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這筆爛字
大家的菜品被一一撤走,張君越還在擔心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吃完那碗生麵條。
這時,只見兩個熟悉的身影跟在了撤菜的太監身後,把麵條和雞蛋也一併端走了。定睛一看,這兩個人就是小憐和萍兒。
張君越的心裡一瞬間老淚縱橫~忍不住無聲的吶喊:貴人啊!貴人啊!我的心肝兒!我的寶兒啊!!這就是救人於水火的仙子啊!!
宴會開始,后廚傳菜。這時天色也暗了下來,管家命人燃起了所有燈火,晚宴所獨有的燈火葳蕤、朦朧愜意之感瞬間拉滿。
這還不算完,隨著蕭管家一揮手,空中突然響起了絲竹鍾樂之聲,衣著華麗身姿曼妙的舞娘從兩側湧入中央,宴會的氛圍一下子被推上高潮。
侯舒潔的大眼睛里閃著興奮的光芒,「哇!竟然還有表演!」
張君越早已經沉浸在了這樣美好的氛圍里,耳朵里盈滿了美妙的樂曲,眼神隨著舞娘紛飛的衣擺而動。
來這個異時空已經三個多月了,張君越的身心從來沒有如這一刻般放鬆過。
她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就休息一會兒吧,美妙時刻不常有,得之一刻也盡歡。
侯舒潔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在了魏千征身上,卻只見他正盯著自己。自己發現他之後,他就飛快的移開了目光。
侯舒潔美好的心情不禁緊張了一下,扯了扯張君越的衣角,小聲說,「越越,魏千征監視我們。」
「隨便他。」張君越不在乎的笑笑,倒了一杯清酒,「來!花前月下,歌舞昇平,咱倆得干一杯啊。」
「哈哈哈,對!」侯舒潔也松下了多日緊繃的神經,她從不喝酒,這次卻也倒了一杯,「干!」
***
常王看起來興緻也不錯,與眾位女子輕鬆談話,也推杯換盞了幾番。但閨閣女子,極少飲酒,多半是以茶代酒。
多時候張君越和侯舒潔都是自娛自樂,鮮少參與他們的交談。
三杯兩盞下肚,張君越眼中微醺的世界更加美好了。不經意間抬頭看天,原來今天是十五,萬里無雲,一輪圓月掛在當空,冰清玉潔,與世無爭,美極了。
不知是誰的提議,要以「明月」為題來作詩。
侯舒潔不情願的嘆了口氣,「終於…還是到了這個環節。」
畢竟別人都是被欽點來選妃的,她是被欽點來助興的。
趙良嫣提議,一人一句,下一個人要合轍押韻,要能接上上一個人的詩。第一句就由常王來作。
常王吟道,「皎然明月照九州。」
趙良嫣:「清光破夜解人愁。」
方婉兒:「蟾宮也有痴心人。」
梁丹馨:「仙班何曾比凡悠。」
常王欣然讚許道,「好!很好!你們繼續。」
侯舒潔聽完這詩,尷尬的扶額顏面,「這都什麼玩意兒…」
張君越噗嗤一笑,「我的大博士,你也別太過分苛責了,這不挺好的嘛。總比『趵突泉,泉突趵』強多了…」
侯舒潔失笑,「你可得想一首,他絕對要點你。」
又過了幾輪,在常王的誇獎和吹捧下,她們也是越來越盡興。一時間也不知道是這幫姑娘陪常王進行,還是常王在哄孩子盡興。
常王或許也是早就注意到我們實在太安靜,便就著這個話題,把注意力引到了我們這裡,「舒潔,為何久久不做聲?你的文採在書院的老師中有口皆碑,本王也是非常期待。」
酒勁上頭,理性逐漸被感性代替,張君越也越來越不在乎所謂的算計,她小聲給舒潔支招,「唐朝以後他們都沒聽過,給他背個蘇軾的《念奴嬌·中秋》。」
「中什麼秋,你可消停會兒。」還好侯舒潔夠清醒,知道現在不是出風頭的時候,她恭敬起身,隨便作了一首口水詩,「初夏蟬已鳴,寒月如玉溫。舉杯邀月飲,可言天機否?」
才是初夏,但已經能聽見蟬鳴的聲音,寒冷的月亮也覺得溫潤起來。月亮,我舉杯邀請你喝酒,你能把天機講給我聽嗎?
侯舒潔的詩句子雖平平,但倒是活潑有趣。常王聽完爽朗一笑,「你這詩倒是有趣,坐吧。」
侯舒潔行禮,說道,「謝王爺誇讚。」
張君越問,「沒聽過,這誰的詩?」
侯舒潔:「我瞎編的。」
常王突然說,「張君越,就差你了,你也來一首吧。」
張君越撇撇嘴,就知道下一個是自己,她可早就準備好了,勢必為整場晚宴注入靈魂!
就在張君越站起來的時候,已經料到結果的侯舒潔就已經忍不住要開始笑了。
張君越清了清嗓子,十分認真,一本正經的開口,「大月亮,月亮大,大月亮里有蛤蟆,一戳一蹦躂!」
「啊哈哈哈哈哈哈!!」
張君越話音一落,周圍的人都爆笑如雷,連在場的侍女隨從都忍俊不禁。
方婉兒對趙良嫣說,「起初還以為她是個對手,沒想到竟是個草包。」
趙良嫣冷笑,「張君涵說過,張君越在她家裡只是個丫鬟而已,怎麼可能上得了檯面。」
常王扶了扶眉頭,忍住不讓自己笑的太過分,卻也樂得說不出話來。良久,他朝張君越揮了揮手,只是說,「你坐下吧。」
然後,常王又命人給所有人都呈上筆墨紙硯,希望閨秀們每人留一份墨寶作紀念。姑娘們都信心滿滿的準備著,期盼著通過這最後一場考驗之後,能成為常王妃的人選。
張君越就想著能趕緊寫完,趕緊回家,明天還得跑路呢。
未出閣的女子,是不能在沒有家人陪同的情況下,在陌生男子那裡留宿的。儘管他是王爺。
所以不論多晚,這群姑娘都得回家。時間已經不早了,晚上趕路又走的慢,回家的路程起碼要三個時辰,等回到家天都快亮了!
張君越不滿,真是死要規矩活受罪,還不如住一晚上明早再走呢。
張君越聽萍兒說,各家各府都派了馬車來接,現在已經來山莊門口等著了,當然自己的大伯也派人來了。
張君越提筆時正巧聽見常王問周子玉,「周老將軍身體可還好?」
周子玉神色有些哀傷,「回王爺,爺爺年紀大了,身子也不如往日那般硬朗了。邊關戰事吃緊,父兄沙場浴血。爺爺日日擔憂,思慮過重,前些日子又病倒了。」
常王面色嚴肅,很是尊敬,「周老將軍一生為國,是本王一直非常敬重的前輩。本王瑣事纏身無法前去探望,備了些補品和薄禮,務必請你幫本王把心意帶到。」
周子玉趕忙行禮,「民女替爺爺謝過王爺!」
「免禮。」
常王離開之後,張君越看見周子玉眼圈紅紅的,還偷偷拭去了眼淚。
周家滿門忠烈,對此張君越也沒少聽說。
近五年來,周老將軍已經有兩個兒子和一個孫子戰死在沙場了。周子玉的父親和三個哥哥都是邊關的將軍。
雖然周老將軍已近耄耋之年,但丹心炙熱,還想再臨死前重回戰場。
看著周子玉,張君越心中不禁覺得感慨,順手就在紙上寫下,「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髮生...」
「詞是好詞,就是你這筆爛字,可真是讓人難為情。」
常王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張君越的身邊,或許是因為燈火昏暗看不清楚,常王湊的很近。張君越回頭時,才發覺他站得離自己這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