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夜空中最亮的星

連續四天的朝九晚六過後，興欣眾人已不知道在這間不大不小的庭院內潑灑了多少汗水，陳懷陽積攢多年的藥材也近乎消耗一空。所幸到了第五天，付出種種辛勞終於是漸漸看到了回報。

「慢點哥，不行就別勉強了。」

「放心。」

在蘇沐橙的攙扶下，蘇沐秋終於是於眾人緊張期待的注視下輕輕邁出了第一步，接著連續向前挪動兩三步之後，蘇沐橙方才漸漸鬆開了手臂，小心翼翼盯著哥哥獨自前進的背影。

沙沙...

庭院安靜的彷彿只有風吹樹葉的聲音，天地彷彿在蘇沐秋蹣跚的腳步下趨於靜寂，蘇沐橙潔白如玉的小手已不知何時緊緊攥在一起，楚星默見狀，忍不住上前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寬心。

「師父和大家一起努力了那麼久，不會有問題的，你放心。」

「嗯。」蘇沐橙反握住他沾滿汗珠的大手，重重點頭。

終於，在兩三步過後，蘇沐秋扶著籬笆緩緩地定了原處，就當眾人以為將要前功盡棄時，只見對方顫抖著鬆開手，以極度緩慢的幅度屈膝，顫抖著向前邁出了第一步，隨即整個人終於是在沒有任何倚靠的情況下徹底站定。

「我...能走了...」蘇沐秋顫抖著轉過頭，不可思議地盯住後方的楚星默，難以置通道：「星默，你們看。」

說完，彷彿是為了徹底確信似的，又重重向前邁了一步。

「我們都看到了，要不要這麼激動啊你？」楚星默忍不住吐槽，眼眶卻在烈日映襯下漸漸湧現出水潤的光澤。

「我能走了！」蘇沐秋此刻心情早已被狂喜填滿，哪裡還有心情在意他的吐槽。整個人極盡所能地跑著、跳著，渾身上下似乎充滿了使不完的勁頭。

近十號人就這麼眼睜睜看著他跟個猴子似的在院子里上躥下跳了好半天，臉上卻都掛著理解、喜悅的笑容。

「謝謝，謝謝大家了！」等到蘇沐秋心情終於漸漸平復，便來到眾人面前向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我蘇沐秋欠大夥個天大的人情！」

這段日子大夥為他付出的種種努力他都看在眼裡，無論是燒水還是劈柴，即便再如何汗流浹背也沒有絲毫怨言，便是年紀較小的喬一帆等人也都對此沒有任何怨言。

如此，讓他如何能不發自內心去感激？

面對蘇沐秋的感謝，眾人自然連連推脫，只說作為隊伍的一員，這都是他們應該做的。

「前輩能成功恢復，我們隊伍實力自然就更強了，我們做這些事情不算什麼。」喬一帆言辭誠懇回道。

「謝謝，真的謝謝你們。」除了感謝，蘇沐秋已經說不出其他詞語。

「光謝謝哪夠啊，要不跪下來磕個頭吧？」葉修擦拭著手上黑灰，戲謔道。楚星默也在旁揮手跟著打趣，「就是，光謝謝這事哪揭得過去，還是做牛做馬吧。」

沒等蘇沐秋開口回懟，蘇沐橙便有些看不下去地上前一人敲了一下「好好的氣氛都被你倆給破壞了！」

有蘇沐橙開口，葉修和楚星默自然是不好再繼續胡鬧，連忙摸頭訕笑著上前跟蘇沐秋緊緊擁抱在了一起。

「謝了，兄弟。」蘇沐秋紅著眼開口。

「謝就不必了。」楚星默扶著他的肩膀搖頭，「不過話我得跟你說清楚，事到現在才算過了一半而已哦。」

「哈，放心。」

和自己的兄弟們緊緊相擁過後，蘇沐秋自然不能忘了這些天始終負責為他治療的陳懷陽，如不是有這位老先生盡心儘力地治療，他想要站起來怕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

雖說那被紮成刺蝟泡進「毒湯」里的治療經歷的確有些不堪回首........

「也謝謝陳爺爺您。」

「無妨。」陳懷陽笑著擺了擺手，「你是星默的好友，我幫你乃是分內之事，無須多謝。」

對方雖然話這麼說，但這份情，蘇沐秋還是依舊牢牢記在了心裡。只是到時候怕是只能還在楚星默頭上了。

綳著神經忙碌了好幾天，如今鬆懈下來，眾人不免有幾分疲憊睏倦之意浮現，楚星默這會也有些不好意思。畢竟說是讓大夥來度假的，結果卻是朝九晚六忙活了這麼些天，便是嘴上說不在意，心裡肯定多少還是會有些想法。

「辛苦大家忙活這麼些天，今晚就不回去了，我帶大夥去住當地的星級酒店體驗一下吧。」

「星級酒店？」

葉修等人聞言皆是一愣，雖說這些天大概知曉如今的福壽村在各種政策扶持下漸漸有了富甲一方的趨勢，可要說這就已經發展到了連星級酒店都已落成，未免有些誇張了吧？

倒是陳懷陽聽他如此一說，不知想到了什麼，捻著鬍鬚神秘莫測的輕笑起來。

「住幾星酒店啊老大？」有話就問的包子第一個舉手示意。

聞言，楚星默挑了挑眉毛，仰望著頭頂上方萬里無雲的蔚藍天際，眼角眉梢盪開了絲揮之不去的笑意。

「很多星。」

==========

「這就是你說的星級酒店？」

感受著山間夜風掠過耳畔的呼嘯，魏琛本就有些黝黑的臉色在夜色下更顯得黑了就幾分，甚至嘴角都忍不住抽搐起來。

「哈哈哈，難道不是嗎？」楚星默拍著大腿哈哈大笑起來，以手支天道：「你看這星星難道還不夠多？」

圍座眾人隨著他手指方向抬頭望去，雖是正值盛夏卻仍架不住夜已漸深，不久前還泛著灰濛濛透亮的天空眼下已是深沉如墨，漫天繁星璀璨，絢爛如銀河倒掛，一閃一閃間於眼前鋪開了一條閃爍著的絕美畫卷。

一行人幾乎都來自都市，打出生起就被水泥築成的鋼筋大樓所環繞，在城市光污染的影響下，何曾見識過這般華麗的淳樸天際。大夥痴痴地仰頭，一時竟難以將目光從中移開。

直到楚星默再度開頭，眾人方才自這片前所未見的景色當中依依不捨地移開目光。

「怎麼樣，這『星級酒店』看著還行吧？」楚星默托著臉笑呵呵的問。

「咳咳，還行。」魏琛拿著手機回過神，嘴硬道：「馬馬虎虎啦！」

「哈哈哈哈。」

楚星默也不再理會這明顯口不對心的魏老同志，只是低頭撥弄起腳下石圈中漸漸燃燒起來的篝火，身後兩個巨大的野營帳篷於夜風中發出與火焰燃燒相得益彰的砰砰聲響。

此行所有需要都已達到的現在，終於可以帶大夥重新回歸到最初的目的，雖說上山野營這種形式有些老套，可對他們當中很多人來說卻是前所未有過的新奇體驗。

是以很多人都忽略掉了傍晚時分沿著山道一路爬上來的艱辛，專心致志地享受起了夜裡的山間風光。

反正有自小在山間田埂長大的星默大神在，吃住這些問題完全不需要他們去擔心，一幫人需要做的就是邁開腿帶好嘴，跟著楚星默屁股後面享受就好了。

付出這麼些天，現在就當是苦盡甘來吧。

在楚星默強大的動手能力下，篝火很快就被生了起來，反正燃燒材料什麼的這山裡多到數不過來。至於燒烤所用食材，除了魚是傍晚時分去後山魚塘里現抓的以外，其餘都是來之前都早早處理好的，也沒讓他過多忙活。

「我要吃烤雞翅！」

「等下沐橙，那個還沒烤好。」

「魚還要多久啊？」

「得一會呢！」

「這，這是什麼？」

「哦，我看師父那還剩點蠍子，所以就拿過來物盡其用一下。」

「你要死啊楚星默！！」

「放心，是剛才在草叢裡抓的啦。」

「那不是一樣嘛！」

........

盛夏的晚風掠過樹林拂過眾人耳畔，帶著獨特的清香落在楚星默等人臉上，給那一眾被篝火映襯的紅彤彤的臉頰帶來了一絲久違的清涼。嘈雜的人聲中夾雜著些許微弱的蛐蛐鳴叫，伴隨著風吹樹葉的窸窣低語。

月亮從山峰后悄然探出頭來，在滿天星斗密布的天空中盛放光輝，悠然自得。

楚星默仍舊一如既往擔當著大廚的工作，蘇沐橙一邊將烤好的食物分發給眾人，一邊笑盈盈地將其遞送到前者嘴邊。葉修和魏琛因為食物分配問題一如往常開始互飈「垃圾話」，不出意外又惹來陳果一陣白眼。蘇沐秋則有些不好意思地將手中似乎有些烤焦的肉串遞給唐柔，惹來後者一陣淺淺的調笑。

喬一帆坐在楚星默身邊自覺地打起了下手，包子則咬著指甲猶豫要不要嘗試下烤熟過的昆蟲大餐，安文逸和羅輯在聊著近日發生的種種經歷，莫凡不出意外又擺出了一副生人勿進的撲克臉。

不算熟悉的地方，卻帶來了和過往如出一轍的熟悉感覺。

這個位於山林深處獨立的山崖宛如得天獨厚的遺世獨立之所，卻將興欣眾人心目中所有代表夏日的美好都定格在了這一瞬。

..........

煙霧在肺里轉了一圈，又呼出來，在夾雜著微弱暖意的夜風中消散。腳下屋舍房檐彌補，隱約可見如螢火蟲般的微弱燈光，夜已漸深，村莊道路兩側路燈一盞接一盞亮了起來，延伸到遠方，恍若閃著光的通天路。

更遠方的群山只能看見黑漆漆的一片，天地的界限似乎都在這片朦朧的黑暗中被模糊了。近處山林田埂還能隱約分辨出一點樹枝麥尖，風一過，便響起一陣沙沙的聲音，於天地間波濤般起伏。

「喀嚓，喀嚓。」

楚星默撥動著打火機滾輪，只聽「嘭」的一聲輕響，淡黃色火苗忽然竄了出來，彷彿把黑夜燙了一個洞，晃晃悠悠的搖擺。

「少抽點煙。」

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伴隨著嗔怪溫柔的叮囑，楚星默保持著凝望遠方的姿勢，一動不動。目光深邃，又彷彿在思考著什麼。

「陳姐他們都誰啦？」

「已經睡下了，喝了那麼多酒，就是想熬也熬不動。」蘇沐橙緩步來到他身邊坐下，隨手將被風吹散的秀髮梳理到耳邊。

「呵呵。」楚星默又抽了口煙，將已燃至尾部的煙頭於腳下地面碾滅，丟入夜色中恍若深不見底的山淵。

蘇沐橙將頭靠在他的肩上，伸出雙手環抱住他的手臂，「似乎大家都很開心呢。」

「那就好。」楚星默點了點頭，自然而然地環抱住身側佳人纖細的腰肢。

兩人就這麼靠坐在一起，享受只屬於彼此獨處間難得的溫存。

「在想什麼？」蘇沐橙問。

「沒什麼。」楚星默笑著搖了頭，只是這一次蘇沐橙卻並不打算讓他就這般搪塞過去。

「你眼睛里有事。」蘇沐橙直起身，伸手拂過楚星默的耳朵，迫使雙方再度四目相對，「騙不了我的。」

她太了解他，只需要不經意間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輕易察覺他內心的狀態變化。

「........」楚星默沒有說話，溫柔凝視著她的眼眸，將兩人額頭貼在一起，傳遞著心中淌過的暖意。

「只是想起了以前而已。」就這麼溫存了好一會兒后，楚星默方才轉頭，目光望向下方包裹在一片暖黃色燈光中的村莊，輕聲道：「想起了曾經的自己。」

「噗嗤，看不出咱們的楚星默大神原來還是這麼個念舊的人啊。」蘇沐橙彌爾一笑，卻又在接觸到楚星默飽含深意的眼神后回過神來，面色發窘。

是啊，他當然是個念舊的人，否則現在也不會陪自己坐在這裡。

楚星默沒打趣他的窘態，只是以低沉的嗓音接著說道：「在我還小的時候，我就經常和師父來到這山上過夜。就是咱兩現在這個位置。」

蘇沐橙聞言倒是有些驚奇的看了眼身下這塊平平無奇的大石頭，沒想到飽經風霜的外表下竟然還隱藏著這樣豐富的過去。

「話說沐橙你知道嘛，這個世界，有些事情的意義，往往要等到塵埃落定，甚至塵埃落定好多年後才會展現出來。而有些有意義的事情，究竟有多大意義，可能註定等到天荒地老都沒有一個確切的說法。」說著說著，楚星默乾脆雙臂枕在腦後，仰躺下望向頭頂星羅密布的天空。

「那你找到屬於自己人生的意義了嗎？」蘇沐橙稍稍偏頭，柔柔地注視著他。

「.......我也不知道。」

回想自己這二十多年來經歷的種種，他突然間竟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年幼時母親的離世，長大后獨自一人背井離鄉，接觸榮耀開始成為職業選手，最好的朋友一夕之間成了植物人，見到了心心念念的父親，為了一個答案出走異國，父親的離世等等.......

就像被命運裹挾著一般，沒有任何目的，僅僅是隨波逐流地走過一段又一段的人生。

「傻瓜。」

篝火間尚未燃盡的枝幹發出陣微弱的輕響，溫柔纖細的玉手也在這時撫過他的發梢，帶著火焰般溫暖的溫度。蘇沐橙輕咬嘴唇，望著他稍顯獃滯的神色，柔柔地開口，「你其實已經做到了不是嗎？」

楚星默茫然直起身，就聽蘇沐橙指著下方燈光閃爍的村落，以那空靈的嗓音溫柔道：「你已經改變了自己生長的村子，也改變了我們大家。」

後方帳篷里傳來魏琛響亮的鼾聲，楚星默無暇顧及，只覺一顆心在不知不覺間變得滾燙起來。

「我相信終有一天，你還會改變整個世界。」

蘇沐橙回過頭，堅定不移的語氣里滿是信任與肯定。

夜色漸深，星光卻愈發的明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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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榮耀第十賽季職業聯賽如期舉行。首日的第一場比賽便是新晉入聯盟的興欣戰隊對上老牌豪門，上賽季的亞軍霸圖。

興欣選手準備室內，楚星默注視著眼前熟悉的隊友，飽含期許的視線子所有人臉頰上掃過，最終定格在稍顯緊張的蘇沐秋臉上。

「沒問題吧？」他笑著問。

「當然，你以為我是誰啊！」蘇沐秋撥弄著額發，語氣里滿是自信。

「那麼，我們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