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五章 少年的心事

22:52，這是手機上顯示的時間。

葉宇澤在自己房間內來回走著，一會兒溜到窗邊，掀起帘子朝下張望；一會兒又悄悄靠近門邊，聆聽外面客廳的動靜。

這麼晚了，這些人怎麼還不走？

「要我說呀，還是讓小澤搬去跟你們住，你倆年紀也不小了，身邊總得有個人照應。」

「就是，還是三叔考慮的周全，而且這房子地段好，以後或租或賣，供小澤上完大學不成問題。」

「四舅年紀大了，小澤正是需要人操心的時候，而且，學校離四舅家也太遠了，每天來回至少得兩個小時。」

客廳里安靜了一會兒，又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我提個建議，我在城裡當保姆，以其伺候別人，不如照顧自家人，而且，我女兒上初三，你們都知道的，她的成績一直全年級前三，在學習上也能幫把手。」

「喲，你的算盤到是打得響，當誰看不出來嗎？」

「我也是好心，只是提個建議，干我們這行的誰不知道，伺候親戚比外人難多了。」

葉宇澤雖然沒成年，可他不笨，外面這些人說來說去，沒提過他爸一次，他媽是走了，可他還有爸爸在呢。

再看一次時間，22:57。

葉宇澤只見過葉素真兩次，小姑給他的感覺很高冷，像個女明星，他擔心去晚了小姑以為他不願意來，走了怎麼辦？

「咦？怎麼停電了？」

「呀，這不是平陽最好的小區么？怎麼也會停電！」

「這事我有經驗，得找物業，告他們！」

「就是，聽說十塊錢一個平方呢？這管理費收得不要太輕鬆。」

「咦？門響了，是誰出去了嗎？」

「先把窗帘拉開吧，好歹透點亮進來。」

葉宇澤溜出門，順著泛綠光的安全出口指示牌摸到防火門前，推開門沿著樓梯一路向下，連蹦帶跳的到了一樓，還沒來得及推門，一隻手突然從黑暗中伸出來，猛得將他拽到一旁，背狠狠地撞在牆上，悶哼還未出口，便被人用手捂住了嘴。

一股淡淡的好聞的香氣鑽進鼻孔，他猜她是小姑葉素真。

捂嘴的手沒有拿開，力氣還有點大，葉宇澤微微抬起下巴讓自己好受點，身旁的人似乎察覺到了，稍稍放鬆了手，但依舊沒有拿開，反而湊到他耳畔，用極低的聲音說：「別動。」

幾根長發輕輕滑過他的脖子，耳邊縈繞著說話人的氣息，心跳得好快，臉一下子覺得好熱。

突然，緊閉的防火門把手處傳來很輕的響聲，有人在開門。

剛放鬆的手又再次捂緊，葉宇澤的心跳得更快了，他看到門已經開了一道縫，外面的光穿過縫隙透了進來，照在地面上，在黑漆漆的樓梯間里顯得格外清晰。

門越開越大，葉宇澤不敢正視開門的人，他死死盯著那道照在地面上的光。

一個模糊的影子出現在光里，是男是女高矮胖瘦他看不出來，可像刀一樣的兇器太明顯了，葉宇澤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葉宇澤不由自主地靠近身邊的人，他能感覺到她的身體有些僵硬，但沒有推開他，鬆開捂嘴的手，猛地沖了出去。

「著火啦！著火啦！快跑！」

女人的嘶喊聲，在寂靜的夜裡響起，葉宇澤親眼看到她剛喊完，就被拿刀的男人打暈，被提起扛在肩膀上，臨離開前，那個男人扭頭看了一眼。

那是一雙令他難忘的眼睛，

淺棕色的瞳孔粹著寒光，就像他手裡刀尖的冷光一樣，咄咄逼人。

少年的心是敏感的，他不管小姑衝出去是不是為了救他，也不管殺手是不是小姑引來的，他恨自己的無能，更恨樓上的那些人，包括他的外公和外婆。

打他記事起，外婆有意無意的說爸爸不好，小的時候還不理解，漸漸地，他長大了，有些明白爸爸的處境，外公是醫院的副院長，爸爸能從主治醫生升到副主任，按媽媽的說法，全靠外公。

可葉宇澤不這麼認為，學校里誰當班幹部由老師決定，可參加專業的知識競賽全靠個人能力，比如上次的全省數學競賽，他能參加，班長卻不能，儘管他家很有錢。醫生也是一個專業性很強的工作，有真本事的人才能幹，爸爸一定是憑自己的能力當上副主任的。

這件事，他一直站爸爸這邊，也算是和媽媽總吵架的原因之一。

誰真心喜歡自己，葉宇澤是能感受到的，小叔葉國祥對自己很好，小時候總愛帶自己出去玩，就是近兩年漸漸少了，他也嫌棄過大姑買的衣服，從來沒穿過。

有一次，媽媽等大姑走了，把送的衣服又扔進垃圾桶里，兩人大吵一架，說他姐是個殘疾人不容易，省吃儉用的買件衣服自然不是什麼名牌，不要也不該丟掉，媽說她的目的性太強，送件破衣服就想要安排個工作，沒門！

不管怎樣，和樓上那些人相比，他更喜歡爸爸這邊的親戚，他哪裡也不去，就住在自己家裡，他還要報警，讓JC叔叔救回小姑。

剛掏出手機，一個男人從遠處急奔而來。

葉宇澤一邊往樓上跑，一邊手急忙慌地解開屏幕鎖，撥打110，還沒等接通，手機就被人從身後搶走，掛斷了電話。

「我是葉素真的朋友，她被人帶走了？朝哪個方向去的，想救她就快說！」

葉宇澤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這個男人，猶豫片刻后說道：「東門！」

男人將手機塞回他手裡，轉身下樓追了出去，一邊追，一邊在跟什麼人通話，這時，葉宇澤才留意到他耳朵上的耳機，時不時閃著綠光。

葉宇澤一咬牙，跟著下樓出了防火門，抄近道向東門狂奔，幾分鐘后，快到東門出口時，他看到了那個男人，急忙貓腰蹲在樹叢里。

「什麼？不是東門，是西門？」

「M的，一連被耍了兩次，這葉家都是些什麼人！葉素真這樣，連個小屁孩也這樣！」

「通知他吧，他想罵就罵吧，人是我跟丟的。」

「你說什麼？好，我知道了。」

男人走到樹叢前站定，「出來吧。」

葉宇澤慢慢站起身，舉著手機，「對，我要報警，地點在……」

通話無緣無故的斷了，男人皮笑肉不笑的看著葉宇澤。

葉宇澤一邊用餘光留意男人，一邊反覆撥打電話卻沒有任何反應，仔細一看才發現，手機顯示沒有信號，不僅如此，幾秒鐘後手機直接黑屏。

葉宇澤跳起來大聲喊：「保安，保安！有小偷！」

「查到了？把信息發給我，等我上了車直接鏈接時實。」男人說完，瞪了一眼又跳又揮手的葉宇澤，和跑過來的保安擦肩而過，刷卡出了電子門走了。

葉宇澤沖跑過來的保安喊：「就是他，他偷我東西，他居然有小區的門禁卡？！」

幕後英雄坐在電腦前，不屑地一癟嘴，拆開剛送到的外賣聞了聞。

「香，平陽的牛肉粉夠味，平陽的人更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