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一百五十五章 值得

永州城內，

在安寧道府數百名弟子們的幫助下，

救助百姓的工作正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盧秀一身銀甲早已被染成血紅，

其上更是有著好幾道深深的抓痕，

儼然是那些黑狼留下的，

此刻，這青年帶著幾名仙府的弟子回到了丁字營之中，

望著營中滿地的屍體，

盧秀不由的眼眶通紅，

幾名仙府弟子手持長劍，個個神情警惕的向營中走去，

盧秀自顧的跟在幾人身後，

良久，盧秀撇開幾人來到了一間房屋內，

只見屋內地面上，橫七豎八的躺著十幾具屍體，

似乎心中早已有了猜測，

盧秀徑直來到一具屍體面前，

望著那憨厚的臉龐，

他頓時更咽，

喉間不由傳來陣陣劇痛，

「剩啊，哥哥回來了。」

那屍體正是王剩，

盧秀仰天悲嘆，

這個鐵骨錚錚的漢子，在這刻「撲通」一聲便坐到了地上，

「起來啊，王剩，咱哥倆還要去長福街吃酒呢不是....」

盧秀抬手抹了一把淚，登時留下兩道血印，

面對數不盡的黑狼，

就算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傷口，

他都絲毫都不覺得痛，

然而此時看著死去的王剩以及丁字營中這麼多戰士們的屍體，

青年心中絞痛無比，

只見他抬手輕輕拍了拍王剩的臉，

便是「嗚」的一聲哭了出來。

就在盧秀哭得老淚橫流之時，

他突然覺得有人在背後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盧秀顧不得自己此刻狼狽的模樣，

趕忙扭頭看去，卻不由一愣，

「大...大人？！」

「小哥，瞧你哭得。」

一身白衣的李歲嘴角帶笑，打趣道，

「大人...您何時回來的？」

盧秀瞬間惶恐，

看著眼前的白衣李歲，

他隱隱覺得這位大人哪裡有些不對，

但一時半會兒他又說不上來，

盧秀正欲起身作禮，卻被李歲抬手按了下去，

下一秒，李歲竟也席地而坐，他擺了擺手，

「人死不能復生，小哥還請節哀。」

盧秀一時受寵若驚，當即有些口吃道：

「大...大人...我...我...」

「小哥啊，你說在那些妖怪眼裡，咱們人族的性命莫非就如螻蟻一般嘛，無盡的殺生到頭來拼個你死我活的，到底是為了什麼。」

李歲坐在盧秀身旁，絲毫沒有修仙者的架勢，

這一刻，他心中思緒萬千，

某些方面來說，

他面對永州城內的滿城傷亡，

竟是有些心中愧疚，

斬殺四隻一品大妖，

絞殺數萬隻妖獸，

在北境邊關滅殺霸江妖族之主神螭，

最後一道萬里劍氣擊潰西楚大軍，

自然，

待他回了城，

百姓們也好，

仙府弟子也好，

甚至不久之後，

連中州皇城內都會歌頌他的名字，

但對於這些事情，

李歲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兩兩相比較之下，

李歲更是可憐這些死去的將士們還有城中的百姓，

每一個人都是鮮活無比的生命，

如今皆成了一具具冷冰冰的屍體，

就如眼前的王剩一般，

他的故事誰人知曉，

怕只有盧秀一人，

一年之後，十年之後，

誰還會記得這些默默無名的將士們，

百姓們歌頌自己的名字，

仙家洞府齊稱呼為自己為李道尊，

但那又如何？

自己今日突破天境，在邊關力挽狂瀾，

最終百姓們歌頌的是自己，

那這些士兵了？

以血肉之軀面對滿城妖獸，

妖族眼中的人族螻蟻，

亦是冒著巨大的勇氣守護永州城，

守護城中的百姓們，

要說誰人值得歌頌，

這些籍籍無名的戰士們

比自己更有資格被人歌頌，

一旁，盧秀看著陷入深思的李歲，開口道：

「大人，盧秀不知您為何要這般問，這問題我不知該如何回答，可作為一介凡人，盧秀只想說，這世上多得是邪魔惡鬼，但像大人這種善良正義的人卻寥寥無幾。」

盧秀目光敬畏，見李歲抬眼看向自己，便是繼續說道：

「妖族屠戮百姓、世人為了貪慾爭得頭破血流、仙府修士高高在上無視世間疾苦，這些無非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更是因為他們站在了我們這些凡人不能觸及的高度；我們這些凡人身份卑微，只想著守護自己珍視的一切事物，但他們那些人早已被貪念蒙蔽了雙眼，他們想成仙，想得道，想擁有無盡的權勢和財富，但大人您卻不一樣。」

言說至此，盧秀不由的朝李歲低頭作揖，

「您明明可以做那高高在上的仙人，面對這世間的疾苦，您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可是您卻選擇了與他們截然相反的道路，大人，世人稱讚您，歌頌您，士兵們崇拜您，這所有的一切，您都是值得的。」

盧秀說到此處，已然是兩眼通紅，

「值得...」

卻是李歲，在心中反覆回想著盧秀的話，

「大人，您知道這世間的百姓們怕的是什麼嗎？」

「是什麼？」

「百年來，無盡的戰亂也好，百郡肆虐的妖族也罷，老百姓們仍然艱辛無比的生存著，他們不怕妖魔鬼怪，不怕無盡戰火，怕得，是沒有希望啊。」

「希望...」

「是了，大人您就是那份希望。」

恍惚間，李歲便是心中明了，

少年終是於此刻釋懷，

他淡然笑起，而後緩緩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小哥，謝謝你了。」

「啊..大人謝我什麼...」

見盧秀神情詫異，李歲笑而不語，

他對著死去的王剩微微作揖，隨即便抬腳離開了此地，

盧秀趕忙追出了門外，剛想開口向李歲道別，

卻見那人已然是沒了蹤影，

盧秀揉了揉通紅的眼睛，只得朝著遠處欠身行了一禮，

這才回到屋中，便是打理王剩以及眾多丁字營士兵們的後事....

.......

城南芙蓉街上，

李歲悄無聲息的破碎虛空而來，

街道上來來往往的士兵自顧的來回奔走，

他們見了李歲都趕忙駐足行禮，神情恭敬，

李歲皆是微笑示意，

良久，李歲來到鎮妖司前，

他抬腳走進，便見黑奇正躺在地上，

黑臉漢子氣息平穩，呼吸如常，

儼然是睡著了，

一旁的小鈴和小春正坐在黑奇身旁緊緊盯著他，

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此時，小鈴若有所感的抬頭看向門口，

「哥哥！」

見李歲負手靜立，小鈴當即驚呼出聲，

小春也頓時喜出望外的看向李歲，

兩女慌忙起身來到李歲身前，

「哥哥...你怎麼..換衣服了呀？」

「大人，這件衣服挺適合您的。」

瞧著兩女滿臉歡喜，李歲笑道：

「好看嗎？」

「好看！哥哥這件衣服穿在身上，更是英俊了些！」

小鈴眨巴著眼睛，頓時就移不開目光，

李歲抬手摸了摸小鈴的腦袋，眼神寵溺，

「林使呢？」

「大人，林使不久前出門和安寧道府的那位長老一起去城中救人了。」

「哥哥，發生什麼事情了嘛？」

似乎察覺到了李歲隱隱有些不同，小鈴不由開口問道，

小春心思細膩，自然也發現了此事，

但一時之間，她也不好開口詢問，

「大...大哥..」

三人這邊的動靜頓時驚醒了熟睡中的黑奇，

「哎呀！你別動！」

小鈴見黑奇要從地上站起來，趕忙上前按住了他，

「不許動！」

小丫頭神情慍怒的命令道，

「黑奇，好好歇著吧。」

「噢....」

黑奇皺了皺眉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李歲，

但隨即，這黑臉漢子卻瞬間目瞪口呆，

「大哥！你....你突破了？！」

「什麼？！」

聞聽此言，小鈴和小春也睜大了眼睛看向李歲，

後者淡然一笑，輕輕頷首，

「是呀，怎麼了？」

「哇！哥哥你...你成為天境修士了！好耶！」

待小鈴反應過來，登時撲倒在李歲懷著，激動不已，

小春也不由捂住了嘴巴，眸子里滿是震驚。

天境修士，

在小春的眼中，那絕對是堪比仙人的存在，

世間的天境修士可名登萬仙榜，稱為一方道尊，

其身份絕對超然無比，無論到哪裡，都是舉足輕重的存在，

而此時此刻，

眼前的李歲竟是成為了一名天境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