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第九章
隔著夜色,安錦靜默看了他半晌。
面色平靜,實際天人交戰,最後耐不過他的眼神,輕輕掙開他,想去先洗漱。結果他手剛落下,他的雙眸就蒙了一層水霧。
可憐巴巴的。
「……」,安錦心裡泛軟又哭笑不得,像小時候祖母安慰她那樣俯身輕撫他額頭,「我去洗漱,馬上回來。」
傅寒時靜了靜,掀開被子站起來,「那我陪你。」
「不用你陪……」
男人不理他,說完搖搖晃晃的往前走了兩步扶住牆,回頭見她沒動還催她,「快點呀,一會兒我站不住了。」
安錦:「……」
連忙過去扶住他手臂,凝神看著腳下,「要不你躺著去吧,我快點。」
但是男人很堅定,用沉默拒絕了她。
還好房間里就有個衛生間,安錦想搬把椅子讓傅寒時在門口坐著等,可傅寒時不幹,堅持跟安錦進去,坐在馬桶上乖巧的望著她。
就像兩個人之間拴了繩,離不遠似的。
她將洗面奶揉搓出滿手泡沫覆到臉上,沖水的功夫側頭看他一眼。
傅寒時一動不動,直勾勾的盯著她,眼神不復往日銳利,水潤潤軟趴趴的。
「真像只金毛。」她小聲嘟囔,哪有往日狼王般的風采呢。
「嗯?」
他突然出聲嚇她一跳,安錦忙道,「沒什麼。」
嘩啦啦的水聲,她想他應該聽不到什麼。
可下一秒男人就打破了她的幻想。
「你說我像金毛。」他慢吞吞的說。
「……」無言以對。
安錦裝作沒聽到,擦乾臉又刷了牙,轉身扶他起來。
男人乖巧極了,她手指一碰到他手臂,他就站起來,但眼神一直黏在她臉上,回到床上躺好時,又問,「我哪裡像金毛?」
「……」
「你喜歡金毛嗎?」
「……」
「我們回家可以養。」
「……」
「就是金毛……」
「傅寒時你有完沒完!」
傅寒時被凶的一愣,慢吞吞的轉過身背對她,不樂意了。
不服氣的小聲嘟囔把剛被凶沒說完的話說完,「愛掉毛。」
見狀安錦驚愕的瞪大眼睛,他還鬧彆扭?
他今日喝的什麼酒?
怕不是摻了還魂丹吧?
站了原地愣了好一會兒,本來傅寒時不按常理出牌的德行她就一直搞不了,沒想到他喝醉了更天馬行空。
好像他挨欺負了,受很大委屈似的。
沒了聲響,房內重新歸於平靜。
安錦猶豫,有點想走。現在莫名其妙總有一種,今晚會發生什麼的感覺。
這個心思一起,男人不知怎得,突然扭頭看她。
「好的人類要講誠信知道嗎?」好似看破她的小算盤,他的眼神很幽怨,「這樣金毛才會喜歡你。」
「……」
哭笑不得,索性破罐子破摔。
繞過床,走到另一邊上床。好在夏夜不冷,她不用跟他蓋一條毯子,避免了尷尬。尋思尋思,背對著他轉到另一側雙臂環胸。
尋思等他睡著了再回房間。
「我也喜歡金毛。」男人在她身後冷不丁的開口。
細細簌簌布料摩擦的聲音,他轉過來看著她瘦窄的後背,有點心疼,抿抿唇又說,「我也喜歡你。」
靜謐的夜,格外適合吐露秘密,漫天的星星好像能藏住無盡的秘密。
他今日的綿軟依賴也給了她勇氣。
「你喜歡我什麼呢?」她閉上眼輕聲問。
安錦真實的性格可能有些溫吞慢熱,但絕不傻。
與他結婚一個多月,她能感受到他的主動親近和熱情,一開始她覺得有些突兀,後來又覺得他可能是既來之則安之的性子。
畢竟圈子裡都知道,傅寒時有股做什麼事都要追求極致的執著,要不然也不能年紀輕輕成為新貴。
他也就比她大五歲。
今晚,她想了,也就問了。
身後的男人慢悠悠的攬住她的腰,然後收緊手臂將她抱的更緊收進懷裡,整個人往前湊,臉貼在她的後背上,隔著薄薄夏衣有些燙人。
「我喜歡家的感覺」,他含著醉意慢吞吞的說,「也喜歡溫暖。」
「就像你。」
在新婚第一夜他裝醉被送回房間,看著明艷的她迷迷糊糊又手足無措幫他洗澡的時候,那時他就想,原來這就是娶妻有家的感覺嗎?
怪可愛的。
有人照顧,有人依靠。
怪不得公司里那幾個狗東西下了班撒丫子往家跑,滋味是不賴。
後來,她等他下班,給他煲湯,惦記他。
他開始放縱自己沉迷。
越來越覺得好。
結婚好,他娶的姑娘也好。
有個家真好。
他今日是真的有些醉了,飯局裡那些犢子明裡暗裡較勁,誰都不願意放過誰。仗著他如今有人照顧,想拼著一口氣他也得把他們給灌醉了,結果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喜歡你。」他輕輕蹭她。
家的感覺啊。
這個答案安錦倒是沒想到,但是她能接受。
她出神的凝望窗外高懸的冷月,低聲呢喃,「我也喜歡家的感覺。」
喜歡彼此依賴,互相倚靠。
憧憬有人牽挂。
「那正好,我們是絕配。」
「回家給你養金毛。」
男人嘟囔著,氣息漸漸平穩,睡著了。
-=-
咖啡廳里慵懶的曲調流淌,安錦和喬珂兩個人大眼看小眼。
早上喬珂給安錦打電話,結果是傅寒時接的電話,嗓音懶散沙啞,一聽就是剛醒。而且是撥通幾秒鐘就接起來了!
透露著八卦的味道!
於是喬珂就跟聞到血腥味的鬃狗一樣,買了最早一班的飛機票就來找安錦。
「你跟傅總怎麼樣了?」
「你跟安湛什麼進度了?」
閨蜜兩個人默契出聲。
安靜一會兒后又同時回答,「睡了。」
「我是蓋棉被那種睡。」安錦補充吞了吞口水,想想早上的事有點心虛,算是吧?反正晚上的確是蓋棉被了。
「啊……」,喬珂眼神閃爍,然後撇撇嘴一把握住安錦的手,俯首貼到她手上賠罪道,「我好像,真把你弟弟給睡了。」
頓了頓,抬頭飛快瞥她一眼,「動詞。」
心虛極了。
要說安錦和喬珂這對閨蜜,就像披錯了皮的靈魂,哪哪都不搭嘎。
安錦明艷大方,怎麼看都是冷颯的大美女,可她其實小心謹慎,像只慵懶的布偶貓,在親近的人面前軟乎乎的,整日懶洋洋的窩著,只有被惹急了才伸爪子撓人。
喬珂就不一樣了,喬珂那一張臉長的,甜的不得了,圓溜溜的眼睛一眯看起來不諳世事天真極了,再一張開紅潤飽滿的雙唇,小聲倍甜。
可從小乾的都是雞飛狗跳的事。
「……」
就算跟荒唐一夜當事人的姐姐誠懇道歉之後,喬珂還是覺得荒唐,她叱詫風雲流連花叢十餘年片葉不沾身,結果一個不妨被窩邊草給破戒了。
安錦瞬間覺得自己那點心情波動不是什麼大事,徹底撇下心思關切道,「然後呢?」
她覺得睡了不要緊,安湛也二十一是個大小夥子了,關鍵是然後呢?
「然後他居然說他想結婚?」
喬珂跟被突然扼住脖頸的尖叫雞一樣壓低嗓音,不可置信瞪大眼睛,「他才多大他就想結婚,他還沒到法定年齡呢,他想結婚我還不想呢。」
「現在都什麼時代了,上一次床就要結婚嗎???」
她抓狂的直撓頭,「媽的,可是你知道他說什麼嗎?」
「?」
「他說下個月過完生日就能領證。」
「。」安錦啞然。
一擊斃命,像她弟弟乾的事。
喬珂可算是被安湛給嚇完犢子了,一想到那天一醒來他黑漆漆的眼睛像看獵物一樣緊緊的盯著她,她覺得未來一片漆黑,好他媽可怕。
她可不是這個心思深沉的小犢子的對手,於是他趁著他去洗澡的時候乾淨利落的跑了。
之後他打電話她不接,躲在外面也不敢回家,就怕被他抓到。
驚慌失措,惶惶不可終日。
正好躲安錦這,她知道這對姐弟倆關係彆扭,安錦准站她!
「咚咚。」敲窗戶的悶響聲在身後響起。
喬珂看著安錦僵住的神色預感不好,可憐巴巴的哆嗦著,「不是吧。」
連頭都不敢回。
然後又兩聲咚咚,聲音更慢更重,顯示著來人不悅的心情。
安錦不忍的看了一眼喬珂,同情道,「跑不了了。」
聞言喬珂惱怒瞪她一眼,親姐妹插刀就是這麼穩准狠。
喬珂給自己做了一下心理建設,然後跟脖子上銹了似的咔咔轉頭。
黑漆漆的眼珠子跟那天如出一轍,喬珂定住。就看他立在窗前,俊臉泛冷。和安錦一樣好看的眼眸更是彷彿閃著幽幽綠光。
「姐妹,那你未免有些渣了。」安錦見安湛面無表情往咖啡廳里走,她咂么了一下自家親弟弟的性子,遺憾的看著喬珂,「安湛不會善罷甘休的。」
她本以為可能安湛年紀小不想定下來,沒想到是喬珂拍拍屁股想走。
果然安湛進來之後,直接走到喬珂身邊,定定看她兩眼然後從一旁拉過一把椅子定定坐下。將喬珂的唯一出路堵的嚴嚴實實,抱住雙臂也不說話,就看著她。
喬珂:「……」
安錦左瞧一眼,右瞧一眼,忍不住當起了和事佬,「安湛,可可她不是……」
聞言安湛掀起眼皮子看她一眼,直接打斷她的話,「我剛碰到我姐夫了。」
「啊?」一聽這話,安錦花容失色,一想早上發生的事,可顧不得喬珂了,慌忙站起來就要跑,「他要來啊?那我先走了。」
安湛見狀冷哼一聲,「你倆真是好姐妹。」
做完虧心事都一個狗德行。
吐槽完又睃呆若木雞的喬珂一眼,慢條斯理的說,「你說我姐是不是也把傅寒時睡完就跑了?」
見喬珂不理他,安湛不樂意,湊過去壓低嗓音,「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我跟傅寒時一起來的。」
「你說一會兒,屋裡能不能有兩隻炸毛的貓?」
喬珂:「。」
吱呀一聲,咖啡廳門又被推開。
安錦逃跑的動作頓住,然後就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咚咚,如踏在她心上。
她一想早上她乾的缺德事,絕望的閉了閉眼,完了。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