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難言的隱疾
「文皓,一會兒郭先生要來授課,你可有認真溫書?」秋娘溫柔地詢問著。
「娘親放心,先生『講過的』和『將要講的』,文皓都已經熟背三遍了!」
「那你趕緊收拾一下就去書齋吧,別誤了先生的課。」
「娘親不必擔心,今日郭先生讓下人轉告我會稍微晚半個時辰才能到書齋,好像先生入府時,父王先一步讓冷嘯將先生請去前廳議事了。不過這會兒時間也差不多了,我這就回書齋等先生。」
「吾兒做事這般妥帖,真是不用娘操心了。快去吧,你等先生是應該的,切記,可莫讓先生等你!」
「娘就安心休養身體,現今文皓長大了,以後什麼事兒都讓兒子來為您分擔。」
景文皓起身作揖要告辭離開,秋娘卻輕拉住他的衣袖,「郭先生算是頂級美食大家,無論是皇上賞賜還是你父王想討他歡心,都會送一些上等新鮮稀奇的食材。最近,先生每每早朝後,忙完政事就會抽時間來為你授業解惑,這份師恩你我切不可忘,娘身份卑微無甚珍貴之物可以饋贈答謝先生,你呢,要認真勤勉,將來學業有成報答師恩,此外,你平時也需謹言慎行讓先生開心歡愉起來。娘剛剛想了一下,今日這豬蹄肉嫩味美食材新奇,莫不如拿去給先生嘗嘗鮮兒,算是投其所好嘛」,隨即,秋娘起身親自擺好食盒,連同那份杏仁乳酪一併放了進去,「文瑄午睡未醒,看來是沒有這個口福了,這杏仁乳酪瓷白軟嫩,必是十分珍貴之物。為娘覺得這份食物讓更懂美食的郭先生品鑒一番,可抵得上真玩珠寶,保准能讓他老人家格外開心呢!」
見秋娘執意要拿去孝敬師傅且說得也蠻有道理,景文皓便拎起食盒恭敬地謝過秋娘,又仔細叮囑了秋娘要好好休息,便轉身去了書齋。
看著景文皓的背景,秋娘陷入了沉思,以為流言蜚語中的康佳可能會更敏感暴躁,剛才她一直擔心文皓會遭責難,不曾想康氏在低谷中還能將日子過得如此閑適,秋娘看著桌子上吃剩下的這半小份麻辣豬蹄,心中湧起莫名憂慮。
丫鬟桃花從身後給秋娘披上衣服:「三夫人想什麼呢?文皓公子提醒得是,天寒微寒,要注意身體了。」
秋娘緊緊領口,若有所思地說:「桃花,你看這康氏轉變還很快。王爺不待見她,徐側妃也動輒苛罰她,聽說上次徐園懲戒讓康氏差點香魂消隕,即便活了過來也成了街頭巷尾的笑柄。我原以為她會潦倒不堪,現在看來這將軍的嫡小姐還是頗有氣度,用這下等食材過活兒,且過活得還很精緻啊!」
桃花邊幫秋娘梳理著兩鬢,邊感慨道:「夫人,這內宅里勾心鬥角,很多事情都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依奴婢看這王府內沒什麼好人,康氏再不濟,王爺也會顧及老將軍的顏面。倒是您,性子這般軟糯,著實讓人擔心。」
桃花話音未落,一旁侍候的小丫頭也忍不住了:「桃花姐姐說得極是,主子太仁慈,大可不必記掛他人。奴婢聽府里下人們說,那是杏仁汁水是蒙古國進貢的極品佳肴,喝了能讓人膚質瓷白,臉色紅潤,越來越年輕。太后疼惜,只賞賜給了三王爺和側妃,可不知怎滴,王爺把自己那份轉賜給了那個不待見的康氏。這麼珍貴的東西,都沒說給您和瑄郡主,哼!那康氏定是得了便宜藉機向您炫耀,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小丫鬟還沒發泄完,就被桃花一個眼神制止住了。大宅內,看似一針一線一粥一茶都不甚值錢,實則都是主子地位的象徵。桃花有些後悔讓小丫鬟端了茶水進來,想必這一番話定會擾了夫人的心緒。
看著秋娘黯淡下去的眼神,桃花安慰道:「三夫人,您好好休養身體,再珍貴的禮物都是一時的,孩子的牽挂才是永遠的。這院子里的女人都沒有孩子,您膝下這一雙兒女甚得王爺歡心,都說母憑子貴,看這文皓公子日後必成大器,文瑄郡主也是王爺的心頭肉,誰都沒您有福氣,日後您就等著享福吧!」
秋娘心一沉,康氏的確好心機啊,送來豬蹄是告訴世人,即使吃下等食物也會彰顯她生活高貴,送來杏仁乳酪更是向我顯擺王爺對她恩賜有加,看來,康氏是在向我宣誓她的地位比我高了。
「我都不在乎那些,你又何必氣惱?只要王爺能多來北苑看看我們,不嫌棄我,我就知足了!」秋娘強裝鎮定,安慰著桃花,言語中也透露著無奈地悲傷。
雖說不在意這些身外之物,但失落還是湧上心頭,從小照顧王爺起居到後來做了填房侍妾,她只求陪伴在王爺身邊就好,都沒有想過會有一個名分,也不曾奢望王爺會對自己寵愛有佳,慶幸地是,境況越來越好,機緣巧合被王爺收了房,當上了三夫人,雖是侍妾也算半個主子,即便不是王爺摯愛之人但王爺也留戀於她。如今,若不是自己身體不爭氣,王爺也許不會這般疏離。
桃花遞上清茶,繼續寬慰著:「三夫人您別擔心,好好調理身體即可恢復往日。今日那份杏仁乳酪您應該留下,奴婢聽說那東西祛毒養顏,是滋補上品呢!」
秋娘此時異常平和地說:「桃花,剛才你提醒得是,不能隨意吃東西,康氏這幾年一直針對我,今日送餐食不知是何用意,倘若她真有害我之心,已被我轉贈郭先生,無論出現何種結果必定讓她擺脫不了嫌疑!」此前,秋娘對自己的提防還有些愧疚,自從知道杏仁乳酪的來歷后,便半分愧疚都未有了。
桃花聽聞一驚,三夫人好似變了一個人,以前善良柔弱的三夫人今日怎麼如此狠決,桃花心中不免泛起一絲憐憫,若不是夫人身體每況愈下,越來越糟,也許這個善良的人兒不會這樣。
忽然,體內那股奇癢又侵襲來,秋娘不自然地扭起手裡的絲帕,難言的隱患讓她坐立不安,看見秋娘簇眉咬著嘴唇,桃花理科意識到了什麼,低語問道:「夫人身上可是又不舒服了?桃花扶您回內室去收拾一番。」
奇癢難忍的感覺伴隨著刺痛感讓秋娘直不起身,在桃花的攙扶下,慢慢挪步迴向內屋。床榻之上,秋娘有氣無力的翻滾著,這奇癢和刺痛讓她再一次萌生了一頭撞在立柱上的想法,沒有人能理解她此刻的痛苦。
手腳麻利的桃花將清水端進內室,這兩年來她已經逐漸摸透了伺候主子的一些習慣,也能更好的應付這種難言的隱疾。
床榻上衣著凌亂的秋娘,跟剛才的狀態判若兩人。眼神空洞而絕望地望著屋頂,任桃花擦拭著身體。看過無數醫生,都不能解決,病情反而日趨厲害,雖不至於要命,但終究折磨了一個人的心氣,打擊了一個人的自尊。每次看到醫者束手無措的表情,她無力感就越發濃,就彷彿一隻生猛的老虎,身上扎了一個刺蝟,疼痛難忍卻又無能為力,在跑跳和嚎叫中不停的發泄,卻又不知未來該如何?
剛才還儀態大方的秋娘此時有氣無力地躺在桃花懷裡,看著桃花的臉好像看到了恩愛時的景雲平,「王爺,別嫌棄奴家,奴家身體有怪恙,但奴家身子是乾淨的,奴家乾淨……」
桃花抱緊秋娘,心疼地說:「夫人忍忍,勿動,別讓創面潰爛。」
一番清洗后,折騰累了的秋娘睡了過去,看著主子消瘦地泛著白光的臉,桃花心疼的淚忍不住地滴落,這一年多來,王爺派人送來過很多賞賜,也請了很多大夫為夫人看病,可是王爺已經有大半年沒有登門了,夫人這病何時能痊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