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出海
()死亡要塞已從地平線上消失了。
但是,藍雲沒有因此收回目光,而是繼續一動不動的凝視著它消失的方向:北方。地獄先遣軍的機動要塞——也許從未有人提起,並且它看起來更像一座島嶼,但死亡要塞的確是一艘「水線」長三十八里、寬十里的要塞級「戰艦」,每小時可以移動五里——正向世界的最北端前進。無疑,它正在追趕埃莉斯琳娜派往北方的艦隊,並且最終會在那片冰雪世界與它們匯合。
藍雲的困惑加深了。戰艦、深海戰士、海洋巨獸,最後還要加上死亡要塞,如此強大的力量,甚至可以與異端審判庭的十萬戰鬥修女進行一場具有決定意義的戰爭,而且還能獲得最後勝利……雖然只是慘勝,只有極少數人可以倖存。然而,黑武士領主卻將它派遣到沒有戰略意義的無人地帶,這個看上去違反常規、不合邏輯的舉動,目的是什麼?
她有什麼計劃?
也許在整個地獄先遣軍,除了黑武士領主自己以外沒有人知道答案。現在,只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她絕不是想要和異端審判庭的戰鬥修女開戰。
是的,埃莉斯琳娜絕對不會那麼做,除非她已經得到偉大的黑暗主宰的直接命令……
藍雲突然笑起來:黑武士領主的計劃與他有什麼關係呢?不管作為一名下層殺手,還是作為深淵裂痕要塞的領主,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執行她的命令——完全是被動的,不需要考慮「為什麼」,也沒有資格考慮。
而且,再過一個月,他就要親自向黑武士領主承認失敗,接受懲罰,現在浪費時間猜測她的計劃根本一點意義也沒有。
還是把注意力放到別的地方比較合適……
「你在看什麼,領主閣下?」
「我們後面有一隻海怪。」藍雲把目光投向水面。他沒有撒謊,距離「皇家橡樹」號的船尾三百尺遠的地方確實有一隻海怪,從她離開母巢的那一刻開始就在那裡了,似乎是某種理論上只會在深海活動的大型魚類。
藍雲沒有能力分辨海怪的具體類型:辨認海怪是水手們擅長的工作,而不是一個長期在6地活動的殺手的。
戴維.韋伯笑了。「只不過一條小魚。」他輕鬆的說,「它會一直跟在後面,直到這艘戰艦返回母巢。」
「這算什麼?」藍雲轉身,沖著他揚了揚眉毛,「保護還是監視?」
「是新戰術。」韋伯解釋到,「上個月開始,每艘單獨出航的戰艦,都會有一隻海怪和三十名深海戰士與她一起行動,保證情況最糟糕的時候也能有人返回母巢報告。」
「什麼意思?」藍雲驚奇的問。
「非常奇怪的事情。你知道,在新秩序建立以後,高等jīng靈帝國採取了防禦姿態,全面收縮,所有jīng靈全部退回他們的森林裡面,但是從三個月以前開始,它的艦隊又在遠海出現了。」韋伯說,「到昨天為止,我們已經和jīng靈艦隊進行了五次遭遇戰。」
「所以埃莉斯琳娜大人把艦隊、深海戰士、海洋巨獸和死亡要塞全都派遣到北方?為了圍剿jīng靈艦隊?」
「不,那和jīng靈艦隊無關。而且它不值得埃莉斯琳娜大人投入如此龐大的力量。我們的任何一艘戰艦都可以同時對付四艘jīng靈戰艦。」
「那你剛才的那句話又是什麼意思?」藍雲完全弄不明白。「保證最糟糕的情況下也能有人回去報告」,它聽起來可不像是先遣軍團佔據了優勢,更像是快要全軍覆沒的那種絕望情形。
「是這樣,」也許是為了避免再次誤導藍雲,韋伯停下來,考慮了幾秒,換上更慎重的語氣,「jīng靈艦隊的活動一樣引起了教廷的密切關注。根據間諜回來的消息,教廷的海軍已經傾巢而出,搜尋並摧毀jīng靈艦隊。問題是,雖然它的目標不是先遣軍,但誰也不能保證那群狂熱的修士不會攻擊我們,所以……」
「所以艦隊採取了新的保護戰術。」藍雲已經緊張起來了,「在我們的航線上有教廷的戰艦么?」
「目前還沒有。但是,據說真理與和諧號正在南方巡邏。」
「真理與和諧號……」藍雲已經說不出話了。雖然有一個滑稽可笑的名字,還帶著一點異域風情,但是這艘戰艦是教廷海軍最新、最強和最大的水面艦艇,如果間諜們的情報真實可靠,沒有被欺騙,「真理與和諧」號的火力幾乎是「皇家橡樹」號的四倍。如果真的碰到這艘戰艦,棄船逃跑可能是唯一的選擇。
不,也許死戰到底更好一些,反正也不會有別的結果,一切都在黑武士領主做出決定的那一刻註定了。藍雲拚命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不讓它爆出來,只是現在,要做到這點有些困難。
韋伯注意到了藍雲臉上的表情。「你太緊張了。雖然真理與和諧號就在南方,不過我們碰到她的可能xìng很低。而且還有深海戰士組成的前衛分隊負責偵察與jǐng戒,就算她在我們的航線上,我們也可以繞開。」
藍雲保持沉默——現在,他一點也不能確定,他是否還有好運氣,可以避開災難,拉開他與緊追不捨的死神之間的距離。
韋伯安靜的注視著他,等待著,最後說:「我認為,我們最好還是忘記這些使人煩惱的細節問題。進來,奧林達爾.藍雲領主,」他返身走向船長室,「現在是晚餐時間,所有人都在等著你。」
想不出更好的辦法,藍雲嘆了一口氣,走進船艙。
有資格參加艦長主辦的聚餐的軍官已經在餐桌兩旁站好了——當然,能站在這裡的只是那麼有限的幾位:牧師、副艦長、航海官、槍炮軍官、6戰隊隊長,與真正的海軍幾乎完全一樣,差別僅僅在於沒有海軍實習生而且海盜們的形象和氣質與海軍軍官存在明顯差異——不過這些傢伙仍在努力的讓自己看起來就像一名海軍軍官。
看到這幅情形,藍雲不禁產生了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幾個小時以前,管理碼頭的鯊人一本正經的對他強調「海軍的悠久傳統」,現在,他又看見一群認為自己是、並且試圖扮成海軍軍官的海上暴徒。
這很可笑。雖然在卡西迪,海軍和海盜曾經只是一枚硬幣的兩個面,互相更換角sè不但屬於正常現象而且受到國王和女王們暗中鼓勵,但那始終是一千年以前的往事。當阿多利亞建立「新秩序」以後,海軍與海盜就出現了不可逾越的鴻溝,不但體現在身份上,也體現在行為與氣質上:海軍高貴優雅,海盜卑賤粗俗。
當然,藍雲既不想譴責先遣軍的同僚,也不認為自己比他們更優越,只是,既然海盜在過去的一千年都沒想過改變他們在別人的腦子裡留下的印象,眼看著那種印象逐漸變得根深蒂固,他們現在又何必想要把自己洗白?
只是一時心血來netbsp;或者,他看了一眼韋伯,也許是這位艦長鼓搗出來的新規定。畢竟,當他們被派往那個地方,學習那裡的技術、歷史和風俗的時候,韋伯就對那裡的穿著潔白制服的海軍軍官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如果不是因為一些原因,他被提前召回卡西迪,他肯定會成為那些人中的一員。
看上去他利用了他的權力,而且影響了先遣軍的整個海上力量。
不確定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藍雲在主人的位置上坐下——它是韋伯的位置,本來是這樣,但是現在,既然他的官階更高,它就屬於他了——舉手示意,接著韋伯和他的軍官們一起坐下,然後充當侍者的海盜開始上菜。
宴會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