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鈴聲嘀嗒

那是世界的盡頭，最深最暗的根源之渦——

世界意識站在根源之渦前，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一團虛弱的白色光團，一條小小的白龍盤踞在那白色光團上，看上去像是死了一樣的安靜。

若不是還能看到些許的起伏，它都要以為真的救不回來了。

那擅長讓人傷心的小混蛋也不知道給自己留條後路，真就奔著讓自己魂飛魄散去的。

真氣人。

「你竟然就把你的世界支柱這麼送我了？」

沒有形體的灰霧盤旋著，想要捲走世界意識手中的白色光團，卻被它躲了過去。

灰霧的聲音聽上去有些不高興，「怎麼，不是你自己提出的要交給我嗎？現在反悔了？」

世界意識抬起眼睛看了它一眼，「我沒有反悔。」

它只是有些不舍而已。

「距離那個的時間越來越近了，世界支柱越多越好，你這個時候給我送一個來，不會是想要讓她當間諜吧？」

灰霧思索著，不明白眼前這個姐妹世界的傢伙為什麼這麼好心的把一個世界支柱送給它。

「我沒有什麼必要這麼做。」

世界意識淡淡的說道。

「哦……話說你什麼時候固定了這麼一個形體？還挺好看的。」

灰霧看了一眼本應該和自己一樣是一團霧的世界意識，小女孩的體型看上去很是可愛。

「不關你的事。」

世界意識的聲音中隱隱的有些抗拒。

「嘿！你要求著我辦事還這麼個破態度！和你家的蝙蝠俠真是一模一樣，還是我家鋼鐵俠好。」

灰霧嘟嘟囔囔的，再次伸出「手」。

「快給我吧，不然一會兒就要被發現了。」

世界意識嘆了一口氣，看了看正隨著呼吸起伏的白色光團，然後才猶猶豫豫的抬起頭來看向灰霧。

「……你找好世界了嗎？」

「嘖，健康的身體，美好的家庭、友愛的朋友、安全的生活環境……你都念叨過好多遍了！」

灰霧的語氣中有些煩躁，它並不清楚為什麼自己的姐妹世界區區幾年沒有見過就成了這麼麻煩的人，一個簡單的事情都要糾結這麼久。

「好，你一定要把這些都實現。」

世界意識這才把白色光團遞給了它。

灰霧一伸手就將白色光團吞沒，「你明知道以咱們的世界特性來說，根本沒有多麼幸福美滿的生活可言，世界支柱的身邊也總是伴隨著危險。」

它的語氣中帶著些許的不解與疑惑。

「就算我幫助她獲得了你所說的那些東西，她最後也終將走上那條路。」

「這就是世界支柱的命運啊，是逃不掉的。」

世界意識攥緊了手，「我知道，你照做就好。」

灰霧看上去有些無奈的聳了聳肩，「你不會是對於自己看管下的人物產生了感情吧？」

它指了指世界意識，「如果和人類產生了羈絆的話，你會變得很痛苦的。」

世界意識沒有說話，揮了揮手直接切斷了聯繫。

然後它站在根源之中，轉頭看向了自己的世界。

天與地旋轉著，以極快的速度前進、退縮、呼嘯……

看上去就像是世界末日一般的場景，實際卻是一個世界的新生。

世界意識閉了閉眼睛，瞬間出現在了洛娜位於哥譚的房間中。

它看著洛娜放在書桌上的小物件，嘆了一口氣。

它知道每一個世界支柱的身上都存在著必須要完成的命運，也知道他們的成長永遠伴隨著磨難與危機。

但它也不會忘記，第一次見到那孩子時的喜悅。

【「你好，愛麗絲。我叫洛娜，院長說，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

小小的女孩臉上還粘著黑色的灰，她努力的把手在自己的裙子上蹭了蹭，才伸出去想要和愛麗絲握個手。

【「……」】

當時只是想要看看自己新誕生的支柱長什麼樣子所以造了個身份的世界意識看著伸向自己的手，有些遲疑的握了上去。

而雙手交握的那一瞬間，它看到了未來。

這個像個雪媚娘糰子一樣的小姑娘，她會在經歷人生中最悲慘的一天後死去，然後重生成為一位真正的英雄，獲得一切、失去一切，最後消散於天際。

小姑娘的手白白的像雪一樣，摸起來軟乎乎的像個棉花糖，碧藍的眼睛像是裝下了整片天空，完全不知道自己未來將會遭遇怎樣糟糕的人生。

【為什麼她能夠表現出來那麼開心的樣子呢？明明她過得那麼慘，甚至連溫飽都是個問題。】

愛麗絲看著低頭把麵包掰成兩半遞給自己的洛娜，這個一直困擾她的問題又一次的浮現在了她的腦海中。

而小洛娜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把有著更多餡料的那一半麵包遞給她。

臉上還帶著傻乎乎的純然的笑。

【「院長說，只要我聽她的，以後還會給我這麼好吃的麵包。」】

騙人的。

愛麗絲垂眸接過麵包，看著上面已經有些餿掉的餡料，又看了看吃得津津有味的洛娜。

那混蛋看洛娜長得好看，要控制住她然後等她再長大一點就把她賣掉。

世界意識旁觀著那些在自己的身體中成長的世界支柱的存在，一直遠離，永遠理智。

【「愛麗絲，你為什麼不吃啊？真的很好吃哦！」】

小傻子小口小口的吃著那本來就不大的麵包，想要讓美味再停留的久一點。

她歪著頭一臉疑惑的看著反常的愛麗絲，讓後者更加感覺如鯁在喉了。

她本不應該經歷這樣的人生的。

愛麗絲放在身邊的手慢慢的收緊了，憤怒讓這位本沒有感情波動的世界意識感覺像是全身被火所炙烤一般。

那些觀測他們世界的傢伙，為了一些可笑的理由肆意的干涉她的人生，讓原本應該成為天之驕女的女孩遭遇了這樣的人生……

那群該死的傢伙！

【「洛娜。」】

她看著正在舔手指力圖不浪費一點食物的洛娜，說出了那個讓她懊悔了很久很久的話。

【「我們逃走吧！」】

從那可笑的命運中，從那註定悲慘的未來中，一起逃走吧！

【「好。」】

看著自己最好的朋友，洛娜的眼中閃過了些許的擔憂，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再之後……即使是世界意識，再成為凡人的時候也是凡人，也有生老病死。

那些故事也沒有必要再重複了。

它只記得那天很冷，洛娜出去找吃的，而它睜眼閉眼都能夠聽到那些觀測著它的人類所發出的討論聲。

【「這個可以作為一個淚點吧？」】

【「害，不過是個小配角而已」】

【「能不能活到有那個戲份都不一定吧？」】

【「草，喪鐘殺過來了！」】

……

好恨啊——

這些肆意的決定別人命運的混蛋，真是死一萬次都不能讓人解氣！

伴隨著那些觀測者的話響起的，還有咔噠咔噠作響的命運的齒輪相接的聲音。

意識隨著這個身體的死亡逐漸的消散，而它不甘心的想到:等著吧，我的世界支柱才不是

什麼普通配角！

她會被所有人所愛，成為當之無愧的主角！

等到它再次醒來的時候，命運在它沉睡時悄悄的行進了很長的距離。

而它的小姑娘，也不再是那個軟乎乎的小棉花糖了。

她的身體變得強健，思想變得堅固，眼睛中滿是赴死的決心。

但它只覺得難過。

原來窮盡了一切，仍然還是無法改變命運。

世界意識望向正在轉動著的根源之渦。

洛娜，還記得嗎。

你曾經說過，想要有健康的身體，美好的家庭、友愛的朋友、安全的生活環境……

在命運的支配下，它沒有辦法做到。

所以它選擇了跳出命運。

愛麗絲看著根源之渦，像是看到了那個正在母親懷抱里歡笑著的銀髮藍眼的小女孩。

洛娜，你不是被世界所厭惡的孩子。

和你做朋友的日子是我從誕生以來最快樂的時光。

你想要的一切，我全都給你。

而作為交換，你要好好活下去。

你不是什麼配角，你是自己人生的主角。

世界意識看著相框中笑著的少女，閉上了眼睛。

-

兩年後

「選好了學校了？」

布魯斯看著餐桌旁邊一邊打哈欠一邊收拾餐具和盤子的提姆，折了折手中的報紙。

上面是一則關於超人又救下一架墜毀飛機的報導，旁邊的邊角還有蝙蝠俠智斗稻草人，銀狼將逃犯弔死在警局前的新聞。

提姆把收拾好的盤子遞給了旁邊的阿爾弗雷德，拿起印著個蝙蝠小標誌的馬克杯喝了口咖啡。

「嗯……其實還在猶豫。」

「猶豫？這種話可不像是你會說出來的。」

布魯斯用手撐著自己的下巴，饒有興味的說道。

「哈哈……」

他尬笑了兩聲，用手撓了撓自己的臉頰。

「……」

布魯斯看著提姆眼睛下面的青黑色，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拍了拍他的後背。

「哥譚最近還算平靜，紐約倒是有點混亂，銀狼最近做的有點過分了。」

「啊，我周末正好去紐約看看。」

提姆聽出來了他隱藏於話語中的意思，看了一眼布魯斯看不出來什麼情緒的側臉。

後者笑了一聲，「年輕人該享受自己生活的時候就要去盡情的享受，你說對吧？」

那雙鋼藍色的眼睛深處帶著些微的擔憂，卻被隱藏的很好，畢竟提姆並不需要他的同情。

兩年前那場席捲宇宙的重啟大事件中，只有一個人沒有安全歸來。

弒君者，原名洛娜·威爾遜，喪鐘的人造人女兒，好萊塢冉冉升起的巨星，同時也是……提摩西·德雷克喜歡的人。

蝙蝠俠傾向於認為她已經死去了，而紅羅賓卻不那麼認為。

永遠冷靜，永遠理智的紅羅賓，第一次在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人已經死亡的事實時，偏執的認為她沒有死。

提姆仰頭看向在陽光照耀下閃爍著金色光芒的紐約圖書館，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本來就是隨便走走來著，怎麼會走到這裡來了？

不過，來都來了……

提姆用手輕輕撫過街旁的長椅椅背，然後繼續向前走。

反正周末他也沒有別的要去忙的事情，到處走走也挺好的。

去聽她曾經所聽到的聲音，去看她曾經看到的風景，去感受她曾經感受到的存在。

就好像她還在他身邊。

「叮——」

一道清脆的鈴鐺響聲從

他身後的不遠處傳到了他的耳朵中。

「啪嗒！」

伴隨著尋常人根本看不到的空間之間的扭曲，原本被他好好放在衣服一旁口袋裡的筆突然掉到了地面上。

就在他彎下腰去撿起落到了地面上的筆時，那鈴鐺的聲音更近了。

「咚咚——」

莫名的，他感覺自己心臟跳動的速度也變快了，像是有什麼大事悄無聲息的發生了一般。

而就在他的手指尖觸碰到筆時，一道帶著雪松味香氣的清風擦過了他的肩膀。

提姆猛地站起身來，轉頭想要抓住那陣風，卻只看到了人海茫茫。

他握緊了手中的筆，湛藍的眼睛中蒙上了些許的陰翳。

「幻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