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雪泠垂下眸,輕聲問道。
「你從什麼時候跟著來的?」
「怎麼了?」清低頭看著雪泠,敏銳地察覺到她些許的異樣。
沉默了片刻,雪泠才緩緩啟口。
「……你的立后大典……」
清漫不經心地把玩著雪泠的髮絲,答道。
「怕人看出端倪,立后大典結束后,我才跟來的。我讓玄櫻暫時裝扮成你,出席儀式以後一直留在寢宮,南宮溯才沒有起疑心。」
見雪泠只是應了一聲,沒再說話,卻有些悶悶不樂,不由皺眉。
「我想你並不喜那些繁瑣的儀式,也要令南宮溯放下戒心,才要玄櫻作替身。泠,現在你是我的皇后了。」
片刻的沉靜,雪泠抬眸見清略微緊張地瞅著她,扯出一抹笑容。
「沒事,我只是有些累了……」
言罷,清輕拍她的後背,讓她枕著他的手臂。「那就睡吧,我陪你。」
雪泠乖乖地閉上眼,倚著清。清鼻尖嗅著她身上如蘭的氣息,緩緩闔上眸。
半晌,在清以為她已睡著時,雪泠悶悶地問道。
「清,玄櫻與你舉行了儀式……也算是你的妻子了……」
猛地睜開眼,清冷的雙眸不悅地眯起,低頭望著雪泠。
「你想說什麼,泠?」
低沉的聲音隱忍著怒氣,雪泠嘆了口氣,道。
「你明白的,清……身為皇帝又怎能只有皇后一個妻子……」
「夠了,」冷冷地打斷雪泠接下來的話,清坐起身。「誰說皇帝不能只有一個妻子?就算如此,我只要你,誰又敢提出異議?」
「可是……唔……」雪泠急急地想要爭辯,聲音卻吞沒在清的唇舌中。
「……此事待你身體恢復了,我們再談罷。」輕柔的唇緩緩移至雪泠的眼角,清淡淡說道。
她看了他一眼,順從地靠著清,不久便沉沉睡去。
夜幕低沉,繁星滿天。
在雪泠半睡半醒中,他們回到了辰國的中京。
冷雲卓、玄依等人接到消息,早早便來到宮門等候。卻見清一臉鐵青,橫抱著仍舊昏睡的雪泠走下馬車。
冷雲卓不禁皺起眉,擔憂地瞥了清一眼。
「雪兒的身體需要一段時間調理,清,你也別太擔心了。」
清不發一言,大步走入他如今的寢宮……輝夜殿!
「恭迎皇上,皇後娘娘。」玄櫻單跪在大門口,恭敬地說道。
清徑自越過她,進了內室,輕輕地把雪泠置於床榻上。拉過錦被,蓋好,握住她的手,指尖的涼意讓他微微蹙起眉。
輕揉雪泠的掌心,以內力化為溫熱,慢慢渡入。
一股暖意從手心蔓延至全身,雪泠舒服地輕哼一聲,蒼白憔悴的臉染上一層淺淡的緋色。
清的視線久久停駐在雪泠身上,許久,鬆開手,掖了掖被角,抬步走出內室。
外廳,冷雲卓、殷洛,以及四使均坐在下首,見清走近,起身迎接。
待他安坐於上首,冷雲卓見清神色有異,略微詫異地問道。
「發生什麼事了?」
墨眸微閃,「泠……有些奇怪……」
「奇怪?哪裡奇怪了?」冷雲卓眼神飄向一邊的玄沁,只見他微微搖頭,表示不知,心下納悶。
「她要我納妃……尤其是代替她舉行立后大典的玄櫻。」清冷的雙眸閃過一絲惱怒和不解。
眾人皆是一怔,玄櫻更是臉色一白,不知所措。
「沈寂塵和夫人講了什麼?」殷洛鳳眼一凜,艷唇輕啟。
冷雲卓無奈地瞪向唯恐天下不亂的殷洛,開聲勸道。
「雪兒在烈國被軟禁一個多月,裡面發生的事情我們無從得知。雪兒怕是有什麼苦衷和顧慮,才會說出那些胡話來著。如今最緊要的是,讓她安心養好身子,這事以後再說。」
清微微頷首,冷聲喚道。「玄沁。」
「屬下一定竭盡所能,讓皇后儘快恢復。」背後冷汗淋淋,玄沁立刻應道。
「清,你離開的事,瞞住了所有人,唯獨老狐狸還是知道了。」冷雲卓想起凌相似笑非笑的神情,彷彿所有事都逃不過他的雙眼。
「無妨。」
清點頭,凌相雖然是軒轅瑞的手下,卻是最早歸順於他的朝廷高官,無論能力、效率和心計,都是一等一的厲害。察覺到,但沒宣揚,便表示凌相無意阻止。既然如此,他們又何必費心。
「軒轅瑞如今怎樣?」
「仍舊卧床修養,身子一日比一日衰弱,但御醫卻完全查不出病因。」玄依留守宮中,易容成軒轅清,處理國事,對軒轅瑞的狀況也極為留心。
「查不到病因?」清喃喃自問。
「是的,既沒有中毒的跡象,五臟六腑也沒有損害。」軒轅瑞的生命就如同燭火,突然激烈燃燒,彷彿要將餘熱散盡。
「你……要去見見他嗎?」冷雲卓遲疑地問道,無論如何,軒轅瑞終是他的父親,血濃於水。
「不,」冷漠地吐出一字,軒轅清起身離去。「將近日最重要的摺子拿到內室。」他要雪泠每次睜眼,第一個見到的都是他!
無意識地拔著身側的嫩草,雪泠蹲坐在草地上,明亮的雙眸有些黯淡。
經過一個多月的調理,她的四肢已能行動自如,臉色恢復了紅潤。只是她與清之間,似乎隔了一層薄膜,雖然每晚相擁而眠,偶爾親吻。但兩人獨處時,她幾次欲言又止,清卻若有所思,狀似無意地轉移話題。
玄櫻進宮當了女官,雖然所有的事都由清經手,她只是清不在時,稍微照顧雪泠。冷淡、疏遠,玄櫻身上感覺不到敵意,卻會刻意避開她。雪泠清楚,那日她向清提出納玄櫻為妃,傷了玄櫻一向驕傲的自尊心。
「雪兒,」溫和的聲線響起,雪泠回首,笑著喚了一聲。
「卓大哥。」
皇后的身份,借用的是冷雲卓四妹的名義,雪泠也就理所當然地喚他大哥了。
「誰惹雪兒生氣了?」低頭看著有些禿的兩處,和四周小草的殘骸,冷雲卓笑道。
雪泠臉紅紅,不好意思地垂下頭。
愛憐地摸了摸她的頭頂,冷雲卓輕聲問道。
「雪兒,大哥多管閑事地問一句,你為何要清納妃?」
雪泠頭垂得更低。
冷雲卓也蹲坐下來,直視著她。
「大哥知道,你並不願意與眾多女子伺候一夫。所以當初清執意立你為皇后之時,我曾要他發誓,今生只能有你一個妻子。如今,你要他納妾,大哥之前做得豈不是白費了?」
「大哥……」雪泠不可置信地抬起頭,望著冷雲卓溫潤的笑顏。在這個一夫多妻,男權至上的國家,他竟輕易地贊成一夫一妻,甚至讓清發誓……
雪泠眼眶一熱,心下暖融融的。
「大哥,你知曉我的異能,」見冷雲卓點頭,她緊握雙拳。「異能會沿著我的血脈,傳到我的子女身上。所以,我……並不想要孩子,不想他們接受別人異樣的眼神,甚至受異能的折磨……不想他們變成沒人疼愛的孩兒……可是,一個皇帝有怎能沒有兒女來繼承……」
「這就是你要我納妃的理由?」低沉的嗓音壓抑著憤怒,雪泠抬頭,眼前已不見冷雲卓的身影。
清俯身將她拉入懷中,清冷的墨眸緊緊地鎖住她。
雪泠反手摟住他,「清,你知道……我是被親生母親掐死的……」腰上的手臂一緊,清安撫地在她額頭印下一吻。
「我只是一縷幽魂,在這身體剛死之時,機緣巧合下入了此身。或許有一日,會突然魂飛魄散罷……」
「泠,」清輕喚一聲,止住了雪泠的話。
雪泠搖搖頭,「還有,異能,其實是將生命化成能力。即使我的靈魂能一直固定在這個身子里,可是,我的命也會比一般人短的多……啊……」
她驚呼一聲,只因清突然抱起她,往內室走去。
「那日,玄櫻代你舉行了儀式,卻不能代替你洞房……」清俯身輕笑道,雪泠驚訝地躺倒在床榻上,見清長袖一揮,門應聲關緊。
雙手抵著貼近的清,雪泠有些著急。「剛才我說的話,你……」
側躺在她身旁,清伸手撫上她的臉頰。
「你怕孩子有異能,沒人疼,不是還有你愛他們么。有了異能,為何如此武斷地認為是折磨?你不是因為如此,當時才救了我……血統的繼承人我不需要,只要是強者,有沒血緣並不重要。靈霄宮每年收養無數聰慧的孩童,若有需要,從中挑選一人便可……」
「你在我身邊,根本無需使用異能。即使你剩下的時間不多,餘下的歲月卻是全部屬於我,又有什麼遺憾可言。」
清冷的眼眸含著笑意,溫柔的目光注視著她。
雪泠眨眨眼,止不住的淚湧出。
舔舐著晶瑩的淚珠,覆上雪泠柔軟的唇,輕柔地細琢,緊緊地廝磨。雪泠沉浸在清的氣息中,久久不能自拔。
清不舍地離開她紅艷的唇瓣,含住她小巧的耳垂,滿意地感覺到雪泠身子一顫。「洞房花燭之夜……我等得夠久了……」
雪泠頓時面紅耳赤,他濕熱的唇從頸側滑下,修長的手指隔著衣衫輕撫著,一手輕易地解下衣帶,挑開衣衫……
「皇上,軒轅瑞病情忽然加重,他要求面見皇后……」門外一人通報道,正是每次抓鬮都輸了的玄沁。
「不見!」比平常更為冰冷的聲音傳來,玄沁吞了吞口水,硬著頭皮繼續說道。「他說要當面告訴皇后她的身世的事……」
「可惡!」咒罵聲從門內響起,玄沁縮縮脖子,立刻禁了聲。
片刻后,清抱著滿臉潮紅的雪泠立於門前,冷聲道。
「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