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二十六章
按捺住心中的怒氣,其斷收起信,追著鄴風的身影到了柏舟的演武場。
偌大的演武場內,只有柏舟一個人。身著殷紅立領外袍的柏舟一手揮著利劍,一手揮灑意流,時而跳躍翻轉,眼眸里滿是認真。
面無表情地看了一會,其斷的臉色緩和了些許,見柏舟收了劍,便拿著糖人上前,道:「柏舟,糖人買來了。」
眼睛倏地亮了,柏舟歡喜地拿過糖人,咬了一口,唇齒間都是甜蜜,眼裡彷彿有星光流轉。
看見少年滿眼都是糖人,其斷瞪了一眼糖人,冷哼一聲,伸手將柏舟擁入懷裡,道:「小傢伙,我特地下山,是給自己買了個情敵嗎?」
睜大眼,柏舟咀嚼的動作一頓,回過神來時咽下口裡的東西,抬頭看著其斷,驚訝道:「你連糖人的醋都吃?」他隱約記得,其斷的人設是高冷驕矜,不是千年陳醋。
鉗住他的下巴,其斷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道:「我還吃晏晚晚的醋。」提起這個名字,他的語氣重了些,很有一種咬牙切齒的意味。
猝不及防被吻了一下,柏舟的耳尖有些紅,連忙垂著頭,咬了一口糖人,低聲道:「我和晏晚晚沒有瓜葛。」
聞言,其斷的臉越發黑了,沉聲道:「我不想聽見你說起這個名字。」
眼珠子轉了轉,柏舟徑直道:「那你去見她唄。」
「好。」其斷摸了摸他的頭頂,淡淡地道,「以後她一定不會來煩你了。」他是知道柏舟性子的,若是柏舟對晏晚晚有一絲一毫的憐香惜玉之心,柏舟都不會把這封信遞到自己面前。
被柏舟厭惡至此,必定是晏晚晚自己的錯。他並不覺得柏舟是使喚自己做事,縱然真的如此,他也甘之如飴。
從演武場出來后,柏舟就被其斷纏上了,和小姑娘的粘人不一樣,其斷不愛言語,也不干涉他做什麼,只會見縫插針地刷一刷存在感。
譬如說,柏舟照舊修鍊意流,其斷就和他相對而坐,兀自修鍊,等他修鍊完畢立即上前,又是端茶又是捶背的。柏舟有些無言以對。這人也太過殷勤了吧。
再比如說,柏舟看書的時候,其斷也捧著一卷書,坐在他的身旁。一見柏舟合上書,其斷就湊上去,攬他入懷,躡手躡腳地親近。
又比如說,用過膳,柏舟領著狐狸散步,其斷亦步亦趨地跟著,過了一會兒就去牽他的手。柏舟無奈,又見他悄悄嚇唬要粘著自己的狐狸,啞然失笑,只好攥著他的手,吸引他的注意力。
兩人度過了一天。柏舟意外地發現,他和其斷的相處不費吹灰之力,彷彿是刻在靈魂里的契合。明明是閱歷、性子和年紀天差地別的兩個人,相處起來卻異常容易。
尤其是,其斷極其疼愛他。如果說,之前的偏愛是一汪泉水,那戳破窗戶紙以後,這種疼愛就變成了一片湖泊。其斷的愛是不動聲色的,也不在意是否會有回應。
他所求的,就是柏舟的只此一人和平安喜樂。而柏舟信奉的,恰恰就是一生一世一雙人。能不能從一而終另說,柏舟必然不是會始亂終棄之人。
因而,一日的功夫,柏舟和其斷已經如膠似漆了。這個伴侶在各方面都甚合他意,柏舟心情很是舒暢。但星月爬上天幕,柏舟才知道,自己大意了。
錦被如浪,玉枕如山,細汗淋漓下。風掀帷幄,月搖燭芒,呻吟綿延起。巫山雲,滄海水,紅梅壓冰雪,浪濤卷船桅。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少年汗涔涔,鬚眉力拔山,只羨鴛鴦不羨仙。
等柏舟喘著氣推開其斷的時候,紅燭早已燃盡了。其斷面上帶笑,從身後抱著他,道:「小舟舟,不要離開我。」
伸手撓了他的臉,柏舟有氣無力地道:「我好疼啊,你不許鬧了。」昨夜才做過兩次,他本以為今夜可以歇息,誰知道這傢伙完全不做人。
身上酸痛,他的吐息還沒勻下來,聲音不自知地軟了,帶著一點撒嬌的意味。
用額頭拱了拱他的肩窩,其斷在他的肩上落下細細密密的吻,嗓子沙啞,低聲道:「柏舟,我心悅你。在你不知道的時候,你就是我的了。」
含糊地應了一聲,柏舟昏昏沉沉的,翻了個身,蜷進其斷的懷裡,迷迷糊糊地伸手圈著他的腰。
這下意識的依賴叫其斷心花怒放。他回抱著柏舟,嘴角上揚,目光滿滿地落在柏舟臉上,眼眸里早已不見當初的陰鷙。
就好像,其斷抱著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件絕世珍寶。抱著他,其斷就抱住了自己的全世界。
子時將至,柏舟已睡熟了。其斷眷戀於同床共枕的溫情,捨不得和柏舟分開,但想起那個沒有分寸的女人,還是要替心肝寶貝解決煩心事。
戀戀不捨地起身,其斷穿戴整齊,輕吻柏舟的唇,這才默不作聲得退了出去。
外門的後山,此時沒有人的動靜。月華如水,草木的影子像極了魑魅魍魎的身形。偶爾響起幾聲怪異的叫聲,又輕又長的,聽著很是瘮人。風起,搖動樹枝,一時之間,滿山都是沙沙的響動,敲在人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