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安國公府,花廳。
碧蕪坐在那兒,背脊直挺,雙手緊握擱在膝上,看似局促,卻是提著神,不放過周遭的任何動靜。
雕花窗欞外,傳來細微的說話聲。
「裡頭那姑娘是誰呀?可不曾見國公爺帶哪個姑娘回來,還是這般姿容,難不成......」
「別胡說。」外頭緊接著傳來一聲低斥,「我們國公爺向來端重自持,房內也乾淨,怎會輕易做那些不清不楚的事,再胡說八道,仔細讓管事嬤嬤聽見,重重罰了你。」
話音方落,門外兩個刻意壓低的聲兒陡然一轉,似受了驚嚇般顫巍巍喚道。
「國公爺!」
槅扇由外朝內推開,步入一個天青衣袍,玉冠束髮的男子,二十五六的年紀,長身玉立,眉目柔和卻不失英氣。
分明渾身儒雅文弱的書生氣更多些,可誰能想到眼前人卻是手握劍戟上陣殺敵的將軍。
碧蕪驀然想起,前世蕭鴻澤便是譽王時常掛在嘴上的遺憾,他曾說,蕭鴻澤用兵如神,驍勇善戰,若非英年早逝,定能助他開疆闢土,保衛河山,成為輔佐他的一代能臣。
前世她常年深居內苑,並不曾見過蕭鴻澤,如今細看,兩人眉眼之間當真有幾分相像。
見人進了屋,碧蕪忙站起身,畢恭畢敬地福了福。
蕭鴻澤屏退左右,抬眼審視了碧蕪片刻。
不得不說,眼前的女子與他母親實在像極!
雖說清平郡主逝世已十餘哉,他對母親的印象也早已模糊,只餘一副畫像時刻緬懷。可當這女子出現,母親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似乎又在他的記憶中活靈活現起來。
他自然不會相信母親還生這種荒唐事,眼前的女子也不過及笄之年,而清平郡主病逝時已二十有九。
少有人記得,清平郡主當年積鬱成疾,只因痛失愛女,她終日以淚洗面,鬱鬱寡歡,加之月子里落下的毛病,終纏綿病榻,心力交瘁而亡。
清平郡主與老安國公育有一子一女,幼女在三歲時走失,開始時,安國公府確實是不遺餘力在大昭境內大海撈針,可隨著清平郡主和老安國公的接連離世,便少有人還記得此事。
雖因父母遺言,蕭鴻澤這些年仍未放棄找尋,可年數一久,他也幾乎對尋妹妹一事喪了信心,覺得大抵是失了希望。
而今一個與母親面容肖似的女子站在他的面前,喚他兄長,還會有誰。
本該是喜極而泣,可饒是在戰場上見過血肉橫飛的蕭鴻澤此時也有些無足無措。
碧蕪見蕭鴻澤看著她一言未發,面色沉重,心中登時忐忑不安起來。
因芸娘不曾隱瞞,故自懂事起,碧蕪便知曉自己並非芸娘所生,即便如此,她也從未想過去尋親生父母,她甚至怨他們狠心,認為自己是被拋棄的。
直到前世在宮中當值時,她偶然得知自己與清平郡主生得十分相像,又聽說安國公府曾丟失了一位姑娘,才起了疑心,可到底礙著自己東宮掌事姑姑的身份,擔心給旭兒帶來麻煩,即便窺得一些蛛絲馬跡,也並未去求證。
如今貿貿然找上門,不過被逼無奈,放手一搏,其實心中並沒有底。
難不成,是她猜錯了?
她等了良久,只聽蕭鴻澤驀然問道:「姑娘年歲幾何?先前都住在何處?」
「今年有二八了,先前同母親住在青州。后青州發了大水,便隨母親一道逃難來了京城,」碧蕪頓了頓,抬首看了蕭鴻澤一眼,「前一陣路過此處,忽而模模糊糊想起一些幼時之事……」
蕭鴻澤盯著她的臉瞧了半晌,實在辯不出此話的真假,安國公尋女之事並非什麼秘密,故而這十數年來,不乏因貪圖富貴而故意冒認之人。
他思忖片刻道:「姑娘留在此處,我去去便回。」
話畢疾步而去,離開前,他還特意囑咐守在外頭的兩個婢女,好生伺候。
碧蕪看著蕭鴻澤匆匆離開的背影,心下不安。
她方才說了謊。
她根本沒想起什麼幼時之事,只不過是為自己貿然前來而尋的一個借口罷了。
她復又坐下,深呼了幾口氣讓自己平復下來,努力回想前世她從宮人那裡旁敲側擊打聽到的關於安國公府的過往。
因祖輩禦敵功勛卓著,蕭鴻澤的曾祖父在六十多年前被當時的慶泯帝封為安國公,爵位世襲罔替,歷代安國公幾乎都會上陣殺敵,除上一任安國公,即蕭鴻澤的父親蕭轍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