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真實的人性

用一根棍子，將蟻穴捅一個洞，將會看到一個非常壯觀的景象，無數的螞蟻從洞中湧出，它們速度極快，密密麻麻，不一會兒就將蟻巢覆蓋，無差別地攻擊所有靠近的生物。

鍾獻和同事從公司大樓跑出來的時候，其場景，正如將蟻巢捅出一個洞的效果。

人群從公司大樓湧出來之後，立馬像開了花，各自去尋找求生的途徑。

雖然道路堵塞，車禍橫行，但是有汽車的人，還是選擇了朝車的方向跑去。摩托、電動車或者自行車是最方便的，他們跨上座椅，油門一加就疾駛而出。至於只能步行的，他們的方向各不相同，大抵都是朝著家的方位去吧。

鍾獻和一個比較要好的同事王揚一起，他跑向電動車的位置，讓他的同事坐在後面。

「要，要去哪裡？」王揚吞吞吐吐說道。

「最安全的地方。」

「哪裡是最安全的地方。」

「人最少的地方。」

是的，人群已經不能帶給他安全感了。

「對了，」王揚突然想到什麼，對鍾獻說道，「我們去警察局吧，附近不遠有一個警察局，我們去報案。」

「你以為他們沒收到報警電話嗎？」

「什麼意思？」

「到處都在發生意外，即便有心也是無力吧，再說了，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最危險的地方。」

「啊？」

這句話是否成立，暫時沒有人會去深究，這座城市已經亂做一團了，「安全」才是當務之急。

汽車已經被堵得死死的了，街上只有電動車和自行車像游魚一樣穿梭，沒有逆向，沒有紅綠燈，沒有任何交通規則，碰到人也好，撞到車也罷，大可不去理睬。

那些被困在汽車裡的人，甚至開始橫衝直撞起來，有一輛車，他的車窗搖下來了，把腦袋伸出窗外，朝著阻擋的人歇斯底里地呼喊。

「給我讓開，讓開啊，我的老婆，我的女兒，他們都在等著我，等著我啊！」

司機哭喊著，不經意間，將一個女子撞飛了出去。

「阿獻！」

鍾獻感受到了車身的搖晃。

「淡定點，類似的事情前面也在發生。」

前方不遠，幾個人將汽車的玻璃砸碎，將一個男子從汽車裡面拖出來。他們憤怒地扯住男子的衣領，對著他一拳又是一拳，打得他鼻青臉腫，打趴在地上還不滿足，使勁踩踏他的頭部，沒有絲毫的留情。

男子奄奄一息，他沒有用手護住自己的頭部，而是把手伸得很長，就算只能爬行一厘米，他也在做著努力，在痛苦的表情中，鍾獻讀出了他要說的話。

「讓、、、讓、、、我、、、回、、、家......」

在汽車正前方不遠的地方，一個婦女正懷抱著鮮血直流的小孩痛哭。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王揚連說話的聲音都是顫動的。

「活下去就會知道的。」

王揚瞪大了眼睛，他沒想到鍾獻會說出如此沉重的話來。

「已經到了生與死的時候了嗎？」

「沒錯！」

鍾獻突然吼起來，他快速轉到轉動車把手，就在附近，一輛失控的汽車撞到行道樹，樹倒下，若沒有他及時的反應，此刻也成為了這場意外的受害者。

鍾獻在躲開倒下的樹的時候，沒有注意到左邊的路況，他將路邊無辜的行人撞翻，自己也連人帶車翻倒了。

鍾獻先是看了一眼被撞的行人，發現他已經爬起來了，隨後便把注意力放在王揚這邊。

「你沒事吧？」

「沒什麼事，只是有些擦傷，不過那個人......」

話還沒說完，王揚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掏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你先打電話，」鍾獻識趣地說，「我來解決眼前的問題。」

王揚用顫顫巍巍的手接聽了電話，是他在醫院上班的姐姐。

「揚。」

「姐姐，你在哪裡，沒什麼事吧。」

「揚，」手機裡頭傳來了啜泣的聲音，「我要告訴你一些事情，在我房間鎖著的柜子里，放著存摺，裡面是我從工作到現在所有的存款，密碼是媽媽的生日，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找一個喜歡的女孩子，早點結婚，多生幾個孩子......」

「你在亂說什麼！」王揚突然吼了起來，「告訴我，你在哪裡，發生什麼事情了，姐，你快告訴我。」

「揚，」姐姐吞吞吐吐地說，「他們都瘋了，孩子沒有了，孕婦要麼離世了，要麼瘋了，他們瘋了，還有家屬，那些老人，那些丈夫也攔不住，揚，我可能再也見不到你了，揚，我好害怕啊。。」

「姐，別害怕，我馬上就會過來，很快過來，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揚，我怕，我再也見不到你了，你聽我說，我有好多話要和你說，你聽我說完。」

「姐，我手機不會掛的，你要說就說吧，但是一定要保護好自己，藏起來，我馬上過來，我在路上，你一定會沒事的。」

王揚全身都在顫抖，他不停喘著粗氣，似乎一旦呼吸不夠，就會窒息而亡。他確實沒有掛掉電話，而是把手機息屏，然後放在口袋裡。

鍾獻解決了那邊的事情，他不停道歉，忍受各種辱罵，見對方糾纏不休，立馬說出了當前的形勢，對方略微思考，沒再糾纏，趕緊離開了此地。

鍾獻走回來，看到了臉色不對勁的同事。

「怎麼了？」

「我姐姐，我姐姐她有危險，我必須去救他，阿獻，求求你了，幫幫我好不好，和我去救我姐姐，然後我們再去安全的地方，阿獻。」

王揚衝到鍾獻面前，他握住鍾獻的手臂，用近乎懇求的語氣和鍾獻說話。

「你姐姐，就是做婦產科醫生的那個嗎？」

「對對，我經常和你說的吧，你會幫我的是吧。」

鍾獻看著快要癲狂的同事，他很同情，也於心不忍，更是為難，最後還是拒絕了。

「對不起，醫院和我要去的地方路線相反，我不能去。」

王揚頓住了，他沒有想到鍾獻會拒絕，雙手從鍾獻雙臂處落下。

「為什麼，你只想著自己的安全嗎，這就是你嗎，對呀，這就是你，我應該要想到的，應該想到的。」

「王揚，我也有自己要考慮的事情，我也有自己珍視的人在等我。」

聽到這句話，王揚明白了，他癱坐在地上，毫無疑問，對於這句話，他沒有任何反駁的餘地。

可是，他要怎麼辦，時間爭分讀秒，要趕往姐姐工作的醫院，沒有代步工具的話，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就算路上運氣好，找到了什麼方法，姐姐那裡又能等得起嗎？

王揚雙手垂在地上，手背碰到了剛剛大樹倒下后，被彈射過來的磚塊。

「我到底要怎麼辦？」

王揚的大腦痛得不行，可姐姐，姐姐，姐姐在等著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