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96章
燕雲朝冷笑出聲:「你連壓制那個瘋子都做不到,如何使他消失?」
華真道長低垂著頭,眼神亂轉,沒敢應聲。
而燕雲朝沉默片刻,突然明白了什麼,語調愈發涼薄:「你是說讓朕消失。」
不能融合,也不能壓制那個瘋子,豈不是只剩下了這一種可能?
華真道長身體抖得更加厲害,連連說道:「貧道絕無此意!陛下萬金之軀,乃是這天下之主,受萬民景仰,您怎麼能消失呢?」
燕雲朝道:「他和朕是一樣的身份。」
不管燕雲朝願不願意承認,他都必須說,那個瘋子和自己是一樣的。若說從前他還頗為鄙夷,認為那人不過是一縷殘魂,但現在,華真道長說他已經恢復完整了。
那人不僅擁有了與他同等力量的神魂,還擁有明恬的愛。
燕雲朝嘲弄地勾了勾唇。
事到如今,彷彿他才是那個多餘的人。
華真道長顫聲說道:「貧道觀兩位陛下……神魂都頗為強勁,並無所謂強弱之分,若強行爭奪,只怕會兩敗俱傷……既然事已至此,倒不如約法三章,和睦相處……陛下若實在想讓另一位消、消失,或許只能想方設法……讓他自己放棄。」
燕雲朝眉目微冷:「他素來厭惡於朕,連融合都不願意,又怎麼會甘願消失?」
華真道長腦子裡思緒轉得飛快,脫口而出:「突破口自然是皇後娘娘!」
燕雲朝倏地抬目,眸中寒光乍現,透著陰涔涔的冷意,射向華真道長。
華真道長道:「另、另一位陛下如此看重皇後娘娘,那隻需從娘娘身上下文章,若是娘娘發生了什麼事,只有他甘願消失,才能救娘娘呢?」
燕雲朝眯起眼睛,視線在他身上來回打量。
華真道長在這樣的目光里,渾身更是瑟瑟,小聲補充:「就像去年春獵的時候,您以娘娘為餌,誘他重傷一樣。」
啪得一聲。
燕雲朝掃落了手邊咫尺距離的瓷杯。
「滾。」燕雲朝道。
華真道長手忙腳亂地爬出去,立時有宮人識趣地收拾好地上狼藉,躬身告退,只留皇帝一人在殿中靜思。
燕雲朝閉上了眼。
當一年前,他選擇在春獵時對那個瘋子動手的時候,絕對想不到一年後的今天,他會後悔。
他竟然用明恬作餌,引那瘋子上鉤。
而燕雲朝又無比清醒地意識到,如果是那個瘋子,無論他想對自己做什麼,都不會置明恬的安危於不顧的。
一年前他比不上那人。他卑鄙,下作,不擇手段。
可現在呢?他還要繼續這樣無恥嗎?
-
明恬乘步輦來到甘露殿外。
福忠遠遠瞧見她,忙不迭迎過來行禮,含笑道:「皇後娘娘萬安,娘娘是來找陛下的?」
明恬面色沉靜地點了點頭,扶著宮人的手步下轎輦,一邊往殿中走,一邊問道:「陛下在書房么?」
福忠應道:「正是呢,娘娘隨奴婢來。」
明恬便慢悠悠地跟著福忠轉到書房,她也沒讓福忠上前通傳,而是直接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燕雲朝正坐在書案前,手中拿著一道奏報翻看,目光卻有些出神,像是心思根本就不在摺子上面。
明恬走上前去,直到離燕雲朝身前的桌案不過兩步的距離的時候,燕雲朝才轉目看見了她。
他頓時一怔,口中下意識喚了句:「恬恬。」
明恬盯著他,語氣輕飄飄地詢問:「陛下這會兒不裝成朝朝了?」
燕雲朝眸光一暗,沒有回答。
明恬道:「你太過分了,不該這樣欺騙我。」
他明知道她有多想念朝朝,還這樣哄騙她,讓她以為朝朝回來了。若不是昨夜朝朝真的出現,恐怕她會一直這樣被眼前的皇帝欺瞞下去。
明恬感到無盡的憤怒與恐慌。
憤怒來自於矇騙,而恐慌則是因為她發現她真的分辨不出來。
燕雲朝本該如往常一般,嘲弄地說是她自己把他們認錯了,但不知為何,他今日歇了這般諷刺她的心思,平靜道:「所以呢,昨夜他與你說了什麼?」
明恬瞬間瞪大眼睛,口中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燕雲朝淡淡一哂,沒有再繼續追問。
他只是在心裡慢慢地想著,那個瘋子真的出現了,她應該會很開心吧。
明恬見他這般氣定神閑的模樣,彷彿根本就不在意她的怒火,一時心中更加惱怒,轉身就快步離開了書房。
燕雲朝等她離開,才把福忠叫進來問:「皇後走了?」
福忠垂首道:「娘娘去偏殿看小公主和小皇子了。」
燕雲朝搭在案上的手微微一頓,思緒活絡起來。
福忠道:「娘娘剛剛差人說,想把小公主和小皇子帶到清寧宮去。」
燕雲朝道:「不許,讓她搬回甘露殿來。」
福忠遲疑著看了眼皇帝,垂下頭低聲應是。
明恬既然知道了皇帝從前假扮朝朝的事,那她心裡就一直彆扭好多天,當然不肯回甘露殿去。
而燕雲朝總記掛著讓她搬回來住,一時也只能借著她來看孩子的功夫,站在旁邊看她一會兒。
帝后大婚沒過兩日,就又到了春獵的時候。
明恬每想起去年這時候朝朝受傷的事,心裡就頗不是滋味兒,因此便有些興緻缺缺,不想出行。
朝朝卻執意要帶她去遊玩散心,還頗為遺憾去年沒能帶她好好跑馬圍獵。
明恬只好答應。
但她忍不住叮囑朝朝,安排人做好防護,同時自己也精神緊繃了好些天,隨時提防著可能有心懷不軌之人,如此過了幾日,依然一派風平浪靜,明恬才放下心。
傍晚時分,廣明殿設下晚宴,宴請朝臣,皇帝派人來請皇后出席。
明恬下午圍獵半日,正是疲累的時候,況且心中對那個皇帝還有些生氣,當下也沒想去搭理他,隨口讓宮人回絕了。
等明恬悠閑地用著餐後點心的時候,燕雲朝來了。
她抬眸看著推開房門,大步向她而來的皇帝,下意識在心裡算了下時辰。
差不多是朝朝該出現的時候,但不急,她還要觀察片刻。
燕雲朝在她對面的椅子上撩袍落座,看到她充滿打量和審視的神色,毫不留情地諷笑出聲:「你們如今倒是謹慎。」
明恬瞬間收回目光,垂下頭道:「原來是陛下。」
燕雲朝眸色微暗,姿態隨性地拿過明恬放在桌上的白瓷杯,就著上面她飲過的痕迹,低頭抿了一口。
明恬眸光閃了閃。
「他快出來了,」燕雲朝挑眉道,「朕在這裡等著。恬恬,我貼心么?」
明恬感覺到一陣無言,她只能想皇帝是不是因為最近朝朝出現的事,被刺激地有些瘋癲了,要不然怎麼會說出這種胡話?
明恬道:「陛下不必如此的。」
但燕雲朝不置可否,壓根不想理會她這等言語。而明恬坐在那裡,心神不寧地等了片刻,朝朝就出現了。
出乎明恬意料的是,這次她沒有想象中的期待和開心。
或許是因為那個討厭的狗皇帝提前來攪合一通的緣故,明恬心裡亂糟糟的,就連被朝朝抱在懷裡的時候,都還會看著遠處出神,恍惚地想,現在抱著她的朝朝,究竟是不是朝朝。
「阿姊在想什麼?」燕雲朝咬著她的耳朵,親密地問。
明恬身上酥酥麻麻的,難耐得搖了搖頭。
她是不會在朝朝面前承認說她在想另一個皇帝的。
雖然她這個想並沒有什麼深層的含義,只是因為見到朝朝之前被他打擾的那片刻,讓她思緒混亂到了現在。
燕雲朝沒有過多糾結,只是抱著她,在她耳邊溫柔地呢語:「阿姊這幾日在行宮可還快活?再過幾日就要回京,等明日下午,朝朝帶你去一個地方。」
他說這話時,眉眼間還有些期待的神色。
而明恬還在想著旁事這才思緒回攏,點頭嗯了一聲。
夜色綿綿,春日的晚風吹散瀰漫在彎彎明月上的浮雲,月光從窗柩處照射進來,清清冷冷,無端給室內添了幾分料峭的春寒。
床榻上的兩人很快又糾纏在一處,起起伏伏,親密地互相抱著,熟睡直到天明。
燕雲朝這次卻沒有提前離開。
明恬恢復意識,發現自己還躺在一個滾燙的懷抱里,不由立時驚住,抬頭看向燕雲朝。
只見燕雲朝凝望著她,緩慢地勾了勾唇角。
「恬恬昨夜睡得還好么?」
明恬臉色微變:「朝朝……他今晨沒有提前走么?」
燕雲朝眉梢輕挑,笑道:「你就這麼確定,是他今晨沒有提前離開,而不是我,在昨夜就已經出現了嗎?」
作者有話說:
狗皇:我是真的狗
在收尾中,準備完結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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