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精神世界的維度感知和正常世界完全不同。

一樹醒來后懵了好幾個小時。

在黑鴉詢問他身體情況時，他習慣性的就將精神絲纏了過去——透明的觸手捆住了黑鴉，並試圖進行精神融合。

然後他就被受到了驚嚇的黑鴉第一次怒罵了一頓。

又被不知哪兒來的白色異能人形給攻擊了——等他恢復正常回過味兒來，才意識到那些白色人形應該是受黑鴉指揮的戰鬥兵器。

異能人形攻擊不了他的精神觸鬚，但可以攻擊他的實體觸鬚。

理論上斷肢級別的痛感在他這裡不痛不癢，所以直到被那些異能轟擊了幾個小時后，一樹才緩緩的找回了自己作為人類的行為記憶——對沒脫離意識深度還處於與異能同化狀態的一樹而言，被揍了幾個小時，感知上也是很短暫的時間。

雖然本能上不反抗，但收回精神觸鬚的動作太慢，導致他在飛舞的觸手們的保護中，結結實實挨揍了好幾個小時，以鈴蘭莊園的主體建築為中心，直到不遠處的人工湖，地面上一片狼藉。

「黑鴉？」一樹終於收回了精神觸鬚，而是用嘴問道，「這是哪兒？」

黑鴉眼神危險的審視著被幾根觸手保護在正中央的懵懂青年，冷笑：「鈴蘭莊園。」

一樹：……

很好，一覺醒來家沒了。

一樹望向那些白色人形。

他們穿著白色風衣，帶著骨白面具，面具眉心的位置鑲嵌著一顆眼熟的紅色菱形寶石。

「入侵者？」

剛剛他好像確實是在被這些傢伙用異能刮痧。

心念微動，腳下影子里生出的觸手便已經貫穿了那些肢體。破碎的血肉滲入觸手上裂開的「嘴」，一樹心頭陡然湧起奇怪的感覺。

孩子們歡呼起來：【媽媽！是媽媽的味道！好吃耶！】

一樹：「……？」

這發言很可怕啊崽子們！

無論是白色人形的基因成分，還是這群人外小朋友快樂吃親媽的舉動！

[禁止進食人類的身體。]

【嗚好qaq】

母體的命令是絕對的。

一樹靠著表面的懵逼，完美掩蓋了內心的驚濤駭浪。

比起小崽子們的非人暴言，他對白色人形和他有關這個事實更加細思恐極。

他下意識覺得這種東西的存在和黑鴉有關，卻又覺得此時不是挑破問題的好時機。

然而某鴉並不這麼認為。

「是我調來的護衛。」黑鴉冷著一張臉飄在一樹面前，很是不悅的質問道，「你剛剛醒來后的第一反應居然是想吃掉我，一樹。」

「我沒有！」一樹在黑鴉毫不掩飾的殺意中，震驚的睜大了雙眼，「我只是想和你打個招呼，但一時沒切回人類的打招呼方式！」

「哦？」黑鴉挑了挑眉，壓迫感絲毫不減，「你不是人類了？」

一樹冷汗津津：「我當然是人類！」

「你是人類，那我是什麼？」黑鴉的手落在一樹的脖子上，幾乎要將他掐離地面，兇狠陰鷙的繼續著他的質問，「你剛剛居然想要融合我，一樹。」

一樹還是第一次對上黑暗氣質x的黑鴉。

不，怎麼說，就，很帶感的帥爆了。

……咳。

「是我的錯。」一樹乖巧且迅速的認錯，像只狗勾眨巴眨巴眼，「對不起，嚇到你了。」

「嚇到我？」黑鴉眯起眼睛，反而冷靜的鬆開了手，「確實，你嚇到我了，我才會如此失態。」

「真讓人意外，你居然能嚇到我。」

一樹腳踏在實地上，好奇的盯著第一

次表現出混沌迷茫狀態的黑鴉，沒忍住多問一嘴：「這是超出你預料的發展嗎，黑鴉？」

黑鴉從捂臉的五指縫隙中尖銳的審視著面前的青年。

他是他的複製人，是唯一覺醒了最強精神系異能的個體。

所以他將自己的一部分記憶分享給了對方，並以意識體的狀態關注著這個在混亂的精神狀態中保存了虛弱自我的實驗體的成長。

他為他準備了屬於人類的身份，控制著他混亂精神世界即將崩塌的秩序，像是約束瘋獸的項圈，及時的用催眠般的語言制止著他即將暴走的可能。

於是，「深水一樹」這個人類便誕生了。

證據就是，這個殘缺記憶自以為人的個體真的獲得了「那存在」的認可，得到了「系統」。

他在這個個體被系統鏈接綁定之前便用自己的系統許可權攔截了對方的新系統，並以「寫作」誘導對方潛意識中對系統屬性的認知。

借口「通過實現內心最深處的願望，得到這個世界的人望來恢復異能」，實則暗中調動自己系統的許可權幫助對方控制異能。

因為無法徹底控制新系統，也必須讓新系統與對方融合才能實現最終目的，他調用白色死神偽裝成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線人，將太宰治定下的魔人捕獲計劃透漏給對方，最終成功導致了深水一樹被澀澤干涉了異能、再在2v2對決中得到操縱異能的許可權使其認定他使用異能「深淵絮語」為合理現象后，順利死亡。

黑鴉需要借用深水一樹的死亡，將其引導入自己早就準備好的新軀殼中。

這樣，新系統就順理成章的被丟到了深水一樹的靈魂中，並因為此前的鋪墊引導而真的成為了「寫作系統」，他也能將自己的系統合理化為「榛酒輔助系統」，在過了明路的情況下，以對方的靈魂為橋樑，通過自身的系統去操縱新系統，並汲取其中屬於「那存在」的權能。

在兩個系統的吞噬融合異變之下，「深淵絮語」終於得到了規則力量的灌溉，產生了秩序性的進化，逐步可控，卻又像是個吞噬著規則權能的怪物，不斷膨脹著。

黑鴉幾乎要為這異變而喝彩了——彷彿他此前全部的不幸都在這場順利的計劃中得到了彌補。

而且，原本他是打算告知一樹真相、趁著對方對自己作為人的存在而動搖時侵吞對方的靈魂與系統，徹底將該異能據為己有。

但這個殘缺的實驗體似乎對自己產生了特殊的信賴感。

這讓黑鴉難得在感情上生出了些許貪婪——如果是另一個自己，哪怕是身體複製的、記憶殘缺的、生活在自己的棋局與謊言迷霧中的「人」，是不是真的能回應自己的所有願望、絕不背叛自己呢？

誰不渴望一位靈魂相合的搭檔或伴侶呢？

他也曾知己好友遍天下啊。

然而，這次進化之後的發展，卻像是對著他的臉狠狠的來了冷冷一巴掌。

對方在不清醒的狀態下，居然本能的想要吞噬他！

雖然並且由於他經年累月紮根在對方行為本能里的「不能隨便傷害他人」而沒有做出實質性的傷害行為，第一次在「深水一樹」這個個體身上體會到「失控感」的黑鴉無比暴躁——迫使他變成現在這樣的那件事之後，這還是他第一次試著相信某個人！

而且還算得上是「另一個自己」的人！

黑鴉此時的心理狀態，堪稱背叛ptsd病發現場。

但凡是一樹的情緒稍有負面波動，都能勾得他這窮途末路的賭徒徹底失去理智搞死這個實驗體。

然而，所有可能踩雷的點，目前為止，一個沒有。

深水一樹的情緒素來穩定，且隨著異能的進化日益穩定。

這是他本人都沒察覺到的情況——從一開始

就不算是標準的人類，而是人類的身體與人類的記憶所拼湊出的人偶般的存在，在異能進化的過程中，逐漸進化為能被那些小東西認定為「母體」的存在，已經不可能再算得上是普通的人類了。

但他本人卻始終不打算改變自己的種族認知。

黑鴉被一樹那雙專註的看著他的雙眸迷惑了。

明明就是同一張臉，卻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黑鴉決定最後再給出一次信任——以暴露不足的無理取鬧的方式。

「給我支配你異能的許可權，一樹。」

一句話，暴露了他無法再支配對方異能的現狀，也給了對方逃離掌控的可趁之機。

一樹不像他，總把智商用在布局爭鬥上。

但他們擁有著相同的靈魂，他從來不會小瞧自己的智商與成長性。

黑鴉靜默的凝視著另一個自己。

一樹同樣也在觀察著異樣的黑鴉。

聽到這句話時，他確實如黑鴉所料，明白了黑鴉如此失態的原因。

支配異能的許可權。

黑鴉無法再使用他的異能，而不得不說，他的「孩子們」確實強到離譜。

如果交給支配欲過於強大的黑鴉使用……

一樹彷彿看到了全球人類都在悄無聲息間變成絮語傀儡的末路。

而黑鴉確實長著一張毀滅世界的反派臉……不，有著滅世boss的氣質！

「可以，不過我的異能又進化了，我希望你不要偷摸摸的用這個異能將世界變成空無一人的孤島。」一樹盡量表現得誠懇且偏心縱容黑鴉，但底線不能丟，「順便，那些小東西口無遮攔，你別太介意。」

黑鴉：……？

下一瞬，黑鴉便被拉進了一片虛無又嘈雜的精神漩渦之中。

「要加油哦？」

一樹伸出右手，低頭用食指戳了戳自己的胸口，意味深長的彎起了眉眼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