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愛如飲毒,飲者自甘。」
2002年4月初,羂索在宮城縣仙台市發現了一個有著加茂家血脈的男人——虎杖仁。
看著虎杖仁和他妻子香織說說笑笑遠去的背影,與這對夫妻擦肩而過的瞬間,他靈光一閃,有了個絕妙的想法。
這次說不準能培育出一個不錯的承載詛咒的容器。
於是他略施小計便讓香織「意外死亡」了,隨後便佔據了香織的身體。
此時的羂索萬萬沒想到,他此生最炙熱的愛就要由此展開,他會遇上自己最愛的人
——如同遇上自己的羔羊,又如同遇上自己的天敵。
虎杖仁這個男人出乎意料的好騙。
可能是他一直想與生前的香織有個孩子而不得的原因,他輕而易舉地便接受了「香織」復活歸來了,完全無視了香織額頭上的縫合線。
但他的父親虎杖倭助卻極力反對,看著「香織」的眼神驚恐又忌憚。
羂索被這個愚蠢的男人煩到不行,作為香織的枕邊人,他竟然都發現不了妻子其實已經換人了的事實,還一個勁地對他獻殷勤。
羂索微笑著打發了這個在他耳邊「嗡嗡嗡」個不停的蠢貨,決定出門走走,清靜一下。
吵死了,等利用完這個男人就殺了他吧。羂索臉上掛著他從香織大腦里看到的香織慣常的微笑,這麼想著,推開了院門。
羂索像香織記憶中的那樣,頂著香織的身體和左鄰右舍打招呼。
眾人毫無所覺地跟羂索寒暄了幾句,儘管奇怪「香織」頭上的縫痕,但沒有多想。
羂索心裡嗤笑,不管是普通人也好,咒術師也好,對於一個人的識別總是這麼膚淺。
只要外在一樣,就不再思考了。
這千年來都是如此,從未有人識破過他並非身體原本主人的事實,只是空有身體和記憶罷了。
對此他既對眾人的愚蠢膚淺感到不屑,又有些微妙的自得。
然後他就聽到鄰居家的小男孩對他冷冷道:
「你不是香織阿姨,你扮成香織阿姨想要幹什麼。」
羂索循聲看去,是一個約摸十一二歲的小少年,金髮金瞳。
有一隻蠅頭正從他腳邊悠哉悠哉地飛過,他卻毫無所覺——這是個普通人。羂索判斷到。
非要說他有什麼特別的,那就是長相了。
男孩的面龐是混血特有的精緻秀氣,頭髮整體呈暗金色,發梢髮根卻是極為明亮的金黃色。
更讓人矚目的是他那雙淺金色的眼睛——那是一對重瞳,看上去清澈透底又有種悚然的野性。
和他對視的時候,羂索感到自己的靈魂都不受控制的顫慄起來了。
不可思議。羂索在心裡感嘆地稱讚道。
前所未有。羂索久違地感受到一種新鮮感。
——我想得到他。
男孩注視著他的目光穿透力極強,似是已透過他寄居的香織的軀殼看到了他的本體大腦。
像是在注視著他本人,而非軀殼。
不,他就是在注視著他羂索,而不是香織。
這個結論讓羂索戒懼又興奮無比。
今天賀沢夫婦一如既然地爭吵起來,自從有了這個眼睛不祥的孩子后,他們的生活似乎也蒙上了一層陰霾,這讓他們在爭吵后總是不約而同地在這孩子身上撒氣。
這算是現在的他們唯一的默契了吧。
「假如沒有這個孩子的話,我們現在會有多幸福。」
這種想法隨著他們工作生活的各種不順在他們心裡越發深刻起來,這讓他們在打自己的孩子時越發收不住手,一次比一次過分起來。
從一開始看到兒子頭上的血跡的時候還會有的不安驚恐,到現在罰他一整晚跪在門外不許回家都毫不擔心,心裡的愧疚漸漸放下。
他們感到了一種被釋放的快感。
人性惡自由的快感。
在兒子面前他們可以自由地做自己,而不用擔心聽到任何惡評和抗議。
最多這個不詳的孩子也只敢偷偷跑出去待在院門口罷了。
今天中午放學回家,賀沢夫婦在吵完架后又拿他撒了通氣。
賀沢誠沉默地任他們打完,不去看身後喝醉的父母搞得一片狼藉的家,自覺地打開門,悄悄走到了院門口。
這種事從他三歲起就成為了他的日常,至今為止已有七八年了,他已經很習慣了。
他蜷縮在門口,儘可能地縮小自己的存在感,不想被鄰居看到自己的醜態。
渾身酸痛讓他心裡一陣麻木。額角乾涸的血漬,還有頭皮的刺痛,讓他更用力地把頭埋進膝間。
雖然很難熬,但還好還有隔壁的虎杖爺爺在。這些年虎杖爺爺經常接濟他,在他被趕出家門的時候經常收留他過夜。
虎杖爺爺是唯一一個,不把他的眼睛視為詛咒不詳的人。他看他的目光和看一個平常孩子沒什麼區別,這讓他感到很放鬆和安心。
正是這個世界上還存在著這樣珍貴的善意,才使得他磕磕絆絆地走過了這麼多年。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自從幾天前起,一直偷偷關照他的虎杖爺爺忽然不再關照他了,看見他也只是先四下看看,再摸摸他的頭,塞給他點吃的,然後就匆匆離去了。
他用力抱緊自己,努力說服自己他沒有被拋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