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人情買賣
擦的光亮的紅木四方桌上，三杯青瓷碗里的茶水未涼，透著淡淡的茶香，縈繞在眾人鼻尖。
粉襖少女躊躇半晌，才遲疑道：「方才你所言，屬實否？」
木寂初正吹著茶水，面紗時不時揚起，露出她潔白的下巴。
她瞅著水面的陣陣波瀾，想著剛剛尹甜菜與她所說的那些話，暗自欣喜這送上門來的好機會。
聽到她問，便笑著說道：「草民雖未曾見過什麼大世面，但混跡於市井之中，耳聞目濡一二。」
當然，扯謊能力也是略懂一二。
若不是尹甜菜方才告知自己這粉襖少女心上人為何人，她還真沒這個底氣撒謊。
也不知尹甜菜為何知曉這些，她有些好奇。
「如此，多謝姑娘。」綠底百合襖裙的少女淡淡微笑，儀態大方。
身為京城裡的富家子弟，她當然廣見洽聞，若是平日里，這種劣等賤婢的話是聽了都怕污耳，但是木寂初所說的「妙計」確實聽起來既新奇又有趣，便由著去了。
她輕輕抿了抿茶水，水眸掀起看著木寂初：「姑娘若是有何難處，也可直接予我二人道之，也是謝承姑娘之情。」
木寂初聽著她話語神態里淺淺的倨傲，也不在意，只是不經意道：「草民與府中一同事家僕本欲是此番到錦陵鎮上為自家小姐採購胭脂，卻不想這錦陵鎮遭了哪檔子的事兒，竟是連鎮子入口都進不去，如此也只能遺憾而返，借宿在這好來客棧歇腳幾日。」
綠襖少女眸光閃了閃，輕笑幾聲：「早就聞得這錦陵鎮胭脂首屈一指，我二人也是聞名而來，不想和你們一樣。」話語在唇齒間轉繞一番，又問道，「姑娘怎的連馬車也沒備上？」
尹甜菜一直在旁邊坐著不發聲，本想一直裝木頭，可聽此，她下顎線繃緊，眸子垂下的同時迸射出寒意。
她聽得木寂初笑聲道：「小姐可聽說過千日紅？」
綠襖少女沉默了一會兒，她眼神暗了暗，才道：「…千日紅？」
「千日紅是草民家中小姐的心頭好，聽聞這千日紅的胭脂是除用紅藍花原料，又加入了另外幾種罕見的花製作而成…而與其他胭脂所不同的是，千日紅中又加了美人香。」
「美人香倒不是香料，是一種混入胭脂里的粉末，其用者唇腮霞光浮面，略施金粉，味若花香，遠遠觀去，如晚昏霞艷。」
木寂初說到這，抿了一口茶水，笑眯眯地看著眼前兩位少女：「如若是備了馬車，這顛簸之地，難免跌蕩，且千日紅嬌貴，馬車倒沒這人來的穩當。」
「何況此荒夷之地的賊匪向來不在少數，馬車又實在引賊人注目，這才未備馬車。」
木寂初的話語稱不上滴水不漏，而且事實也當然不是如她所言那般誇張，可眼前是貴族子弟家出的小姐，生活用度奢華又及其講究，他們許多用品都是靠人力一點一點打造出來的。
木寂初帶點浮誇色彩的說辭倒是沒讓她們生出太多疑慮。
綠襖少女與粉襖少女對視一眼，眼中的疑惑漸漸隱去大半。
「不知到時候二位小姐回京時，可否捎上草民等人？」木寂初終於說出自己的真實目的，心臟在此時跳動的如急劇的鼓點。
她方才下樓時觀望了一下那三人的住房，但是一個人也沒有在房中。
木寂初並不知道那幾人去了哪裡，只想在他們回來之前快點談妥眼前這檔事，不然的話…
自己和尹甜菜就真的要栽在這裡了。
那身穿青綠色襖裙的少女摩挲著瓷杯，沒有出聲，旁的另一位卻急得乾瞪眼。
她不知道眼前這兩人彎彎繞繞說些什麼，只想快點實施木寂初所說的「妙計」。
「可以。」
綠襖女孩微笑著看向木寂初，眼波瀲灧。
木寂初和尹甜菜正要鬆口氣的時候，就聽見一道女聲橫空傳來。
「不知兩位小友是要到哪兒去？」
杜玉輝從門檻外盈盈走來，線條勾勒的妖媚雙眼裡冷意翻滾。
可真是好樣兒的，剛剛送走那位大人，這裡倒是有螻蟻跳腳了！
楊正明和巳也隨之邁來，木寂初只覺心臟驟然停止了跳動，臉色慘白。
他們怎麼來了！？
「小友可是忘記了，與我說過些什麼？」
呵，是說過。
她昨日離開他們廂房前留下紙條塞進杜玉輝手中，說的就是有一重要消息要贈予他們，在今天的日入時分於杜玉輝等人的廂房見面。
她知曉這三人心思詭譎，不會就這樣被旁人騙了去，但是木寂初要的僅僅只是為了吸引杜玉輝等人的興趣，好讓他們不立即滅口罷了。
畢竟這等自視甚高又及其清高自持的人，一方面瞧不起螻蟻般低賤的人，一方面又有著抱著貓戲耍鼠一般的惡劣趣味。
沒想到這感興趣的時間消逝地如此之快。
木寂初抿了抿唇，心思翻湧：「閣下若是不嫌小女瑣事繁多，可到京城來尋我。」
只能盡量拖延時間。
綠襖少女稍一琢磨，便大概摸了個稜角，她試探著開口：「二位可是有什麼事還未解決？不如這位姑娘先留下把眼前之事處理再說？」
木寂初明白她這是在變相的拒絕自己，明顯就是不想趟這一渾水。
杜玉輝眯了眼打量著綠襖少女，唇角的笑意微微斂起：「也好。」
眼瞅著這二人似要商量好的樣子，木寂初眼神一暗：「姑娘，帕子上的詩可想好了？」
粉襖少女愣怔片刻，頓時就急了：「你還是先和我們回去吧，至於你——」她用手指著杜玉輝，下巴微抬，「到京城再去尋她。」
只見眼前的少女裝扮華麗俏美，舉動之間卻帶著頤指氣使的姿態，那種理所當然讓人聽命於她的語氣讓人不由得心生厭意。
杜玉輝沒想到眼前這個穿著粉嫩可愛的俏麗少女如此囂張，只覺怒火攻心，但是又想到了什麼便按捺住：「二位姑娘稍安勿躁，凡事講究個先來後到，我與她確是有要事…」
粉襖少女蹙眉不做聲，但是她渾身散發著的不耐之意再明顯不過。
「東西準備好了就直接走吧。」她對著木寂初道，不去理會對面杜玉輝。
綠襖少女明顯就是聽命於這個粉襖少女，見她執意如此，便也不再說話。
「你…」杜玉輝眸中殺意四溢，正要動手，楊正明笑眯眯地按住了她的手，聲音卻冷酷無比：「別輕舉妄動，你忘了這兩個人什麼身份了？」
「她們要是執意帶走那倆個人，我們根本無能為力。」楊正明頓了頓，沉聲道，「別給鍾家主節外生枝。」
杜玉輝面無表情地沉默半晌杵在原地，她緩緩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容盯著木寂初。
她無聲張了張嘴，口型的意思很明確：
你很好。
木寂初頭皮發麻，第一次感覺到了殺意是如此的可怕。
…
好來客棧里。
「所以說，就任由那倆個知曉我們行事機密的女娃跑了？」杜玉輝沉著臉色，語氣憤懣。
楊正明沒什麼表情，瞟了她一眼：「不是你在收到那個丫頭的紙條的時候，揚言要看戲么？」
「我怎麼知道這死丫頭鬼點子這麼多，這次是她運氣好！若不是遇到了…」杜玉輝似是知曉自己這個詞不能輕易說出口，便只得咽了一肚子的火不作聲。
「玉輝，這次是你輕敵了。」楊正明臉上沉寂如水，「本部讓我們趕快回去，說是有新的事交給我們去辦。」
「那個東西可是不找了？」
「那個東西已經被人拿走了。」
平地一聲驚雷炸起，杜玉輝臉色蒼白，聲線有些不穩：「沒…沒了？」
「怕是除了齊家，還有人也在覬覦這個東西。此次回去，定要把那倆個女娃報告給上層。」
楊正明摸了摸下巴，看向巳：「無南先生的玄天儀眼拿好了？」
巳無聲點頭，見此，楊正明沒什麼感情的笑了笑：「那麼，現在是時候收拾最後一個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