱著,飛快地穿梭在濃密的樹枝上。
玄墨緊抱著雪泠,在樹枝躍動的身影盡量平穩,只是不常與人接觸,抱著她的手臂相當生硬,臉色尷尬。九宮十二幽何時見過暗閣的閣主如此神情,皆是偷偷抿唇掩著笑意,無視玄墨時不時掃向他們的冰冷眼神。
連續前進了三日,每天停下三次,休息半個時辰,用些乾糧、喝水等補充,而後繼續上路。中間幾乎沒有一絲停頓,眾人內力充盈,幾日下來依舊神清氣爽。反倒是雪泠由於燒未退盡,身體虛弱,持續趕路,病情有所加重。
這夜,玄依提議在叢林歇息一晚,讓雪泠稍稍好好睡一夜。雪泠也不堅持,畢竟她確實疲憊不堪,自己的身體她比誰都清楚。
她倚在玄墨身上,玄依坐在她身邊。眾人則以他們為中心,密密圍了一圈,打坐調息之餘,時刻警惕著四周的動靜。
經過三日的相處,玄墨的身體習慣了雪泠的碰觸,漸漸不似之前那般僵硬。他環在她腰上的手緊了緊,輕輕把她的頭靠在他肩上,讓她睡得舒服一些。雪泠淺淺的氣息噴洒在玄墨的頸側,眼下淡淡的青色,微微蹙著眉,似是睡得並不安穩。
連續奔波了三日,平常人怕已是累倒了,何況她還拖著病體。但是一路上,她連一絲抱怨都沒有,一直堅持著。
懷裡的雪泠往裡縮了縮,玄墨立刻讓內力在全身周轉一圈,體溫稍微提升,雪泠靠著他,睡得相對安穩了些。
「墨,讓夫人過來我這裡罷,你好好歇息一下。」一旁的玄依低聲問道。
「不必,」玄墨也輕聲回答,閉目養神。
玄依見他堅持,也不再言語。
雪泠突然驚醒過來,神色複雜,緊緊地揪住玄墨的衣襟。
「怎麼了?」雪泠一動,玄墨便睜開雙眼,清明的眼裡沒有一絲睡意。
她抓住玄墨的手,在他掌心飛快地寫到。
南宮溯的人來了……
雖然為了隱藏身影,沒有點燃任何火光,但練武之人的眼力在夜晚依舊明亮。玄墨皺著眉,玄依則詫異地道。
「他們發現我們了?但是……」
「不可能!我們至今未察覺到任何氣息。」夫人沒有內力,又是如何得知?九宮一人沉聲說道。
雪泠沉默了一陣,才快速寫著。玄依與玄墨兩人越看越是心驚,「夫人的意思是……他們在林中擺了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