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南越之花

時間回到2015年9月，林建宙自殺的消息傳出去之後，不僅在業界炸開了鍋，在南越校友圈子更有很熱的關注度。徐雁峰在南越科大校友群不斷被同學和校友質問。

作為校友中近些年知名度頗高林建宙，逆襲並接班陳志誠師兄企業家薪火，被校友和業界傳為佳話。這進一步彰顯著南越科大作為華南地區的新技術中心、產業發展源頭、企業家搖籃的系列美譽，當之無愧。

徐雁峰保持沉默，在群里默默忍受著悲痛與質問，最多就是發一個合掌、發一個流淚的表情包。這也從另外一個側面證明了何全智的指責是多麼牽強。當被逼到無奈之時，曾一度想退群了之。不是他不知道內情，而是他有職業道德，也是為死者諱。

除了一個人，讓他改變了初衷。這個人就是文小艾，號稱享譽上下3個年級的「南越之花」。

在校友群中，文小艾一直是潛水的，而徐雁峰偶爾還冒頭吹水。在林建宙事件發酵之時，文小艾發起了主動加徐雁峰的微信的信息。畢業之後，他就沒有了文小艾的消息。只知道文小艾在bat公司工作，這是一家與txc比肩的國內互聯網三大巨頭之一，此前柒曜就是尋找這樣的頭部公司合作，最後敲定為txc。但在林建宙自殺的三天前終止了合作。

文小艾約了徐雁峰見面了。因為徐雁峰不願意在微信上透露更多的有關林建宙的信息，在文小艾再三堅持之下，他說，想詳細了解，只能見面聊。

時間在國慶前夕的一個下午，南越市開發區的星巴克咖啡店，這個地方距離柒曜和bat的距離差不多遠。

徐雁峰先到，要了兩杯咖啡，選了一個僻靜的位置坐了下來。

正當他低頭看手機的時候，一個充滿磁性甜美女聲：「這裡有人嗎？」徐雁峰抬頭，一張曾經熟悉而又變得陌生的臉龐，熟悉的是這大家閨秀的五官，陌生的是歲月無情的留下痕迹，成熟也意味著變老。文同學一個淺淺微笑，兩個深深酒窩依然很迷人，邊勾起了太多的回憶。

「老同學好呀！請坐。」徐雁峰笑笑，打量著眼前這個曾經的南越之花。之前的溫婉動人疊加上如今的成熟優雅，確實是名副其實的南越校花。

文小艾用白皙修長的雙手從身後捋一下白色的長裙，優雅的坐了下來。徐雁峰留意到手腕上有一個翡翠鐲子，翠綠溫潤，高雅得體。

「我幫你要了一杯紅茶拿鐵，可以嗎？」

「哦，你怎麼知道的，我一直喝這種口味。」文小艾有些驚訝。

「心有靈犀唄！」徐雁峰補充道，「哎呀，不是啦，我記得10年前咱們奢侈過一把，就是喝35元一杯的咖啡，你要的就是這種。」

「是啊！還有李美玲、林建宙，我們4個人。」說到這裡，發現失言了。驀然回首，四個人已經有兩個人不在人世了，一陣酸楚湧上心頭，讓人唏噓不已。

徐雁峰清晰的記得，那時正是獲得學校最高獎學金的頒獎典禮之後，同學少年，意氣風發，內啡肽爆棚，幸福感滿滿。

咖啡上來了，並沒有馬上喝。

「建宙之死，你最清楚？」文同學單刀直入。

「可以這麼說吧。」徐雁峰坦誠的說。

「他的死和何全智有關係嗎？」

「你怎麼這麼說?」徐雁峰驚詫。

「我和何全智有過一段短暫的婚姻，我了解他。」

「你不是和建宙有一段戀愛關係嗎？怎麼和何全智又結婚了呢？」

「是啊，上天就這麼弄人。」文小艾沉默一陣，說。

「那，現在結婚了嗎？」

「單身，挺好。」自信中透露出一些無奈。

「等等，我要理清楚這段往事。」

事情還得從1998年說起。

南越的初秋，天氣還是格外炎熱。一群17、8歲的青澀少年，出現在華南最高學府南越科大的校園，他們正是來自全國各地到學校報到的應屆生。雖然衣著各異，家境不同，但臉上洋溢著美好的憧憬。胸懷夢想，熱血青春，這屬於他們的黃金時代。

當徐雁峰穿著拖鞋和邋遢的襯衫，氣喘吁吁趕到新生報到處時，看到了一對男女生也來到報到處，從衣著和相互幫助的情況看，是來自同一個地方的學生。徐雁峰很是羨慕，自己的學校就他一個人考到南越，多麼希望有個伴啊。

」歡迎新同學！「這時，在接待處的一位學長熱情的給他們作了登記、辦手續，這個人學長正是何全智，比他們大兩屆。而兩位湖南老鄉就是林建宙和文小艾，他們來自湘西一同所中學，號稱1998年湘西的雌雄雙學霸。何全智也是湖南人，兩年前以優異的成績考取了南越科大的電子信息專業，兩年來，不僅品學兼優，還體現出優秀的管理和領導能力，他已經是系裡學生會會長都是四年級學長才有資格，像他這麼快成長還是第一次。

所謂他鄉遇老鄉，格外親切。文小艾被眼前這位學長老鄉的人格魅力所迷住了，整齊乾淨的校服，一米八的身材，方寸頭，濃黑的眉毛，挺直的鼻樑，性感的嘴唇，無一不散發著男性的魅力。談笑間既有湖南鄉音的親切，更有大城市閱歷，以及大學生特有的熱情、睿智和活力。彷彿有一顆種子在文小艾心中種了下來，但她哪裡知道這顆種子將長出苦果來，這是后話。而反觀身邊這位學霸林建宙同學，高中的忘我奮鬥，無暇關顧身邊的人，儘管一路綠皮火車相伴，但對比這位學長，卻顯得老土和幼稚：個子矮小，深度近視，相貌平平，頭髮又長又亂，還有咬指甲的壞習慣。

而在何學長眼中，這時的文小艾，還是一個剛從山溝里走出來的「妹伢「，扎著兩個小辮子，穿著花布裙，臉上黝黑透著紅潤，額頭上冒著大汗，但咯咯笑起來伴隨這兩個小酒窩，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特別清純可人，而更難以掩蓋的是亭亭玉立的身姿和漸見豐滿的身材，簽到時露出的纖纖玉指和白嫩的肌膚。心中也有了好感，只是自己心高氣傲，身邊女生也不少，根本沒有留意小文同學的痴情的眼神。

對於男女情愛，此時的徐雁峰只有吃瓜的份，他回憶，可能那時的他比林建宙給人的感覺也好不到哪去。但他堅持心無旁騖，一心向學，農村出身的他，那時只相信讀書改變命運，書中自有顏如玉。後來林建宙回憶說，他也有同感：「徐雁峰，廣東人，身高178，體重95斤的樣子，人高瘦，駝有點背，趿著拖鞋，不知道的以為是一個吸毒者呢。哈哈！」

後來發現，林建宙、徐雁峰、文小艾居然是同班同學，來自農村的他們有著共同的背景和成才的願景，在接下來的大學時光里，從學習成績方面，號稱信息學院「三劍客」的他們仨，在各個學科頭把交椅都是輪流坐莊，成為那時年級的佳話。南越的電子信息專業本來就是錄取分數最高的專業，是學校的重點學科，三劍客也成為學校優秀學生的典型代表。

文小艾是不滿足於成績優秀的，她學的好是為了更好接近師兄何全智，生怕自己配不上。第一學期很快過去了，她積极參与學生社團，申請加入學生會組織，成為文藝部成員，後來還成為學校廣播播音員，這樣就能接近何會長，匹配上何師兄。但這時的和師兄意氣風發，進入學校學生會，共青團組織，經常舉辦各種活動，是學校先進活躍分子。

到第二學年的時候，何師兄已經是四年級了，他一邊作畢業設計，一邊找工作，忙的不亦可乎。痴情的文師妹白等了一年，各種接近、暗示、示好，等不到何全智的一句表白，有些灰心了。甚至有一次，文小艾瞎編的說，「師兄啊，你的室友老是說我是你女朋友，整天粘著你，搞的我真不好意思呢。」沒想到何全智卻說，「沒有那回事，下次誰說你，我跟他沒完。」小艾的心都涼了半截。

1999年中秋晚上，文小艾又來到學院學生會，學生會在男生西六宿舍大樓中間的大廳。其實是上六樓找何師兄會長，但是何全智出去搞活動了，她很是沮喪。於是她又來到四樓老鄉林建宙的宿舍，作為同一個中學畢業的老鄉，關係一直保持的很好，林建宙也暗戀著這位文同學，只是文小艾一直將心思放在了何全智的身上，忽略了這位痴情的矮個子近視眼了。

「你沒有出去啊？建宙同學。」文小艾敲了敲門。

「來請坐，過來學生會有事？」他沒有回答就反問，其實是暗指文小艾在找何全智。

「沒事就不能過來啊?」小文同學嬌嗔起來。

「歡迎啊！一會一起去看電影吧？我看電影都是不用錢的。」原來，學校有個露天電影場，承包給了一個私人老闆，林建宙利用課餘給他們寫海報並張貼出去，可以掙生活費。

「就你能耐。請看電影都捨不得花錢。嘻嘻。」

於是倆人就第一次成雙結對的去看了一場電影。但這對林建宙這個鄉巴佬來說，這個第一次多麼的難以忘卻。文小艾也對他暗生情愫，隱隱之中有對不起的感覺。

「我們去吃個宵夜吧，電影的錢省了，這次我花錢了。」從電影場出來已經是10點多了。

「吝惜鬼，我可要吃大餐啊！」

「野豬林，怎麼樣？」野豬林是南越科大邊上的一個大排檔，非常可口實惠，南越人都戲稱之為「野豬林「，最後反而沒有人記得它的真名了。

「可以呀！我要……辣子雞、鹹魚茄子煲、蒸鱸魚，吃窮你。」

「沒問題。咱們除了吃飯堂，還沒有一起吃一餐好的呢。」

他倆來到了「野豬林」，中秋的月色下，在操場邊上露天撐起幾盞節能燈，十來個圓桌鋪著塑料薄膜，四周圍著紅色塑料凳，一群群，一對對的學生在這裡小聚，或啤酒花生，或可樂炸雞，香噴噴，熱辣辣，樂融融，奢侈的享受著實惠的宵夜。這裡成為大學時光不可或缺的風景線。若遇到體育賽事，入世界盃、奧運會等，那更是熱鬧非常，激情四射。

林建宙找了個偏一點的座位，還用袖子給文小艾擦了擦椅子，才讓她坐下。拿起餐桌上菜單，照著剛才文同學要的菜全部點上了，還加了一碟花生米，要了兩瓶珠江啤酒。

「今天過節，咱們就奢侈一把。等獎學金髮了，我請你慶祝慶祝。」文同學說。

「哎，我發現，如果一個人點菜的時候只看左邊喜歡的菜，而不用看右邊價格，就是財富自由了。哈哈。」

「那就等你發財了，帶上我唄。」

「只要你喜歡，我一直都陪著你。」這話一出口，尷尬了，發現不對勁。

倆人都沉默了，只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鹹魚茄子煲仔，來了！「這時，老闆上菜打破了沉默。

「來來來，乾杯！祝我們一起拿到獎學金，天天吃野豬林！「

「乾杯！哈哈！「

兩瓶啤酒下肚，微醺中帶著朦朧的愉悅。

「你有沒有覺得我的酒量很大？「

「吹牛吧，你沒有喝醉過，其實是錢太少，不夠喝的緣故。」

「嗯，也對。今晚和你在一起我覺得很開心。」

「咱們走走吧。」

中秋深夜，皓月當空。他們就這樣沿著校園湖邊小路走著、走著，聊孩提時代，聊家庭，聊學業，聊未來，彼此的心有了連結，漸漸沉浸在愛的幸福之中。

第二天是周六，文小艾很早就到了西六宿舍，倆人約好一起去植物園玩。無巧不成書，何全智昨晚到老鄉宿舍那裡去玩，很早返回，正好撞見他們倆手牽手出去，看著他們的幸福的背影，心裡突然湧起了一陣複雜情愫，很不是滋味。這是失戀了嗎？他問自己。

在接下來一段時間，每當看到他們倆在一起，甚至看到林建宙深度眼鏡片後面幸福的目光，或者文小艾一顰一笑，特別是原本只屬於自己欣賞的深深的酒窩，他都醋意大發，全身難受不自在。

終於，到了期末，他倆有雙雙登上了獎學金領獎台，幸福相對的時候，何全智崩潰了。他幾乎無法繼續做好畢業設計，加上找工作也不是很理想，整天想著文小艾，後悔自己的自負，人開始變得憔悴，甚至不思茶飯。

其實，文小艾是看在眼裡的，也是痛在心頭的。一年半以前開學報到的第一眼，她就心有所屬了，那顆種子發芽長大，一刻也沒有停止過。接下來在一次小範圍的湖南老鄉聚會的燒烤場，何全智、林建宙、文小艾都參加了，當時林建宙離開去取食物回來，看見何全智和文小艾正痴痴的對視，那種情感是無法割捨的。而熱戀中的林建宙一眼就明白了，文小艾心底里愛著的是何師兄，對於自己只是一種同情、憐憫和好感，是施捨而不是真愛。

兩天之後，下定決心斷舍離。林建宙主動找了何全智，說，「對不起，何師兄，我把小艾還給你吧，希望你們幸福。」說完轉身就走，沒有人看到他眼中的淚水。抬起頭，眼淚就不會滴下來。

何全智和文小艾在一起了。他恢復了以往的英姿勃發，不僅順利完成了優秀畢業設計，還被柒曜集團的陳志誠大師兄相中，如願以償加盟優秀央企控股的著名上市公司，再一次成為大家羨慕的對象和奮鬥的榜樣。

而文小艾更是變了個樣，真是女大十八變，十八歲就大變。從一個素麵朝天的學霸，似乎一夜之間蛻變成一個校花，驚艷的讓人不可思議。而這個切換點就在送別畢業生的晚會上。她和何全智一起主持了這一場晚會，堪比央視春晚，而亮點就在兩個主持人身上。

文小艾身穿紫色旗袍禮服，一米六八的曼妙的身材一覽無餘，加之大家閨秀的高貴氣質，戀愛中人的美妙心情，主持大方得體，妙語連珠，兩個小酒窩更是給人留下深刻的影響。而身旁是相得益彰的，一米八的帥氣何全智，白色西裝禮服，英氣逼人，睿智幽默。也就是在這場主持之後，文小艾「南越之花」的美譽就傳開了，一直影響這上下三屆的南越學生。

何全智畢業了，去了柒曜集團，開啟新的人生。而文小艾才進入大學三年級，過兩年才畢業。

而此時的徐雁峰正迷戀著李美玲。

前面提到，李美玲是計算機專業的高材生，高材更是高冷，大三時，他們四個人的名字同時出現在學校獎學金名單上。這正是徐雁峰死纏爛打追求李美玲並出現轉機的切換點上，他們四人一起在學校新開的星巴克咖啡館開洋葷，奢侈了一把。這才有後來文小艾喝紅茶拿鐵的梗。

對於文小艾和李美玲，雖然都是美女，但性格上是有不同的。讀過工科的大學的都知道，女生是稀缺動物，男生是不能隨便上女生宿舍的，南越也不例外。而徐雁峰是可以上女生宿舍的，那時他做兼職送報紙，對著看門的老頭來太太說，不給上樓沒問題，那麻煩您送一下報紙到這些房間。看門的怕麻煩，就讓他自己上去了。

有一次，徐雁峰又送報紙到女生宿舍西十值班室，李美玲的爸爸千里迢迢來學校看她，希望以送行李箱的名義上宿舍看看，看門的老太太死活就是不同意。指著牆上是告示，說這是學校的規定。心高氣傲的李美玲都折服了，幾乎哭著跪求她，就是不給。

這時，文小艾走出宿舍，告訴看門的老太太，說，「阿姨，一會我們學生會何會長過來，到我宿舍拿個文件，我先去打飯，你讓他上去。謝謝哈！」補充說，「您喜歡吃的那個茶葉蛋我一會順便幫您帶兩個來哈。」老太太點點頭，表示感謝。過了一會，何全智過來了，打了聲招呼，就上樓了。

文同學很納悶，文爸爸說，「不是規定男生不能上樓嗎？」

答曰，「是，有公事的除外，否則耽誤了，你負責啊？這也是學校的規定。」指了指牆上的告示。

徐雁峰目睹這精彩如話劇的一幕，「說實在的，我是很心疼李美玲，但是更佩服你文小艾。」他補充道，「我當時心想，很多時候情商比智商還要重要！」

「唉，心善比情商更重要。」咖啡涼了，文小艾喝了一口紅茶拿鐵，她開始補充接下來的故事。因為，當時徐雁峰眼中只有李美玲一個人，至於文小艾和何全智、林建宙之間發生什麼，他就不大清楚了。

文小艾進入大四，也就是他們拿到獎學金喝完咖啡之後，何全智加盟柒曜集團進入第二個年頭。因為他的高智商和高情商，進入職場就左右逢源。一開始是組織了柒曜首屆職工運動會，得到黨委、工會的讚許；接著是當選為公司團委書記，縮短了實習期進入企文部工作；最後，總經理陳志誠師兄也關注他的成長，入職一年後就安排他到董事會秘書處作助理工作。

那時，柒曜集團正蒸蒸日上，公司從市裡面爭取到一幢微利房進行內部評分排名分配，而何全智學歷、職務分數都還可以，如果結婚了，就有機會分到房子，多麼難得的機會。這時，他找文小艾商量打《結婚證》的事。而允許大學生結婚還得等到3年後的2004年《普通高等學校學生管理規定》才不再限制在校大學生結婚。

她可以為了這個男孩去做任何事，但是為了一套房子，去違去反學校規定，去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值得嗎？文小艾猶豫了。最後，以何全智的魅力加上兩位的情商，私底下向學院的書記作了彙報，並動用了陳志誠校友的關係，還是偷偷的打了結婚證，分到了房子。怪不得幾乎沒有人知道這件事。

但是，在何全智的心中，房子才是第一位的，而文小艾的付出是應該的。

「結婚了也是好事呀，為什麼又離婚了呢？」徐雁峰不解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