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一百五十章 輪迴

永州北境邊關，

萬里蒼穹之上雷雲滾滾，

如同天道的憤怒般，數不盡的恐怖神雷傾瀉而下，

雷海之中，

一道渺小的人影渾身散發出淡淡金光，

那是個臉龐微圓的老僧人，

他此刻氣息如**大海，

浩瀚的靈力盡數在他揮手間翻湧，

道音轟鳴，虛空破碎，

老僧已然在這雷海之中生生抵抗了一刻鐘之久，

然而鋪天蓋地的雷潮威力卻越來越猛烈，

漸漸的，老僧人的臉上也泛起了一絲吃力的神情。

地面上，李歲在樊生茂眾人的攙扶下抬頭凝望天空之中的末日之景，

士兵們也屏息凝神，緊緊關注著那位老僧人的一舉一動，

「轟....」

雷潮再次降臨，攜帶著更為恐怖的威力瞬間將那老僧人淹沒，

遮天蔽日的黑色雲團綿延萬里，如同一隻蟄伏在天際的雷形猛獸，

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怒火。

「大人...您還好嘛。」

樊生茂將目光投向李歲，

眼前的少年此時臉色慘白無血色，氣息也極度虛弱，

雖然他們已經將傷口包紮止血，但李歲的傷勢實在太重了，

他儼然不能再繼續戰鬥了，

三隻天境大妖實在太過可怕，

若李歲再強行戰鬥，那很可能就會引起傷勢惡化危及生命。

但此時此刻，樊生茂卻絲毫不敢開口說些什麼，

他深知眼前這位大人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雖然不知這位老僧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但從李歲那悲憫的神情之中，

樊生茂自然知曉，

這老僧怕是對於李歲來說，

應是重要無比之人。

而李歲的心中早已悲痛不已，

他不由的將所有的責任都怪罪在自己身上，

若是他足夠強大的話，

那覺明大師也不會在這種關頭出手，

從而引來天道的懲罰，

這浩浩蕩蕩的雷劫，

分明是要將覺明大師逼上絕路，

正如覺明大師自己所說，

他已然為陳國出手過一次了，

正因此，他才失去了雙眼，

然而這次，

面對這等恐怖的雷劫，

覺明大師的生機實在太過渺茫了。

「轟...」

天地間的巨響震耳欲聾，

在遙遠的天邊，

一名渾身燃燒著赤火的老人靜靜立於虛空之中，

他身旁站著一位身著素衣的白髮老者，

兩人雖然氣息內斂，

但從其周身忽隱忽現的神秘道紋就可看出，

他們赫然都是名列天洲道祖的頂級修士。

「火居子，你說覺明為何這麼在乎陳國的存亡？」

身著素衣的老者悠悠望著遠方的雷海悠悠開口，

「唐臨池，咱們五人當年約定共同前往萬神海，但最後覺明卻未曾赴約，你可知為何？」

「因為了那個小娃娃？」

「是了。」

火居子搖頭輕嘆，

「覺明雖然身為道祖，但他卻是對凡間眾人最為在乎之人，他認為那個娃娃會為天下帶來一個太平盛世，所以才與他立下了百年之約。」

「可這天下又豈能如他所願啊。」

唐臨池神情惋惜，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老唐，我們....」

「不可，青石和長雲都未曾來此，你我豈能插手。」

「莫非就這麼看著覺明魂飛魄散...」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你我今日來此，便當是最後送這位老朋友一程吧。」

兩位道祖旋即朝著前方的雷黑微微作揖，目光之中滿是憐憫之情。

身在雷海之中，

覺明大師的周圍皆是璀璨雷芒，

那些可怕的雷芒如同一條條銀色的長蛇般瘋狂朝著自己撲殺而來，

銀色雷光之中，隱隱有些天雷更是泛起了絲絲赤紅，

那才是最可怕的雷劫，

當年他就是差點死在了紅色雷潮之中，

覺明四周的金色光芒漸漸黯淡，

其氣息也開始緩緩衰弱。

兩百多年前，覺明從道之境跌落至玄境以後，

他就來到了永定寺中剃度出家，

從此再也沒有離開過梧桐山，

如今他再次動用靈力，

已然不復當年的巔峰狀態，

「轟隆...」

一道帶著絲絲赤紅的雷芒劈在覺明的肩膀上，

瞬間便露出一道血淋淋的傷口，

覺明強忍疼痛，

周圍數不清的雷芒簡直令他窒息，

滾滾雷海聲勢浩大，

他仰頭細細感知，

只覺幾道恐怖無比的氣息正悄然匯聚，

在這生死存亡之際，

覺明大師忽地作出了一副神情釋然的表情，

他儼然是放棄了抵抗，任由鋪天蓋地的雷芒落在自己身上，

眨眼間，這老僧人便渾身是血，

其氣息也驟然衰落，

生命之火搖搖欲墜，

如同風中落葉，

恍然間，覺明大師又想起了在落霞山第一次見到陳祖時的光景，

那個十七八歲的瘦弱少年，騎在牛背上口口聲說著要拯救蒼生，

瞧他蓬頭污垢，餓的只剩下個皮包骨的模樣，

可志氣倒是不小，

當時路過此地的覺明便問了一句「小娃娃，你叫什麼呀？」

卻見那少年自牛背上翻身跳下，拍了拍胸脯，呲牙咧嘴道：

「胖老頭兒，你且聽好，吾乃康州鳳陽郡陳阿八！乃是將來君臨天下，拯救黎明百姓之人！」

想到此處，覺明不禁笑了起來，

「因果就此了卻….小娃娃……我覺明啊，無怨無悔……」

漫天雷芒瘋狂落在覺明的身軀之上，

覺明的身軀亦在赤色的雷潮之中化為粉齏，

到最後唯剩下一縷殘魂彌留在雷海之中。

而這位曾經的天洲道祖在生命的最後一刻，

卻仍舊回想著昔日之事。

唯記得那年春日裡的梧桐山上，

一名古稀之年的老人悄然拜訪，

他身著綉金長袍，

渾身上下皆散發著帝王世家的威嚴，

老者獨自來到了永定寺中，

隔著一片蒼翠的竹林，便是問道：

「這些年來您可曾安好？」

「朕....我自知命不久矣...」

「您...可曾後悔過？」

老者連道三聲，

竹林的另一側卻無人回應他，

老者終究落寞離去，

徑直走下了梧桐山，

第二年，

那位老人便病逝在了中州皇城，

而他，

就是陳國的太祖皇帝，

亦是覺明當年在落霞山下遇到的那個放牛娃。

「生生死死...輪迴不止..」

覺明大師的一縷殘魂發出一聲悲嘆，

如雨夜浮萍，風中燭火，

萬千往事盡如江水東流，

落霞山，

少年始，

少年事，

少年知，

浮生了卻空空，

覺來身在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