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我就知道一提你老婆,你就能來。」◎
這對傅寒時來說無異于晴天霹靂!
之前在拳擊館她說做噩夢是拜他所賜,在直播時他能看出來,她和劇本里的女主角形成了非常契合的情感共鳴。
也許對她來說,之前的生活也無異於此。
被人控制,沒有自由,艱難地忍受。
可是要讓她演?
她是不是不知道心疼自己?!
她現在把自己當成什麼了!
傅寒時胸口火燒火燎的難受,就像胸腔里有一座火山不斷噴發,而炙熱的岩漿直接流到他的血肉上。
那座對安錦意義非凡的房子前有一座臨時棚子,外面有一盞黃燈如豆,在暗下來的田野里像初升的太陽。
男人快步往那走,疾步如風,最後大步跑起來。
安錦正在休息,在導演簡陋的棚里縮在圓鼓鼓的羽絨服里跟衛也扯閑話。
「這也太露風了,咱能不能整個好點的棚子。」衛也可憐兮兮地跟安錦商量,眼角耷拉著跟委屈的大狗似的。
聞言安錦撇撇嘴,「衛導,好點的東西是要錢的。」
除了傅寒時打點演藝協會,其他資金他們是一點都沒要。都靠他們三個人之前籌的錢開工呢。
花自己的錢最心疼,當然可丁可卯能省則省啦。
傅寒時跑進來時,正好聽到這句話。
呼吸不平地停在安錦身邊看她,剛跑了一段路還喘著粗氣,不斷起伏的胸口撐起襯衫空餘的縫隙,眸色深深,顯得有些……誘人。
不遠處的劇組工作人員悄咪咪地瞧著,眼裡都閃耀著八卦的光芒。
尤其是服化道那幾個小姑娘,緊攥著拳頭無聲尖叫。
「咱投資人也太帥了我的天啊,不知道他有沒有女朋友啊!」
化妝組的一個小姑娘聽到之後,激動地啪一下打她肩膀上,「啥女朋友?你沒看傅總無名指上那個戒指嗎?!」
玫瑰金的素圈,從來沒摘過!
「傅總啊,肯定結婚了!」
「這倒也是,優質的男人往往早早就被掠奪走了。」
「可是我覺得,傅總怎麼對咱們安製片那麼關注啊?就……有點不對勁兒。」
「我原也以為安製片說不定跟傅總是一對?郎才女貌多合適啊,可是後來琢磨琢磨又不對味,你看咱安大美女對傅總多冷淡啊……」
「對對對,倒是傅總挺主動的,我是發現了,只要傅總在劇組,他所在之處五米以內准有安製片的身影!」
「說不定傅總就是恰好買了那個尺寸的戒指只能戴無名指上沒啥特別含義呢?」
「噓,我跟你們說個秘密啊,我覺得啊,咱編劇好像對咱製片也有意思。」
角落裡幾個小姑娘跟小老鼠似的吱吱吱,格外仔細認真地看導演棚里!
風暴中心。
傅寒時緩口氣之後收回落在安錦身上的目光,看向衛也,「我正想跟你們說說現場物資的事情,是需要我撥專人來採買,還是直接將錢轉給你們,你們自主決定。」
「我來就是想跟製片仔細談談。」
衛也一聽這話雖然知道傅寒時肯定是在鬼扯,但眼睛不由一亮,眼淚汪汪地看向安錦。
山裡冷風呼嘯,他實在是太需要一個能擋住風的棚子了!!
衛也那眼神實在太金毛附體了,安錦沒忍住翻了個白眼,轉身對傅寒時示意,「走吧,那去談談。」
資本家的羊毛不薅白不薅。
兩個人就近找了一間空房間,現在安錦家的老房子是主片場,已經不是輕易就能進的地方了。
「說吧,找我什麼事?」
「你要演這部戲嗎?」
傅寒時生怕嚇到她,更怕惹她厭惡,嗓音又低又溫柔。
「是啊,怎麼了。」
「……你能不能」不要演。
這句話還沒說出口,安錦就不耐煩了。
她一看就知道傅寒時狗嘴裡要不吐象牙!
胳膊擰不過大腿,現在安錦就是大腿。
不管傅寒時說什麼安錦都聽不進去,就算說出花都不行。
現在他在安錦這裡已經沒有肆意發言的資格了。
說到令她不耐煩時,她就掀起眼皮冷冷問他,「你之前到底花了多少錢,我還給你行不行?」
就算把她那兩個美膚店和房子都賣掉都行,可別在這煩她了。
一句話就把傅寒時要說的話盡數堵了回去。
傅寒時無力地靠在斑駁淋漓的牆上,他現在對她沒有一點影響力。
甚至靠近一點都令她嫌惡。
只能小心翼翼地靠近她。
他現在完全是因為讓劇組順利開工才能死皮賴臉地待在這裡,安錦才沒有趕他。
他還真猜對了,安錦真是這個打算。
之前冷不丁被演藝協會插一杠子,雖然被傅寒時疏通明白,但是這機器設備只要一打開就是流水的錢,這剛開始拍,她心裡還拿不準。
所以她沒趕傅寒時走,如果演藝協會那邊再起幺蛾子,不正好投資人還能再繼續發光發熱?
安錦見傅寒時閉口不言,心裡很滿意。
轉身走出門口之前,安錦突然扭頭,「衛也要的棚子別忘了給他買啊。」
他打著這名義過來的呢,總不能不辦事。
傅寒時望著安錦身影離開,心裡直發愁。
問題一個摞一個越來越多,別提沒有理由阻止她出演這部戲。
他心裡更惦記醫生說的話,他怎麼才能想辦法探聽到安錦的睡眠情況呢?
傅寒時轉眸看一眼停在不遠處空地上的房車微微出神,心裡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可傅寒時還沒來得及推動計劃,晚一點時又發生了新的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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濱城。
安湛忙於穩定安氏無暇回家。
或者是他對父母的行為已經極度失望,只能盡責任,沒辦法像從前那樣恭敬親切地面對他們。
他一想姐姐因為他而做出的妥協和付出,所經歷的事情,愧疚和負罪感就壓的他更加喘不上氣。
本來就沉默寡言,如今安湛面對安弼懷和岳夢話更少。
如果岳夢抱怨說累,安湛只會沉默著,然後說,「那我多請兩個護工。」
如果安弼懷說想他,讓他來,安湛會帶著淡淡的諷意說,「可是不努力工作,安氏就倒了啊。」
那他姐之前的付出,受的苦流的淚算什麼?
他現在不再能任性妄為,罪惡感變成了另一種汽油,瘋狂燃燒起來推著他前進。
他只想護住安氏,然後給姐姐一個強有力的後盾,甚至他還有一個想法…
所以他現在太忙了,沒時間跟他們演什麼父慈子孝的戲。
他對他們始終太失望了,沒辦法再回到從前。
在安湛這段時間的冷待下,安弼懷和岳夢總又想起了女兒。
都說女兒是父母的小棉襖,親生父母打折骨頭還連著筋,哪有真記仇的道理呢?
於是兩個人又湊在一起給安錦打電話,想讓她回家看看,來醫院陪陪他們。
也有可能是人之將死,才會貪戀曾經不屑的溫暖。
這些日子安弼懷躺在病床上不知怎麼的,總想起安錦小時候的事。
他們生完孩子因為工作忙,將孩子放在岳父岳母那,等緩過來一點時已經過去一兩年。
他們不是沒有想接安錦回來,可每次他們一回去,安錦就怯生生地躲在岳父岳母身後,看他們像看陌生人似的。
有時他們抱她,小安錦雖然不掙扎,但是趴在他們肩膀上害怕的偷偷直哭,小小的身子也不住顫抖。
妻子就惱怒了,十月懷胎生出來的孩子,怎麼跟他們這樣不親近!
小安錦更依賴祖父祖母,他們開車離開懷城的時候,她不哭不鬧看他們像看陌生人。
次數多了,兩個人小安錦都很失望。
不約而同地萌生了再要一個孩子的想法。
而巧合地是,從懷上小兒子開始,他們的事業就跟坐火車似的突飛猛進。生下安湛的第二天,安氏更是獲得第一筆大筆投資。
安湛是他們的福星!
漸漸地,他們眼裡再也看不到安錦。
漸漸地,他們很少回懷城。
眼裡心裡只有寶貝大兒子。
可這段時間住院,他們看多了人間冷暖。
一整層樓都是住院的老傢伙,平時安弼懷狀態好時讓岳夢扶著走兩圈。然後他們發現,有姑娘照顧的病人,過的都好。
也有兒子來陪床的,但是男人粗粗咧咧,伺候人不細心,總差點事。
更多的兒子是直接請個護工,十天半個月才露一次面。
一開始他們覺得安湛肯定不能這樣,可後來盼星星盼月亮呀,怎麼都盼不來安湛,他們心裡漸漸覺得不是滋味。
除了第一天全家人到急救中心那一次,之後安湛一次都沒來。
有時候岳夢給他打電話,安湛就淡淡地說,「我得努力工作呢,有時間去看你們。」
但又不說什麼時候有時間。
有一次把岳夢氣的嗚嗚直哭,「你白天晚上不回家,都住公司了,那麼拚命幹嘛啊!」
安湛只是冷冷地說,「我就是要拼了命,不然你們不得把我姐給吃了?」
父子母子之間還是因為安錦產生了巨大的、無法彌合的裂痕。
種種心思雜糅到一起,安弼懷和岳夢倒是詭異地念起安錦的好。
「咱們剛接她回來的時候,她有什麼好吃的都給咱們留一份。」
那傻孩子寧可吃不飽都給他們留她以為好吃的東西,結果呢,那些東西他們早都吃膩了,等他們到家時再好吃的東西涼了也不是滋味,他們自然給扔了。
小小的安錦好像瞧見了,後來她就沒再給他們留過自己覺得好吃的食物。
這麼一琢磨,已經走到生命盡頭的安弼懷黯然地瞅著老妻,「咱們對安錦是不是真的很不好啊?」
岳夢依然梗著脖子不肯認,「我們不是給她錦衣玉食嗎?」
手機嘟嘟嘟地響,對面好不容易接起來。
「喂?」冷漠的嗓音。
安弼懷第一次有點緊張,「姑娘,最近忙什麼呢?」
安錦在電話那頭不由打個哆嗦,叫她姑娘?不連名帶姓叫她,她好不習慣。
看著不遠處的劇組眼光閃亮,「我在拍戲啊。」
之前他們矛盾爆發就是因為她想拍電影,原來她還藏著掖著瞞著,現在突然不想了呢。
「我不在濱城。」
所以不能去醫院。
也不能去看他們。
不過安錦暗搓搓地想,就算在濱城,她也不去。
果然在安錦蓄意點火下,岳夢一下就炸了!
在她眼裡,戲子是最不堪的!
「你怎麼回事?我跟你爸好話勸你你聽不進去是吧!」
「我回頭就告訴女婿,我們管不了你,就讓他管你!」
那要這麼說,安錦就覺得非常好笑了。
她瞄了一眼那邊,傅寒時正在看她。
安錦收回目光,漫不經心地說,「哦,不用麻煩你們告狀,我這戲還是他投資的呢。」
沒想到吧?
說完安錦覺得沒意思,膩歪極了,冷冷道,「掛了。」
見情勢不好,安弼懷連忙溫聲拉回話,慈祥極了,「來醫院看看我吧?」
「安湛呢?」安錦問。
「他最近工作忙得很啊!一次都沒來過!」
「哦」,安錦無語低笑,「你們寶貝兒子都不去,我幹嘛去,上趕子找難受啊?我有病嗎?」
去他們那上趕子找罵啊?
安錦頓了頓,望著天空輕嘆口氣,「可惜我們國家不能辦親子關係斷絕的法律手續。」
「不要再打電話給我了。」
掛斷電話之後反手就將手機號拉黑,安錦尋思現在安湛已經知道的差不多了,她好像也沒什麼跟安弼懷和岳夢演戲的必要。
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自從進入女主角的角色里之後,她覺得自己靈魂好像得到了升華。
說不清具體的感受是什麼,但是她想對自己好一點。
如果女主角不是一開始的心軟,也不會走到這步田地。
她一定要警示自己,再也不要重蹈覆轍。
她垂眸把土塊踢走,扁扁嘴心道,也不知道安湛什麼時候能突破出來呀。
跟弟弟的羈絆是她心底為數不多柔軟的地方了,她仰頭望著天空飄過的白雲和明媚又清冷的陽光暗暗心想。
他們無法選擇生在這個家庭,但是安湛你也加油啊!
不要被這些不重要的東西束縛。
在誰也不知道的時候,安錦將自己裹上一層一層堅硬的外殼。
哦,也不是誰都不知道。
這一切都落在傅寒時眼裡,令他悔恨,令他痛苦。
電話被掛斷之後安弼懷和岳夢都愣了愣,連忙回撥回去。
結果再撥過去就是無盡的嘟嘟聲,電話沒有再被接起來。
安靜的病房,漫長的忙音。
夫妻兩個人直勾勾地盯著手機發獃。
什麼叫做可惜不能斷絕親子關係?
「她……」
安弼懷手指哆嗦著指著手機。
到如今,他們才恍惚意識到,他們好像真的失去女兒了?
岳夢愣愣的,搶過手機給安湛打電話。
結果……安湛也沒接,也是一樣漫長的忙音。
叱吒商場一輩子的夫妻你看我,我看你,一時間都看到對方眼中的不可置信。
突然敲門聲,護士探頭進來,「叔叔阿姨下午好啊,過兩天叔叔就能出院了,主任說讓您孩子過來一趟,他有事情要跟他溝通一下,您估計大概什麼時候能來先告訴我一聲?我現在去告訴主任一聲。」
安弼懷愕然,咽下唾沫,「……我跟孩子們打電話先問問。」
「好嘞,那您一會兒定好時間按鈴告訴我啊。」
等病房門合上之後,安弼懷又給安錦和安湛打電話。
可是這次,沒有一個人接……
良久之後,夕陽餘暉將病房裡的白色病床渡上一層淡淡的金黃。
安弼懷怔愣地盯著手機屏幕上一整頁紅色未接通的提示,滿眼血絲。
無盡的財富和引以為傲的權勢在此刻顯得格外單薄……
安弼懷抬手按住胸口,緩慢地扭頭看向妻子顫聲問,「我們的孩子們,難道很討厭我們嗎?」
一直強壓著情緒的岳夢聽到這句話再也忍不住,一下撲到安弼懷懷中,抱著他消瘦乾枯的身軀嚎啕大哭,「你要走了就留我一個人,可怎麼辦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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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傅寒時正在等安錦試第一場戲,就見助理急匆匆地拿著手機跑過來。
助理湊到老闆身邊站好,捏著拳頭欲言又止。
傅寒時餘光一瞟,趁安錦轉身與別人說話時才轉眸問他,「怎麼了?」
助理閉著嘴連忙晃頭,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老闆娘,目光跟變成勾子似的跟著她跑。
傅寒時見之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若有所思,隨即轉身對他揚了下下巴,「走吧,出去說。」
兩個人走出臨時搭的墨色帳篷,狂風卷積著烏雲往這邊飛快地涌。傅寒時抬眸瞧一眼,蹙了蹙眉,又回眸看一眼正忙碌的劇組。
「這邊雨傘雨衣夠嗎?」他問。
總覺得要下雪。
但是懷城並不是天寒地凍的氣候,一般學剛下不一會兒就會化了。
助理一聽連忙點頭,焦急地扯著老闆大衣衣袖又往這邊拽拽,一副避人耳目的模樣。
「老闆」,助理用氣聲說,「梁女士剛剛給我打電話了。」
「嗯?」
梁以晴?
傅寒時擰眉不解,「她給你打電話幹什麼?」
「她說,有人知道您在懷城呢,要來找您。」
「誰?」他問。
助理抬眸小心翼翼地瞅著老闆漆黑的眸子,壯著膽子說,「她說您知道是誰。」
聞言,傅寒時頓了頓,下垂的眼睫一動未動,整個人周身氣勢驟然變得凜冽低沉,彷彿和天上的烏雲映襯著,散發著冷意。
傅寒時立在原地沒動,半晌之後才抬眸看向在不遠處忙碌的安錦,眸色複雜。
停頓許久,好似要將她身影收到眼底一般,他轉頭沉鬱地問,「她說人在哪了嗎?」
「您……」
傅寒時冷笑一聲,「我去會會。」
「問好了地址發給我。」
說罷向黑色賓利走去。
開門上車,踩下油門后轟然離去。
助理擔憂地望著老闆離開,咬了咬牙又給梁以晴打電話。
不遠處,安錦忙完,目光遙遙地望過去,看著傅寒時急促不安地離開,還有他凜冽不悅的背影……
「製片!」
突然有人叫她,安錦連忙收回視線應聲轉過去,「怎麼啦?」
她又投入繁忙的工作中,剛剛腦海中滑過的一絲疑惑轉瞬被壓入深海。
片場里,只有助理坐立不安。
他一想老闆去見的人,喉嚨跟被塞了一把沙子似的,難受的要命。
老闆他,可千萬想不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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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城老城區,一處老巷子里。
傅寒時按照地址過來,停好車后不久就有人從陰暗的巷子里晃晃悠悠地走出來,傅寒時將車窗降下來,沉默平靜地看著對方緩緩靠近。
最後來人停在車邊,對他嗬嗬地笑,「你來啦?」
拉了拉車門沒拉開,來人也不在意,抱胸站在外頭彎腰直勾勾地瞅著冷峻英挺的男人,「我就知道一提你老婆,你就能來。」
「你還真挺愛她?」
「看來之前的教訓你也沒記到心裡去啊?」
傅寒時擰眉,「你想幹什麼?」
「你現在也有弱點了啊傅寒時,你知不知道,有弱點就離死不遠了?」
「誰能想到矜貴的傅寒時傅總,還有不堪的另一面呢?」
「你說我去告訴她,怎麼樣呀?」
作者有話說:
下章預告—「我的媽呀,我們的金主爸爸要被扇耳光了!!!!」感謝在2022-02-1922:07:54~2022-02-2021:16:5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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