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空調的日子

今年夏天氣溫出奇的高。聽說這幾年無錫總會有人熱死，最近一個叫「熱射病」的新聞也引起了熱議。

熱死了真的成了熱死了。

我特別依賴空調，我又特別不喜歡空調。不喜歡剛打開的那一刻衝出來的帶有發霉氣息的悶熱的氣息。

所以每次一打開空調，總是第一時間逃開。

我內心裡是不喜歡空調的。

一是空調會讓身體冰涼，長久后肩膀會不舒服，拔罐的師傅說寒氣入體所致。不吹難受，吹了更難受。

吹的難受在於當時痛快，之後需要調理。不吹的難受是真難受。

二是總覺得它在讓這個世界變得更糟糕。「氟利昂」據說能夠導致臭氧空洞，雖然這個距離我們十萬八千里，但是我總覺得，每一次無限制地濫用空調，是將人類往滅亡的邊緣推進了一步。吹個空調，內心是悲觀的。

三是特別懷念小時候沒有空調睡在院子里的時候。其實是不喜歡現在的建築，狹小的空間，閉塞的視野。我第一次意識到這個問題是在大學里勤工儉學賣空調的時候——當時我賣的是海爾空調，位置在五行廣場二樓電梯上來第一家，又一次遇到了一個老阿姨，我熱情地看著她，她熱情地看著我說完以下一段介紹「阿姨，海爾空調，十四年銷量領先，每晚只用一度電喲！」我分明看出了她嚴重對我的欣賞，於是她問：「小夥子，格力空調在哪裡？」絕倒——10平方的空調用1匹的，15平的房間1.5匹，我的天吶，原來現在人們住的房間只有十幾個平方。在我的印象里，老家的房子從來不要用數字來計算大小。哎，這種感覺，這種自我封閉的而且無法選擇的感覺，這種只能欣然接受還得自我安慰大城市裡有個安身之所就行的感受。真痛苦！

可是我不能不吹這令人生厭的空調，我不得不接受我所不喜歡的。

不能抱怨，一旦表現出與「大家都這樣」不一樣的行為，那些可以吃人的眼光，總是要蝕我為白骨一般。看來我也沒有到達「無我」之境界啊。

因為我的衣服不能濕，我得工作，而環境和同事不允許我濕噠噠的幹活。

我的身體也不允許，一旦身上出了汗又沒帶換洗的衣服，而且不能擅離職守時，只能痛苦地用身體吸收被空調冰凍的涼氣。

於是，我真心地羨慕起農民伯伯和工人叔叔，至少可以自然地出汗濕透衣服而不用顧及，因為汗水中是驕傲。

但是我又分明知道，我做不了農民和工人，否則又要被蝕為白骨了。

過去的沒有空調的日子，是美好的回憶。

現在的沒有空調的日子，大概是痛苦的折磨吧。

有沒有空調竟然在我身上有著決然相反的意義。

於是，我期待著，有一天，空調可以不發霉，我可以不出汗。

而這一切，以現在的認知，是絕無可能的。那我在期待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