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師徒

想來是昨夜抵達時夜已漸深，並未有多少人出門的緣故，興欣眾人對於楚星默在福祿村鄉親們心目中的地位還未來得及建立起一個較為明確的認知。

等到今日隨著對方一同出門的時候，一路所見所感方才讓大夥深刻意識到，對於整個福祿村來說，楚星默三個字究竟意味著何等分量。

「呀，小默，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啊？！」

「昨天晚上，趙姨。」

「你說你這孩子，回來怎麼也不給我們提前說一聲。」

「太晚了，想著就不打擾大家了。」

「嘿，這哪有什麼打擾喲！」

出門短短不到一百米的路程，類似對話就已經在眾人眼前重複發生了不知道多少次。

最初還只是三三兩兩的零星數人，等眾人行走到大概村子中心位置之後，迎面而來幾乎是呈建制的洶湧人潮。一傳十十傳百情況下，似乎整座村莊都得知了楚星默回來的消息。場面儼然有往大型粉絲見面會發展的趨勢。

被這般熱烈的氣氛籠罩，眾人措手不及間甚至只來得及訝異。為了防止這夥人被鄉親們的熱情嚇到，簡單介紹過情況后，楚星默乾脆大臂一揮主動往前投身到了人潮簇擁中，於兩者間清出了一個相對較為鬆散的緩衝區。

這樣一來葉修一行人才終於有功夫去整理眼前這場別開生面的見面會所帶來的所思所感。

如果硬要去形容，大概就相當於家里老人看見自家晚輩終於學業有成、功成名就時的喜悅，同時還夾雜著某些發自內心的感激之情。

理所當然的事情。

或許這些村民們文化程度普遍不高，但這並不影響他們擁有對事物好壞基本的判斷能力。有些事情沒有經歷過，自然很難站在個人角度只憑想象去推測。

若是只看眾人眼下所處的環境，誰能夠想到這般寬敞富裕的小康之村在十年以前，還是一個貧窮、落後的偏遠村落？

而此間種種因何而來，又是怎麼發生的，沒有人比這些樸實善良的鄉親們更加清楚了。

正因為如此，看到以往那個需要大夥照顧的小男孩如今擁有了這般成就，為村裡帶來如此改變，家家戶戶在享受到富裕、便利同時，自然也會吃水不忘挖井人，發自內心地為對方感到喜悅。

「原來如此.......」

聽完帕西這般介紹，眾人再看向遠處被人群簇擁著的楚星默時，眼神中多多少少都帶有了一絲敬佩。

或許以前大夥對楚星默的崇敬是出於對方作為職業選手的水準，是其背後所擁有富可敵國的財富的話，那麼此時此刻的敬佩，就是為對方人格品質真正的拜服。

試問世上有多少人能夠在閱盡人世繁華，擁有了常人難以想象的財富，並且站到了尋常人難以企及的高度之後，還能一如既往地維持本心，不忘本的堅守自我？

「前輩...真是太了不起了！」

不經意瞟到盯著楚星默眼神里都快冒出星星的喬一帆，陳果不由地感慨這孩子已經徹底淪為一個徹頭徹尾的「星粉」了。再聯想到自己過去對某個葉姓選手的迷戀，心裡五十步笑百步同時多少又有幾分窘迫。

雖說她此刻這般想，但對於楚星默所作所為，陳果心裡自然也和其他人一樣佩服到不行。

蘇沐秋兄妹就不必說了。蘇沐秋今天之所以能夠完好無損地坐在這裡，就是楚星默十年間不遺餘力付出了不知多少的結果。對相識不長的朋友都能投桃報李做到如此程度，更何況眼前這些照顧了他幾乎整個童年時期的福壽村鄉親們。

「這傢伙偶爾也會幹點人事嘛。」蘇沐秋撇過頭，嘴上卻是渾不在意。

蘇沐橙推著輪椅，聞言不由低頭無奈地嗔了對方一眼。好在她也知道哥哥就是這麼個嘴硬心軟的人，哪怕在心底早已認可了楚星默，甚至在背後將對方誇得天上有地上無，也不影響他在人前不落楚星默半點好處。

而在感情方面，蘇沐橙自然不會和自家兄長一樣有那麼多彆扭的彎彎繞繞，喜歡就是喜歡。

聽著耳邊伴隨帕西訴說掠過的風聲，盯住楚星默背影的眸光漸漸地不免有些痴了......

「小默，你帶回來那個黃頭髮女孩子是你女朋友吧？」

「嗯？」

楚星默回頭朝葉修等人所在方向望了一眼，再轉頭看著眼前比起當初蒼老了幾分，卻依舊笑容滿面到快要溢出來的李嬸，忍不住跟著笑道：「嬸，我帶回來那些人里可是有三個姑娘，你怎麼知道那個是我女朋友？」

「你瞅瞅，還不承認呢，真當嬸子上了年紀就啥都不懂是吧？」

「嬸子你這可冤枉了，我真沒那個意思。」楚星默立刻一本正經擺出了副虛心受教的架勢。

「嬸子知道你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眼光高，那三姑娘確實也是個頂個的漂亮，不過咱們找對象也不能光看長相不是？」

「哈哈，您說的對極了。」

「我剛才瞅了好幾眼，那三個姑娘里呀，就只有那位從頭到尾盯著你看。你說說，若不是喜歡你，心裡有你，哪能對你這麼記掛？」

楚星默聞言是真愣了一下，跟著扭頭恰好正對上了蘇沐橙滿含愛意的視線。兩人目光在空中交匯，彼此之間情誼自然早已心照不宣。蘇沐橙臉頰微微有些泛紅，卻還堅定不移地迎著楚星默的眼眸，似乎是要將對方從頭到腳刻進心裡。

「小默呀~」

「哎！」兩人就那麼旁若無人隔空對視了老半天，直到李嬸再度開口，楚星默方才匆忙回神轉身，待見到眼前七大姑八大姨們竊笑不已的神情，便是他臉皮再厚，當下忍不住也是老臉一紅。

「看你倆這樣子也是談挺久了，你跟嬸子交個底，打算什麼時候回來把事辦了呀？」

「啊這......」楚星默撓了撓頭，尚在遲疑間回想起蘇沐橙方才的眼神，內心深處頓時升騰起了一股難以克制的柔柔愛意，心神恍惚間幾乎是下意識回道：「就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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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日頭快要臨近晌午，在留下句「改天一定去您家裡吃飯」的承諾后，楚星默才終於得以從熱情似火的鄉親們中間脫身，領著一行人接著往此行目的地趕去。

越過大半個村莊臨近雲峰山山腳下時，周遭景色終於是和楚星默記憶里漸漸重疊起來。

沿著腳下這條崎嶇不平的上山路向前走著，放平時大夥肯定要納悶楚星默為何放著村中間平坦大路不走，卻偏要繞圈走這樣條有些難走的偏遠小路。好在經歷了先前那出「見面會」后，眾人倒也巴不得能走得更安寧些。

只是越往前走，道路坡度就越顯陡峭，搭配上並不算多麼平坦的路面，近十號人滿頭大汗跟在楚星默身後緊趕慢趕，卻還是被甩開了好大一截。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走在最前方明明拎著大包小包東西，卻在恍惚間連背影都透露出絲絲雀躍的楚星默。

「這精力也太旺盛了吧？」魏琛擦拭著臉頰汗水，忍不住吐槽。

「嗯，雖然早就知道這小子是個『怪物』........」葉修跟著抹了把汗，順手託了托背在背上的蘇沐秋。憑良心講，這路真不算長，但是崎嶇陡峭加上晌午接近30多度的氣溫，任誰根本不可能在背個人的情況下輕鬆走到頭。

說來也是搞笑，明明最適合干這活的人，此刻卻是拋下眾人孑然一身走得不亦樂乎。

「他今天似乎格外興奮呢。」或許是由於身體行動能力受到限制緣故，在情緒察覺方面，蘇沐秋倒是變得比以前更敏感了些。

直到翻過腳下這由泥土磚石堆積起來的低矮土坡，抵達個還算平坦的平地后，楚星默方才終於停下腳步站定。

且說，眾人此刻所站這片位置，正好處於雲峰山山腳下，雖說早在村子里時眾人便注意到了後方這漫山遍野盛開的鮮紅翠綠。可臨到近前豁然開朗之後，卻還是結結實實被眼前所見徹徹底底震驚到了。

山下整齊劃一，近百畝良田滿是生長茂盛的桃成年桃樹，連一處多餘雜木都無。時值夏日，桃樹果實累累，光影之下，風吹葉搖，帶起滿園粉紅色果實連串晃動，又引來自帶天然想起瀰漫清涼林間。

眾人一邊感受著無與倫比的自然氣息，一邊隨著楚星默的腳步眺目遠望，視線越過眼前枝繁葉茂的桃林，一座被竹木籬笆圍攏的鄉間院落在小路盡頭漸漸映入大夥眼帘，那早在山坡下便隱約聽聞的雞鳴狗吠之聲也在耳邊徹底清晰起來。

饒是一幫人裡面不乏出身富裕、見多識廣之輩，又何曾到過這般地方，一時間紛紛有些看的呆了。

「好看嗎？」隔了好一會，估計眾人都適應得差不多了，楚星默方才笑著轉頭，手裡還捏著剛從樹上摘下來的粉嫩鮮桃。

「嗯嗯嗯！」眾人連連點頭。說實話，若非後方山坡下還能看到在鄉野田間勞作的村民，耳畔不時傳來人言交雜的微弱聲響，此處幾乎快要不似人間。

所謂「桃花源記」，大體上也不過如此了吧？

「嘿嘿，那就接著往前走吧。」楚星默笑容莫名有些得意，說著還不忘咬了口手裡簡單擦過的桃子，汁水四溢。

眾人看得眼饞不已，卻也不好直接學著他那般上手去摘，只得收起饞蟲，跟在後方老老實實往前走去。

「老爺子，我回來了！」

楚星默放聲吆喝著，眾人還來不及納悶，就見一黑一白兩大隻中華田園犬衝出不遠正門籬笆，撲倒楚星默腳下熟絡的打起招呼。

「嘿嘿，你們兩個傢伙，才一年又長胖了這麼多啊。」

眼看這兩條狗和楚星默如此親昵的樣子，即便是眾人當中比較怕狗的三兩個人，這會也忍不住上前試探性質地摸了摸，權當過了把手癮。

「咳咳！」

眾人順著聲音方向望去，一道鬚髮皆白的身影正緩緩推開圍欄門走了出來，洗的隱隱有幾分發白的粗布麻衣搭配腳上那雙看起來似乎是手工縫製的黑色舊布鞋。

大夥不是沒聽楚星默提起過他有個差不多從小照顧他長大的師父，幾次言語也能感受到前者對其有多麼推崇。只是今天見了面，光看打扮，這突然出現在眼前老者帶給眾人的第一印象，差不多就和早晨公園裡平平無奇打太極的退休老人差不多。

若不是還有那張鬚髮皆白卻顯出一股子精神氣的蒼老臉頰，眾人實在很難將這人和楚星默嘴中仙風道骨的山野隱士聯想到一起。

「師父！」宛如孩童見到家中長輩一般，從昨晚到現在，這大概是楚星默第一次在眾人面前傳遞出如此強烈的喜悅之情。

「你眼裡還有我這個師父吶？」陳懷陽緩緩抬了抬眼皮，懶洋洋的，似乎並不是很待見眼前這個一走又是這麼長時間鳥無音訊的便宜徒弟。

「嘿嘿，瞧您這話說的。不光眼裡有，心裡更有。」楚星默三兩步上前，將手裡提留了一路的東西獻寶似地遞到了陳懷陽面前，「您看，這可是上好的龍井茶葉...還有這醬鴨，正好兩年份的....您再嘗嘗這古越酒，我可是把人家店裡最好的典藏都給您打包回來了！」

若不是親眼所見，大概沒人會相信平日里超凡脫俗到不像個人類似的楚星默，竟然也會有如此市繪的一面。

不過想到眼前老者和對方的關係，眾人心頭這才漸漸釋懷起來。除了唯一有些緊張起來蘇沐橙。

僅是淡淡瞥了眼楚星默手裡的東西，陳懷陽便收回了目光，不耐煩地揮起袖子，「行了行了，我這東西夠吃，用不著你小子再給我進貢！」

「哪能算進貢呀，這不是我這做徒弟的孝敬您一片心意嘛。」楚星默笑容燦爛到了甚至有些「賤兮兮」的程度。

「一片孝心.......」

聞言，陳懷陽卻只是翻了翻白眼，哼哼著轉身背朝院子里走去，「進來吧，都站在外面像什麼樣子。」

「來了！」

眾人目送著這對師徒略顯彆扭的背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這種彼此間相處的氛圍。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甭管這老人是真神仙還是其他什麼人物，來都來了，乾脆就先進去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