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救命之恩

「昭兒，給姑娘倒碗熱水，順便再把娘的銀針拿過來」，看見康佳這沮喪的樣子，婦人也忍不住有點心疼，愛憐地說，「姑娘切莫擔心，老身的銀針定會讓你身體康復的。」

也許是身處異鄉的緣故，面對陌生人的關懷尤其覺得溫暖，按照婦人的要求，康佳端正坐好，婦人熟練地找准了幾處穴位快速插入銀針，只小一會兒的功夫，康佳就覺得身心舒展，胃口也不似剛才那般疼痛難忍了，身體里一股暖流循過，感覺手腳也不冰涼了，康佳活動活動筋骨，格外的舒服。

順勢再喝一碗熱水，好像身體的整個經絡都疏通了，康佳隱約覺得一股暖流在體內慢慢地遊走，慢慢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地吐出，胸口也不甚憋悶，像飲過山中清泉，渾身透著一股冰涼之感。

「夫人的針灸水平真高，只這一會兒功夫，我神清氣爽，感覺都好了呢。」，康佳拱手相謝。

聽著康佳的讚許，婦人臉上漾出一股自信地笑：「姑娘莫誇獎，醫者仁心，昭兒帶你來，不過是你我有緣啊。」

男子站在旁邊，看著康佳不似剛才那般表情凝重、痛苦，此刻也高興地說：「我就說我娘能治好你吧，我娘可是天底下最好的醫生了。」

男子圍著康佳，手舞足蹈，看到康佳恢復了身體，他反倒比康佳自己都高興，嘴裡一個勁兒地誇讚著娘是天底下最好的醫生。男子興奮地有點過了頭，竟拉著康佳的手在院子里來回跳。

康佳看著男子憨憨地笑，像個孩子一樣又單純又可愛，不過這狀態跟他外貌和年齡卻是不甚匹配，心智好像不太成熟。但康佳倒很喜歡眼前這個人，一點小事也能讓他由衷地高興，一個陌生人的安危也能讓他發自內心的緊張，情感如此直白，沒有勾心鬥角的算計，只有單純的善良，這樣純粹的人值得做朋友。

婦人剛才看到兒子下意識地牽了姑娘的手，生怕姑娘家生氣發火，無奈自己腿腳不濟，不能急時跑過去制止。不過看到康佳大大方方接受敬昭的牽手，陪著他一同在院子里歡愉的時候，婦人算是放了心。

兒子思想里沒有愛慕之意，也沒有男女有別的觀念，他只是單純的高興，他沒有朋友，從來沒有人走進過這個院子，也從沒有人走進他的世界，他孤單太久了。兒子好久都沒有這麼開心過了，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婦人的眼角慢慢浸濕了。

「娘，你怎麼好像不高興啊？」男子看見母親神情落寞，趕忙關切地跑到母親的藤椅前，並從懷裡摸出了那個白面饃饃，「娘，我今兒賺了工錢，買個白饃饃給你吃，聞著特別香。」

「昭兒乖，這會白饃有點涼，你去煮飯，再把白饃溫熱一下，娘好想吃到昭兒買的饃啊。」

男子爽聲朗笑，因母親的幾句話而高興地向屋裡灶台跑去。

「姑娘若不嫌寒酸，留下用飯可好？」婦人禮貌地邀請。看著兒子這般高興，為娘的自然也希望他能高興得更持久一些。

康佳未直接回復，只是挨著婦人的藤椅坐了下來，攏了攏她鬢角的碎發，「夫人，雖然您生活清貧，身體不便，但您能調教的他如此開朗樂觀，實屬不易，您辛苦了啊！」

未料到康佳會說出這一番話，婦人一下愣住了，是啊，這麼多年，她腿腳不靈活，眼神越來越差，現在僅有光感，但即便這般艱辛，她都時刻告誡自己，一定要好好把昭兒養育大，即便沒有文韜武略，也一定要有一顆明亮的心，笑對這般凄苦的人生。

可是，這好難好難啊！這些年，每天只有他們娘倆，春夏秋冬只有他們娘倆，白天黑夜只有他們娘倆，她不怕死，但真真怕了孤單，其實她更怕倘若有一天她死了，她的昭兒如何生活。

此時，康佳一句「您辛苦了」讓她隱忍很久的情感一下子爆發，淚水汩汩而下，進而失聲痛哭。

康佳看出了一個母親的堅守和艱難，沒有多說一個字，輕輕地將她擁在了懷裡，任其發泄……

「昭兒，從小受了重傷，影響了腦部發育，這些年來我一直到處尋醫問葯，都沒有什麼好方法，我每天堅持給他用銀針針灸，情況雖然好了很多，但是和正常人相比，無論是行動、語言，包括思維，都有差距，反應明顯比別人慢半拍。昭兒從小到大都受人欺負，乃至現在出去打零工，也都被人喚作傻子、怪物，做最累最髒的活兒，卻拿著微薄的收入。有時看他自己待著失落的樣子，我這個當娘的真是心疼啊。但又不能表現出來太悲傷，只能壓抑自己的情緒去寬慰他，開導他……」婦人一邊抽泣，一邊斷斷續續地訴說著這些年的煩悶，她不認識康佳，但卻倍感親切，將心裡最深處的情感釋放給這個陌生但溫暖的女子，憋了這麼久，終於有個人能理解她內心深處的苦衷了。

「我這腿，這眼神，真不知道能撐到哪天，有時我想，我要是真不行了，也把這孩子帶上，省得他在這世間受苦，可我又於心不忍，他本應值得更好的啊！」婦人抽泣地不能自已，把自己心裡多年的委屈一股腦地傾瀉出來。

康佳輕拍她肩膀，安慰道：「雖然他反應慢一些，但是他不傻，他有是非對錯，他正直、善良、真誠、孝順您，他有世間最純粹的心。如果不是他，我不會遇到您，如果沒有您，我會遇到更大的麻煩。他是個好人，老天一定會給他最好的安排。」

從來沒有一個人這樣表揚過昭兒，她作為當媽的突然感覺，為有這個兒子如此自傲，心裡的憋屈也不知道是因為哭過發泄出去了，還是因為眼前這個姑娘一番開解，愁悶都煙消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