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第58章 第58章

明媚的日光從窗柩處照射進來,映出空中漂浮的微塵。

福忠端著葯碗,輕手輕腳地進入殿內,服侍皇太子服下湯藥。

清風拂過,輕軟的床帳微微晃動。

燕雲朝半躺在床榻上,眯眼看了看窗外。

「這兩天,」燕雲朝漫不經心地問,「明氏那邊可還有什麼動靜么?」

他語氣輕飄飄的,彷彿只是隨口一問。

但福忠卻似乎早就知道皇太子會問起明司言,當即恭聲答道:「明司言一直待在房中休息,除了昨兒傍晚去馬場那邊見過順安侯之外,便再無別的動靜。」

他想了想,又「哦」了一聲,道:「陛下身邊的小張公公昨天來過,似是賞賜了明司言不少東西。」

燕雲朝沒聽到自己想聽的,沉默半晌,問道:「她沒有再來求見?」

福忠面色微訝,眉目低垂道:「沒有。」

燕雲朝便不再說話。

福忠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別的吩咐,躬下身默默告退。

卻剛一出門,他就瞧見不遠處的偏殿房門開了,明司言從中走了出來,往遠處去了。

他不禁心念一動,走過去問守在那邊的錦繡:「明司言這是要做什麼去?你怎麼沒跟著?」

錦繡道:「是陛下要傳明司言過去問話,明司言不讓我跟著。」

福忠聞言,一時若有所思。

他是被夜裡的那個太子提拔上來,才有了如今的地位的,那他私心裡當然向著夜裡那個。而且,他看得出來,明司言與他一樣,對夜裡那個太子更為親近。

可夜裡的太子已經好幾日不曾出現了,他本就時刻近身伺候,知道華真道長會做法使兩位太子融合,這樣他以後就只用服侍一個主子了。

那為什麼明司言前幾天會和皇太子大吵一架呢?

明司言要去見皇帝,為什麼避開了錦繡?

不知道出於什麼私心作祟,福忠並沒有把明司言去見皇帝的事再告訴太子。而錦繡沒有被問話,自然也無從告知。

-

皇帝在行宮的住處喚作廣明殿。

明恬跟著張滿福來到廣明殿的時候,皇帝還在與大臣們在獵場圍獵,尚未歸來。

皇帝本身就頗為鐘意騎射,前些天顧忌著太子的事,行獵都暫停了幾日,如今太子病情好轉,皇帝便又起了興緻。

明恬打聽到,約莫再過三四天的功夫,皇帝鑾駕就要啟程回宮了。

而她作為東宮的人,不用想都要留在行宮這裡侍奉太子,直到痊癒。

所以她必須趕在皇帝回宮前,向皇帝透露皇后與太子的計劃,以阻攔此事。

明恬被張滿福請到次間喝茶,直到日頭高懸,正對著頭頂照射下來,皇帝才回來了。

他穿著一身輕便的騎裝,雖人過中年,但意氣不減,精神抖擻。

上午的圍獵正是收穫頗豐,皇帝心情非常愉悅,吩咐張川去張羅著把那些獵物都宰殺做宴,方才興緻高漲地進入廣明殿。

明恬正傾身低頭,在殿外等候。

皇帝一瞥眼瞧見她,不禁笑容微收:「是你跟張滿福說要見朕。」

明恬屈膝行禮,應道:「是。」

皇帝抬步走入殿中,淡淡道:「說說吧,什麼事?」

明恬輕輕地跟了進去。

張滿福早已識趣地領著一眾宮人退下,明恬眸光低垂,望著身前三寸處的大理石地面,徑直跪了下去。

皇帝一愣,定睛注視著她。

明恬俯下身去,額頭觸碰到了大理石地面。聲音清朗,一字一頓:

「是有關於太子殿下。求陛下懲處華真道長及一眾道士,救殿下於危難。」

皇帝眉頭輕皺:「此話怎講?」

明恬道:「臣女在重明殿侍奉時,偶然聽到華真道長與他的徒弟在議論法事,一時好奇便多聽了兩句,誰知華真道長所做法事根本不能治癒太子,而是要將殿下徹底撕裂,使另一位太子永遠消失。」

明恬說這話時,心裡也是提了一口氣的。

她摸不清楚皇帝的態度,不敢直接告皇后與太子的狀,但她可以揭發華真道長。

這樣,如果皇帝也不希望朝朝消失,那他自然會去調查華真道長,阻攔法事。

如果皇帝和皇后、皇太子是同樣的目的,那明恬只說消息是從華真道長那裡泄露的,倒也不算碰到太多秘聞,興許皇帝就會以為她是湊巧發現此事,把她糊弄過去,饒她一命。

至於皇太子知道她偷聽……明恬管不了那麼多了,皇太子想不想就此事處置她,都不是她能控制的。

明恬思緒緊繃,不由屏住呼吸,一時覺得殿內都寂靜下來,只聽得見外面清風刮過樹葉的沙沙聲。

她感受到皇帝審視的目光在她身上來回打量,洶湧的血液逐漸冷卻下去。

她閉了閉眼,猜測著興許她賭錯了,皇帝和皇后一樣,都很厭惡那個瘋子,沒有人希望朝朝活下來。

正在這時,皇帝開口了。

「此事當真?」

明恬當即神色一凜,恭聲應道:「當真。」

皇帝神色凝重起來,片刻后,他道:「朕會調查此事,你先回去,不要打草驚蛇。」

明恬面上一喜,慌忙應是,又磕了個頭,才起身匆匆離去。

張滿福進殿伺候,躬身上前,輕手輕腳地給皇帝換了一杯清茶。

皇帝低垂著眉目,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就在張滿福想悄悄退下的時候,皇帝叫住了他。

「一會兒你去重明殿,召那個道士過來。」

張滿福應是,一抬眼覷見皇帝緊繃著下巴,目色幽深的模樣,知道皇帝還有話要吩咐,於是立在一旁,安靜等候。

皇帝轉了轉手上的扳指。

「當初明氏是自願做女官,而不是嫁給太子的。」皇帝自言自語道,「朕還以為她心有怨恨,連帶著對太子也不屑一顧。現在這又算什麼?」

張滿福聽不懂皇帝是什麼意思,訥訥沒有接腔。

皇帝也沒指望他跟自己議論,他只是在想,一個道士哪有那麼大的膽子欺上瞞下,謀害太子,那華真道長之所以敢這樣密謀,無非是因為有人在背後撐腰。

而這背後之人,除了皇后與皇太子,皇帝不做他想。

想不到他們對另一個太子的厭惡已經到了如此地步。

明氏一定是察覺到這一點,才斗膽來求見他的。

皇帝想著想著,哂笑一聲。

看來明氏也並非想象中那般對太子無意,可她既然已經成了女官,那就斷沒有中途反悔,再嫁給太子之理。

規矩不能壞,但明氏已經暗中侍奉太子數月,近水樓台,如若日後繼續這種關係,再僥倖懷了皇嗣……

皇帝沉聲道:「張滿福,之前讓你安排的,明氏的事,怎麼樣了?」

-

明恬在離開廣明殿的路上,碰見了張川。

身為皇帝身前最得臉的大太監,張川穿著一身暗紅色太監服,手握拂塵,身邊跟了好些個鞍前馬後跑腿的小內官。

明恬迎面過去,禮節性地傾身示意。

張川瞧見她,亦是笑眯眯地行了個禮,問道:「明司言,這是剛見完陛下?」

明恬笑道:「正是,昨兒陛下賞賜了臣女好些物什,臣女是來謝恩的。」

張川「哎喲」一聲,尖細著嗓子道:「明司言可真是懂事知禮,怪道在太子殿下身前這般得臉。」

明恬道:「公公折煞我了。公公才是陛下跟前一等一的人物,早就在陛下身邊伺候,至今已有十餘年了吧?」

張川得意地掐著蘭花指道:「想不到明司言小小年紀,對這些倒是清楚。」

明恬笑道:「公公這般厲害的人物,臣女自然早就有所耳聞。」

她想起來自己剛入東宮,請求重審舊案的時候,就是張川派了乾兒子去她跟前給她通風報信,說怕她等久了心裡著急,告訴她那些大臣還在討論。

那時她還覺得張川是在向她示好。

她不禁試探道:「當初陛下在朝堂上議論家父的案子,勞煩張公公記掛著臣女,還差人來知會於我,一直沒機會跟公公道謝。」

張川笑容微收,「唔」了一聲,道:「不過是小事一樁,難為明司言還記到現在。」

明恬道:「雪中送炭當然要記得。那時家父案子未平,眾人避之不及,公公卻願伸出援手,實在難得。」

可她現在想想,有沒有可能是當初張川怕她查下去,查到他身上,所以才故意試探她?

張川並沒有因明恬的稱讚愉悅幾分,他目光越過明恬,道:「明司言不必客氣,咱家還急著回廣明殿復命,改日有機會再敘。」

明恬便笑了笑:「好,公公快去忙吧。」

張川走遠了。

明恬一邊慢吞吞往重明殿走,一邊想,似張川這等在御前得臉的人物,除了皇帝,還有誰能使喚得動他呢?難道父親曾經與他發生過什麼不愉快嗎?

-

正是到了傳午膳的時辰,燕雲朝坐靠在榻上,被背上傷處的癢意折騰得愈發煩躁。

幾個宮人伺候著布了膳食進來,他盯著滿桌佳肴,毫無食慾,半晌吩咐一聲:「去請明氏過來。」

宮人應是,然而片刻后就回來複命,小心答道:「明司言……這會兒不在房中。」

燕雲朝眸光一凝。

「福忠,」燕雲朝沉聲喚道,「她去哪兒了?」

-

明恬回到重明殿,看到福忠拚命地給她使著眼色,請她到正殿去。

她不禁心中一緊,知道自己去找皇帝的事恐怕敗露,慢吞吞磨蹭好一會兒才入了殿中。

殿內膳食豐盛,明恬甫一進入,就聞到陣陣香氣,讓她更覺得飢腸轆轆了。

她看了一眼燕雲朝,低下頭道:「殿下。」

「你去找父皇了。」燕雲朝盯視著她,語調平靜地敘述。

明恬道:「是。」

「不是對這宮裡沒有絲毫留戀,一心想回青州老家么,」燕雲朝視線下移,落到她交疊的雙手上,看到了那隻熟悉的紅珊瑚鉗珠鐲,「怎麼,你還真想留在這裡,做那個瘋子的太子妃?」

明恬已經習慣了皇太子這般冷嘲熱諷,當下面色也沒什麼波動,只輕輕道:「臣女只是認為不必你死我活,有更好的解決方式。」

燕雲朝呵笑一聲:「天真。」

他們互相敵視已有三餘年,豈是一時半刻就能改變的。

「坐下來,」燕雲朝抬了抬下巴,「陪孤用膳。」

明恬詫異地看他一眼。

她都這般態度了,他竟然還要她陪他用膳?

見明恬不動,燕雲朝眉頭微皺。

好在明恬只是愣了片刻,就毫不拘謹地坐了下來。

她的確餓了,而這殿中的食物,明顯比平時供給她的要好得多。

燕雲朝看她自然而然地落座,端起碗筷就開始用膳,絲毫沒有顧忌他還坐在榻上,不禁目光又是一暗。

看來那瘋子平時在她面前鞍前馬後,伺候慣了,越發使得她沒了規矩,如此放肆。

也罷,他跟她計較做什麼。

燕雲朝目光掃過身前空空如也的小案,提醒她道:「明小姐。」

明恬指尖微頓。

在她已經成為內廷女官的當下,他竟然喚她明小姐。

燕雲朝輕嗤一聲:「有你這麼侍膳的么?」

自己吃得歡快,絲毫不管他這個重傷在身的人。

明恬轉眸看向燕雲朝與他身前的小案,揚聲喚道:「福忠,你不進來為殿下布膳么?」

燕雲朝面色一沉。

福忠慌忙挪步進來,明恬已經再次無視了他,專心去吃自己碗中的食物了。

反正燕雲朝只說讓她陪著用膳,可沒讓她伺候,她也懶得管。

而燕雲朝盯著明恬,漸漸冷笑起來。

「滾。」話是對著福忠說的。

在福忠又步履匆忙地退出去之後,燕雲朝睨視明恬,聲調涼了下去。

「如果現在在這裡的是那個瘋子,你也是這般態度么?」

他知道她會如何做。

她會溫柔地笑著,軟語安撫那個瘋子,用輕柔的手給他上藥、包紮,如果那瘋子不想吃藥,她甚至會一口一口地喂他喝下去。

他們相擁親吻,緊密痴纏。她對他有求必應,萬般縱容。

但對著燕雲朝,就只有無盡的嘲諷與漠視。

明恬突然皺起眉頭,她感到腹中一陣難受,彷彿有什麼東西在撕扯著她的皮肉,讓她立時就哆嗦起來。

燕雲朝別過臉,冷然道:「你若實在懶於應付孤,盡可以出去。」

他不想再看見她這副排斥他的模樣了。

明恬卻突然失手掃落了案上的湯碗,渾身顫抖著趴在了桌子上。

「我……我肚子疼……」明恬煞白著臉,顫不成聲,「好、好像……中毒了……」

燕雲朝一怔,待他轉頭看清楚明恬的模樣,立時沉聲對外面喝了一句:「傳太醫!」

他從榻上起身下來,竟一時忘記自己的傷處還經不起拉扯,大步走到明恬面前,俯身拽住了她的小臂。

「你……」

明恬推開了他。

燕雲朝罕見地有些慌神:「不是孤。」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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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每晚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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