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卷 第一章 元臻樓

陳國。

中州皇城。

豐安坊百華街。

元臻酒樓中的說書老頭兒身著素麻灰袍立於台上，他模樣清瘦，手持桃木寶扇，神情悠然。

台下，座無虛席，人影綽綽。

今日。

他要說的是那位鎮妖司的少年除妖使。

李歲。

這少年以鎮妖司之名降妖誅魔，更無懼安州某座仙府，掀翻了它背後幾個斂財無道的世家權貴，抄他們財，賣他們地，為城中流離失所的難民們散盡萬金。

就在兩個月以前，李歲更是破天荒的以二十歲的年紀突破天境，於北境邊關前誅殺大楚國妖族首領，一劍逼退來勢洶洶的三十萬大楚甲士！

少年道尊，英姿蓋世！

天洲修士分九品，超脫九品方可踏入天、玄、道三境，天境修士享千載壽元，謂仙道之始。

二十歲的天境修士，在這不過萬年之久的仙道時代，怕是也僅此一人。

橫空出世的李歲給世人帶來了太多的震撼，同時也帶來了種種的疑惑。

他來自哪？

可是哪位高人的弟子？

莫非是天上仙人？

坊間得到消息的百姓們早已將元臻樓圍了個水泄不通，城中的世家顯貴們也好奇而來，二樓與三樓的雅間也盡數爆滿，

「嘩啦」

瞧見台下看客中有人面露不耐，那說書老頭兒挑眉輕笑，展扇踏出一步，

「話說當日在永州城外，面對霸江妖族的大將，只見一隻黑毛大猴挺身而出，獨戰土狼王與紫鱗蟒兩隻一品大妖！彼時三妖皆顯化原形，如擎天巨岳！足有百丈之高！永州城外頃刻間血氣如海，聲震雲霄！但見三妖激戰多時，難分勝負，土狼王突然以詭異身法偷襲得手，重傷黑猴！而那紫鱗蟒乃是個惡毒的老娘們兒，她趁機持一把紫雲鑲寶劍刺向黑猴要害之處！黑猴—危—矣！」

老頭兒的聲音戛然而止，他掃視台下，果然見數百名看客正滿臉緊張的望著自己，

場中寂靜無聲。

「啪！」

氣氛登時到位，那老頭兒捏起醒木猛拍桌案，寶扇大揮，朗聲道：

「就在這生死關頭！只聽得劍嘯如龍吟，只見得寒芒似皓月！一柄神劍破空而來，殺意如潮，盛芒耀日，那紫鱗蟒躲閃不及，當場被劍氣切成了九九八十一段！土狼王更是瞬間腦袋搬家，一命—嗚—呼！」

「好！」

「漂亮！」

「當真痛快！」

台下猛然爆發出一陣激烈掌聲，樓上扶欄前亦有些諸多衣著華貴者拍手叫好。

「然而，此刻永州城中的數十萬百姓正慘遭妖獸屠戮，說時遲，那是快！只見李歲李大人憑空出現，其身長七尺，目光如炬，眨眼間便化作驚世神虹掌劍飛馳於九霄之上，以一招『滄海落』喚來億萬青光寶劍傾落滿城！唯見永州城上方青芒如潮，勢如暴雨，劍潮須臾間就將城中數萬隻妖獸絞殺—殆—盡！」

老頭兒鉚足了勁兒一口氣說完，滿臉通紅，連呼吸也跟著急促了起來，

隨即，他看著台下眾人眯眼輕笑，手中寶扇「嘩啦」一合，神情間若有所指。

「解氣！太解氣了！」

「數萬妖獸須臾殺之！怕是太華與大晉的年輕一代也找不出這等人來！」

「我陳國竟有如此少年英雄！」

「.....」

元臻樓中的氣氛在此刻如同沸水般達到了極點。

老頭兒身前那三尺寬的鐵盆子中當即噼里啪啦的落下無數銅板、銀子，就連樓上的公子哥們也都派人送來了銀票。

一時間，他便是樂開了花。

人群的最後方，僻靜的角落裡，一位白衣少年抱臂而立，他頭束翡色玉簪，模樣清秀溫潤，如同仙人臨塵。

少年的身旁站著一位蓄著絡腮鬍的黑臉大漢，體型魁梧高大，著玄色勁裝，腰束一條靛青色的綉金衣帶。

大漢此時緊攥拳頭，咬牙切齒的看著台上的清瘦老頭兒。

「大哥！這老賊辱我啊！我才不是黑毛大猴！我乃四耳魔猿！」

少年略顯詫異的斜睨了黑臉大漢一眼，

「不一樣嘛？」

「當然不一樣！我們猿族沒得尾巴，血統也要比那些猴子高貴！」

「喔....」

少年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黑奇呀，這說書人的話你別太當真了，他還說我身高七尺....」

他表情嚴肅的搖了搖頭，沉聲道：

「我分明是七尺半。」

「.....」

大漢啞然失聲，不知該怎麼接話，他沒好氣的瞪了台上的老頭兒一眼，開口說道。

「我明白了，大哥。」

「明白就好，不過我真是沒想到，京城裡還有這種生財的門道，真是有趣呀。」

少年愜意的伸個了懶腰，轉身向元臻樓外走去。

「走嘍，黑奇。」

聞言，這黑臉大漢那你是搓了搓手，屁顛兒屁顛兒的跟克上去。

「那....大哥，咱們待會兒吃什麼啊？聽說這京城的素包子十分鮮美！還有什麼火燎羊頭、油炸燒骨、小雞兒燉蘑菇....」

「這是小鈴告訴你的？」

「不不不是！是我自己事先打聽好的。」

「你現在真是猴精猴精的。」

「我不是猴啊！我不是！」

「.....」

下一秒，兩人便說說笑笑的走出了元臻樓。

有意思的是，今日元臻樓中的人們可能怎麼都想不到。

那位名震天下的李大人竟已來到了中州皇城，甚至與他們擦肩而過......

.....

時值春末夏初，偶有涼風吹拂，

百華街上，寬敞的街道兩旁商鋪如林，吆喝聲不絕於耳，

年輕俊秀的世家公子帶著模樣可人的小娘子有說有笑，赤腳紅衣的孩童在街上抹淚狂奔，身後追趕著手持掃帚的兇惡婦人。

到處都充滿了人間煙火氣。

李歲和黑奇並肩而行，百姓們都自覺離他們老遠。

京城中有些人要遠遠避之，比如仙府弟子，比如達官顯貴，

又比如這黑臉丑漢。

「大哥，為何他們都這麼怕我。」

「我師父曾說，在凡俗之中以笑示人，就可以令其變得平易近人，你不妨試試。」

「嘿嘿，好嘞！」

黑奇果然乖巧的呲牙笑起，抬眼看向了街邊一個正蹲在街邊美滋滋啃著糖葫蘆的三歲女童，

只此一眼。

女童的表情倏然凝固，哇得一聲哭了出來。

「嗚嗚嗚..阿母救我啊！有隻大黑熊在對我笑....」

猝不及防之中，李大人一句話也不說的帶著黑奇溜走了。

而黑奇卻有些疑惑，走出百步之後便問道：

「大哥，她哭啥？」

「誰讓你對人家小娃娃笑的？」

「不是大哥您說的嗎？」

「她還是個孩子啊！」

李歲的表情變得十分複雜。

「看來還是給黑奇尋個老師吧，好歹是只一品大妖，怎麼會像個憨憨...」

他意味深長的看了黑奇一眼，後者正呲著牙，露出和善的笑容看著自己。

黑臉白牙，凶神惡煞！

「我...我們走吧，先去尋那兩個小丫頭。」

李大人慾言又止，不忍心再打擊黑奇，

「好的大哥！」

「你先別笑了...」

【作者題外話】：更新會慢些…有些設定也會做出一些修改，當新篇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