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應驗
民和街,五叔的店鋪內,我無聊的翻閱著一些書籍,忽然被一個聲音打斷。
「請問海生林五爺在不?」
我微微抬頭,看到一個身材纖瘦,年齡在四十來歲的一個中年人站在門口。
他身穿一件軍大衣,戴著口罩和墨鏡,雙手攢在袖子內,連打了幾個噴嚏。
這種打扮,讓我有些驚訝,畢竟這才八月份,天氣還是挺熱的,他這樣穿,也不怕捂出來痱子?
「我五叔不在,我幫他看會店。」
我打量著男人,笑著說道。
「他沒說啥時候回來嗎,我找他有些急事。」
男人打了個哆嗦,我感覺他整個牙床都在顫抖,好似真凍得不行。
「這個還真不清楚,你要不坐一會,等他回來了再說?」
說話間,我拉出一把椅子遞了過去,但男人絲毫沒坐的意思,他摘掉眼鏡和口罩,有些焦躁不安的打量著貨架。
我下意識的看了男人面部一眼,笑容瞬間僵在臉上,心裡咯噔一下。
他的嘴唇兩腮,發黑髮青,這意味著身體不適,經常遊走在危險邊緣。
直白點講,在我眼中,這已經是個將死之人了,比起風燭殘年的老人更容易喪命。
並非是我要這麼詛咒他,只是我真的會看相。
我自幼熟讀爺爺親自撰寫的有關風水類手稿,更是跟爺爺學過幾年那方面的東西,也算是小有所成。
爺爺也說我的天賦最高,有心將衣缽傳給我。
但是,父母堅決不許我涉足這一行,將我帶去城裡上學,我才徹底告別這些光怪陸離的東西。
即便如此,最基本的面相之說,我還是挺有把握的。
看人觀面已經成了我潛意識的東西,但不管看到了什麼,我都不會告訴對方,用爺爺的話來說,這一行最講究因果,既然已經決定做普通人,就別多管閑事。
我看過很多人的運勢,或興或衰,但從沒見到像眼前這位,瀕臨死亡。
難怪他來找五叔,估計想讓五叔出手破局吧。
我的父輩,包括我爸在內一共兄弟五個,但也只有五叔真正意義上繼承了爺爺的傳承。
而這間雜貨鋪,就是五叔的營生,除了售賣一些辟邪物件外,還有風水相關書籍,但主要的經濟來源,還是「走事」,尋常別人家出殯,搬遷,等等,他都會去看看風水。
「小夥子,你應該也會點風水的手段吧,能幫幫我嗎?」
男人突然開口,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不會那些。」我否認道,畢竟嚴格意義上來說,我所了解到的,都是爺爺的那個筆記。
「那你能聯繫到你五叔嗎,我和他通個電話,我不想死,我……」
男人愈發緊張,甚至哽咽起來。
我看了男人一眼,然後直接撥通五叔的號碼。
但是,連續撥了好幾個電話,都沒人接。
男人眼神黯然,最後重重的嘆了口氣,然後從貨架上取下桃木劍,八卦鏡,硃砂等等,幾乎能辟邪的東西,全挑了個遍。
「我先買點東西,然後給你留個電話,如果林五爺回來,請他務必給我回個電話,救救我。」
男人情緒激動,重重的朝我鞠了個躬。
我心情很複雜,看著男人,視線停留在他的眉間,那裡有一塊暗色的印記,像是被磕了一下。
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預示著他會遭遇水災。
難道,死亡的原因,和水災有關?
我有心提醒,話都到了嘴邊,還是沒說出口,那一刻我慫了,我怕沾染了因果。
但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嗎?
就在我糾結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男人已經離開,櫃檯上留了一張百元大鈔。
生死有命,都是命中注定。
我只能這樣寬慰自己,然後拿過錢準備扔進錢匣子里。
但手碰到錢后,一股透心的寒意讓我一個激靈。
我這才注意到,那張錢,居然凝著一層薄薄的冰霜。
剛才那個人……體溫這麼低嗎?
我直接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特么,這還是人嗎?
我重重的坐在椅子上,回想著剛才的一幕幕,感覺頭髮發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五叔回過來電話。
「小狗蛋,打電話幹啥呢,剛才忙沒看到。」五叔粗獷的聲音傳來。
我無力的翻了翻白眼,道:「五叔,我都大學畢業了,你不能總叫我小名吧,我叫林哲,哲學的哲……」
「這能怪我嗎,狗蛋都叫了二十年了,改不過來也正常,五叔下次注意,嘿嘿……」
這樣的話,我聽了太多遍了,也懶得和他計較,直接說道:「五叔,剛才有個奇怪的人來你店裡,大夏天的穿著一件軍大衣,他好像遇到點事,想請你幫忙……」
我將剛才的事情一五一十給他講了一遍。
怎料,五叔語氣忽然變得凝重起來,隔著話筒,我都能聽出他呼吸的急促。
「浸心……」
聽到五叔的話,我腦袋嗡的一下,猛然間想起來聽爺爺說過類似的東西。
人如果被那些玩意盯上,分為幾個程度。
最輕的是,陰氣入體,和感染風寒一樣,用點手段就能驅除。
其次是,陰氣入心,這就比較嚴重了,不僅僅需要珍貴藥材的輔助,還需道行很高的風水先生做法,持續九天左右,也不一定能成功。
最可怕的就是「浸心」,通俗點講,就是整顆心都浸泡在陰氣內,基本就算絕症了,時間久了,會逐漸衍生出實體——陰煞。
從剛才那個人的反應來看,恐怕他體內已經有了陰煞的存在。
我萬萬沒想到,會無意間遇到這麼棘手的事情。
「林哲,你聽著,現在就關門,柜子下有一塊牌子,寫上歇業三天,然後趕緊回家,今天的事,就當沒看到。」
五叔低沉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我自然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但還是有些於心不忍,五叔這樣做明顯是不想管這攤子事,任由那人自生自滅了。
「可是……」
我話還沒說完,便被五叔打斷。
「別猶豫,這情況已經超過你五叔的能力了,趕緊關門。」
五叔再次催促,我這才按照他說的,掛上歇業的牌子,關門離開。
這邊是個老街道,經常會堵車,我直接掃了一輛共享單車,打算騎車回家。
一路上,那個穿軍大衣的樣貌在我心中揮之不去,我努力甩了甩腦袋,默念著和自己沒關係。
然而,就在我路過甲子橋的時候,忽然看到橋上圍著不少人,紛紛指著下面的護城河。
我下意識的瞥了一眼,下一秒,整個人像被雷劈了一樣。
一具身穿軍大衣的屍體漂浮在河面上,正是我見過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