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能量棒

宿舍是八人間，這點陳昱是沒想到的，但見到了之後卻又覺得正常。

宿舍里一個人也沒有，每張床上都是空蕩蕩的，只有一塊冷冰冰的床板。

除了四張雙人床外，靠近陽台處，還有一個柜子，櫃門都打開著，裡面都是空無一物，柜子對面是一架黑色的販賣機一樣的東西，上下兩塊屏幕中間是一個取貨口和一個插卡的地方，屏幕上是許多美食的圖片，圖片下的數字就是價格，大多都賊貴賊貴的，只有一個叫能量棒的便宜一些，數值只是2。

如若這個數值是培訓時說的貨運積分的話，那就有些凄慘了，一次貨運任務只有1積分，買個能量棒都要2積分。

在培訓中一次貨運是兩個小時二十分鐘，一天工作八小時還掙不著4積分，都不夠買兩個能量棒。

或許，這個能量棒是小說或者電影中吃一根頂一天的那種吧，不然那些動則兩三百的菜品又有誰能買得起呢，陳昱心想。

陽台的右手邊是一個衛生間兼洗澡間，然後就在沒有別的東西了。

陳昱從衛生間出來，在陽台上看著樓下的卡車，就連卡車都是一排排的，而自己，卻獨自遺失在了茫茫深空。家鄉在哪，未來又怎樣，不過是個卡車司機。

甩了甩腦子裡頹喪的想法，陳昱進了房間，打量了一下后，躺在了門邊靠右側的下床，認真的思考了起來。

那些懸浮在空中的黑袍人，腦海里多出的奇怪語言知識，牆壁後果凍般黑色的不明物體，巨大的星際飛船在無垠的深空航行，以及詭異的傳送門，罩在罩子里的城市，樓房一般的卡車，天空中巨大的黑洞光環。

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陳昱，世界轉眼間已經變了，變得無比陌生。

但是，一切卻又是如此的熟悉，熟悉的時間制度，熟悉的數字進位，熟悉的天體名稱。

也或許，是我腦中的只是翻譯的緣故。

想到這，陳昱又頹喪了起來。

門外突然傳來喧囂聲，不一會兒，就是卡片插入的聲音，而後有人推門進了房間。

「這是？來新人了，小子，這床有人了，你先起開。」一個鬍子的大叔進了門，背著一個老舊的雙肩包，身上的背心破了好幾個洞，褲袋、膝蓋、褲腳等地方已經褪色泛白，但卻給人一種很乾凈的感覺，這屬實有點奇怪。

「對不起，我，不知道，這個床，有人。」

陳昱趕緊窘迫的站起來，卻不知道要去哪個床上。

「那張床沒人。」大叔似乎是看出了陳昱的窘迫，指了指靠陽台衛生間那邊的上床，而後背著雙肩包就往衛生間去了。

「這次還有點意思。」關衛生間門的時候，大叔打量了一下扔站在門邊的陳昱，低聲說著。

陳昱上了大叔所說的那張床，躺了半天，卻一直睡不著。

「喂，你叫啥？」

陳昱正在閉著眼數羊，聽見大叔的聲音后，轉頭看著剛從衛生間出來的大叔。

「我叫小眼鏡。」陳昱想了想后說。

「我還以為你是結巴，現在說話也不結巴呀！」大叔一隻手擦著頭，一隻手拿著背包走向了陳昱對面的下床。

「我不是，只是還不太熟練。」

「什麼不太熟練？」大叔詫異的問。

「語言，語言，還不太熟練。」

「哦，我叫鐵塔，新來的，你要是請我吃風鳥蛋，我就把出去的方法告訴你，最近，你的下床，

就是老K，已經準備要出去了。」鐵塔邊把擦頭的毛巾收進背包里，邊說著。

「我剛來，那個，鐵……」

「鐵塔，忘了，新來的哪有積分，以後好好攢積分，什麼時候請我吃鳳鳥蛋，我什麼時候告訴你，但要快，他已經忍不住要出去了，等他出去了，這個鬼地方就再沒機會出去了。」鐵塔擲地有聲的說著，彷彿他說的老K真的明天就要離開這個地方一樣。

「好像太貴了，攢不出來。」陳昱回憶著販賣機上的風鳥蛋，兩千積分一枚。

「好吧，睡了，新來的，祝你拉礦愉快！」

鐵塔說完，便把背包往頭下一塞，當做枕頭，閉上了眼睛。

陳昱轉頭看著天花板，腦子裡想著怎麼回答鐵塔，結果還沒想好，耳邊就傳來了鐵塔的呼嚕聲。

「就這？」陳昱滿腦子的黑線。

最難熬的時光，就是你睡不著的時候，身邊的人打著呼嚕做著美夢。

陳昱真的很想起來一巴掌拍醒鐵塔，只是他不敢。

奇怪的是，聽著這個呼嚕聲，陳昱也漸漸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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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七點三十，引擎的轟鳴聲在每個宿舍樓響起，陳昱被嚇得上半身一下立了起來。

「這是起床號？」陳昱堵住回蕩著蜂鳴聲的耳朵，眯著眼睛看著宿舍，也不知道昨晚其他人回沒回來，但鐵塔走得這麼早的嗎？

不過耳邊徘徊的巨大引擎聲，讓陳昱覺得這樣才是正常的。

過了大概一分鐘，引擎聲才停下來，陳昱下了床，去衛生間洗了個臉就出了宿舍樓。

樓前的卡車一排排整齊有序的停靠著，像是等待檢閱的部隊一般。

「糟糕，提前看考場都不會。」

陳昱捂著腦門，看著卡車卡片上的編號：NV7639，而後看向那一排排的巨無霸卡車。

「沒事沒事，新來的，車輛應該都是放在最遠的地方，不著急不著急。」陳昱在心裡安慰著自己，一邊跑向遠方，一邊查看車頭上的編號，而後看著昨天一起來的同樣在奔跑尋找車輛的工友們，笑了起來。

彷彿跑得更有勁了，完全忘記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人就是這樣，即便身處困境，遇見高興的事情，仍然能高興起來。

「NV7639，看見的，說一下，你們要找哪輛？」陳昱邊大聲喊著邊跑起來。

「NV6503。」

「8344。」

……

「7639這邊。」

陳昱穿過兩輛車的中間，往發出聲音的地方跑去，終於看見了NV7639。

按下卡片上的開關，駕駛室的樓梯彈出，緩緩的往下降著，降到底部的時候，陳昱也跑到了邊上，三步並作兩步的爬進了駕駛室，坐在椅子上大口踹息著。

休息了一分鐘左右，陳昱邊啟動了卡車，再見一次機械感十足的變形包裹過程，還是那麼賞心悅目。

什麼時候地球也有這樣的卡車就厲害了。陳昱這樣想著。

歡迎駕駛NV7639，現在是早上7點51分，距離第一場任務發布，還有9分鐘，請等待。

「等待個屁，不都是去山上嗎，提前出發才是王道。」

陳昱左腳踏下，控制著車輛出了廠房，循著地面上的車轍印，往前走著，到第二層光幕門口，卡車卻自動剎車了，屏幕上彈出紅色的警告框。

「警告！暫無出城許可權！警告！暫無出城許可權！」

看了看右上角的時間，7點58分，還有兩分鐘，陳昱只好默默的等待著。

「請前往14號坑，導航載入完成，任務時限，50分鐘。」

隨著機械聲音的提醒，陳昱踏下左腳，衝出了第二層光幕，這次並沒有警告彈窗。

出了第一層光幕後，是一段垂直路段，陳昱重重的踏下踏板，抬頭往上看了看天空，卻沒有看見黑洞視界光環，遠處的礦山，夜空星光璀璨，一點都沒有白天的感覺。

陳昱疑惑的看了看右上角時間，8點01分。

陳昱看著導航和眼前的雪山，沒有過多的糾結這個問題，只是覺得，這不就是全息遊戲嗎，雖然是賽車遊戲。而後再次重重的踩下左腳，礦車發出深沉的轟鳴聲，向著14號坑疾馳而去。

中午12點10分，陳昱順利的跑完兩次任務，把車開回廠房，急急忙忙的回到宿舍，要趕緊換個能量棒嘗嘗。

插入門卡，打開門后，就發現鐵塔和一個白髮老頭站在陽台。

鐵塔見陳昱回來了，眼神里閃過一絲驚訝，回到床上拿起了他的雙肩包。

「小眼鏡，跑完兩趟了？」

「對的，鐵塔。」

陳昱急忙跑到販賣機上，點選了能量棒后，插入了自己的車卡片。

「購買成功，請取回車卡和食物。」

陳昱抓住出貨口出來的類似棒棒冰的東西，扯開包裝袋，裡面確實看起來像火腿腸一樣的白色的顆粒混合物。

只是這玩意一看就沒有食慾。

陳昱有點後悔，卻又沒辦法，自己已經快二十四小時沒吃東西了，把手上的能量棒塞到嘴裡咬了一口。

身後的鐵塔對窗外的老K擠了擠眼，嘴角向上扯了起來。

「哦豁，這味道！」陳昱皺緊眉頭忍不住的用中文說著，而後冷汗瞬間爬上了後背。

「你說什麼？」鐵塔驚訝的望著陳昱說。

「沒什麼，那個，家鄉話。」陳昱一本正經的說著，雖然不確定這個星球有沒有家鄉話一說，但是星際文明，肯定不同的星球有不同的語言，他是這樣想的。

「好吃嗎？」鐵塔皺著眉問。

「比我吃過的，最難吃的食物還難吃。」陳昱說完，舒展眉頭，轉過身，一口咬在了能量棒上，面無表情的嚼了兩下后后開口嘟囔著說：「但沒辦法，我餓了。」

看著鐵塔一臉驚訝的表情，陳昱心中暗爽。

「好吧，你們慢慢聊，我要去掙積分去了。」陳昱拿著沒吃完的能量棒，出了宿舍。

「他們就不能搞個演得像一點的嗎，就算是地頭蛇不收稅，完成兩個任務至少還要二十分鐘吧，昨晚我就跟你說了，這人絕對是鬼，你還不信，現在信了吧！」鐵塔聽了一下，聽見了陳昱下樓的動靜后，滿臉驕傲的對著老K說，就像是撿回球的狗狗向主人邀功一般。

「但是，鬼哪有這樣的，對著天下人說我是鬼。」老K皺著眉說。

「巧遇而已，他能知道我們在宿舍？」鐵塔反駁。

「再說吧！」老K揮了揮手。

陳昱到了樓下，邊吐著舌頭邊盯著手裡的能量棒，雖然沒吃過鯡魚罐頭，但他覺得，鯡魚罐頭鐵定沒有能量棒難吃。

可生存才是第一要素呀！

陳昱邊苦著臉吞咽下能量棒，邊慢悠悠的向卡車走去，站在卡車旁吃完，把包裝袋塞褲兜，爬上駕駛室，坐在椅子上休息起來。

而此時，入城后的路口，四輛卡車並排靠在路邊，地頭蛇正帶著手下的小弟站在車前，等待著新人的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