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90章

第90章 第90章

坦誠

直到用完晚膳,碧蕪仍是不見成則帝的身影,便曉得他大抵是不會來了。

年夜飯後,蕭老夫人給旭兒塞了一個大紅包,說要給他新年驅病晦,旭兒接了紅包,在碧蕪的提醒下給蕭老夫人重重磕了一個響頭。

李秋瀾備了不少茶水點心,給眾人守歲用,在花園裡看了煙火爆竹,直熬過了子時,碧蕪才帶著旭兒去了酌翠軒休憩。

翌日醒來時,已日上三竿,快過巳時,碧蕪本打算午膳后回宮去,醒來才知,宮裡來人傳了成則帝的話,說她難得回娘家,可多待一會兒再回去,不必著急。

碧蕪便也放心地在安國公府用了晚膳,又坐了一小會兒,才趕著宮門下鑰前回了宮。

馬車顛簸,旭兒半途就枕在她的膝上睡著了,碧蕪讓旭兒的貼身內侍孟九抱著自家小主子回了寢殿,自己則回了裕寧宮。

正殿燃著昏暗的燭火,碧蕪方踏進去,便嗅到一股幽淡的香氣撲面而來,她向來是不燃香的,不由得疑惑地看向守在殿門口的小宮婢,「這是什麼香?」

那小宮婢恭恭敬敬答:「回皇後娘娘,這是陛下特意命人送來的香,說是有安神之效。」

她頓了頓,往殿內瞥了一眼,壓低聲兒道:「娘娘,陛下在裡頭呢。」

碧蕪愣了一瞬,輕輕頷首,提步往殿內而去。銀鈴銀鉤都是極有眼色的丫頭,聽說成則帝在裡頭,並未跟著進去,而是在碧蕪入內后,抬手掩了殿門。

外殿幾乎沒有點燈,只有幽幽的光亮自內殿透出來,見裡頭沒有動靜,碧蕪躡手躡腳地進去一瞧,果見成則帝正在床榻上睡著呢。

碧蕪在榻邊坐下,便見男人雙眸緊閉,暖色的燭光映在他的俊朗優越的面容上,卻是掩不住他略有些蒼白的面色。

即便睡著,他的一雙劍眉仍是蹙得緊,好似籠罩著揮之不去的愁緒。碧蕪忍不住抬手落在他的眉間,欲撫平他蹙起的眉頭,卻見那薄薄的眼皮微掀,露出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眸靜靜地看向她。

「回來了?」成則帝語氣平靜,好似她不過出去洗漱更衣了一趟而已。

「嗯,臣妾回來了。」碧蕪低聲問,「殿下怎的睡在這兒?」

成則帝坐起身,眸色溫柔,「朕想皇后了,在干雲殿橫豎睡不著,便來了皇后這裡。」

碧蕪聞言忍不住笑起來,這麼多日頭一次同他打趣,「臣妾不過走了兩日,也不是兩年。陛下便想臣妾了?那臣妾往後是一刻也不能離陛下的了。」

男人不答,只跟著薄唇抿了抿,神色認真地看著她,好似默認了她的話,碧蕪心下微微一動,然瞥見他蒼白的臉,頓時擔憂道:「陛下面色不大好,可是哪裡不適?」

成則帝搖了搖頭,「或是昨日睡在這兒,沒命宮人燃炭爐,受涼了吧。」

碧蕪秀眉微蹙,可她看他的樣子,怎也不像僅僅只是受了涼,她正欲開口提議請個太醫來瞧瞧,身子便驟然被男人摟在了懷裡,「朕有些累,阿蕪陪朕睡一會兒吧。」

他低沉的聲兒裡帶著顯而易見的疲憊,碧蕪抬手攀住他的背脊,總覺得他今日有些奇怪,低低「嗯」了一聲。

她褪了鞋襪和外袍,甫一鑽進衾被裡,便被男人攬住了腰肢,貼在了男人堅實的胸膛上。

溫暖又讓她格外心安。

雖方才說了調侃他的話,但碧蕪知曉,其實她也是有些想他的,她大可以在安國公府再多待一會兒,可想到正值新年,她和旭兒都不在,他一人在宮裡終究寂寞了些,用了晚膳,同祖母告了一聲,就匆匆趕了回來。

她忍不住將臉貼在他的胸口,貪戀地嗅著他身上好聞的青松香,少頃,緩緩道:「陛下可知,為何臣妾一直不願承認旭兒是您的孩子嗎?」

成則帝稍愣了一下,沒想到她竟會主動與他說起這個,他心下不免有些驚喜,但還是假裝淡然地從鼻尖發出一個低低的「嗯」字。

碧蕪朱唇輕咬,斟酌半晌道:「臣妾在梅園那夜后不久,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您登基后,旭兒成了太子,教人下毒毒死了,就死在臣妾懷裡。」

雖只是將前世簡略地複述出來,可想到那副場景,碧蕪仍是忍不住喉間一哽,「那個夢太真了,臣妾真的很害怕……所以看到陛下,才會生出要逃跑的想法,甚至在被陛下發現臣妾有孕后,才會編造出那樣一個故事……」

說著說著她聲兒不禁喑啞起來,男人抱著她的手臂亦攏緊了幾分。

見他久久不出聲,碧蕪一顆心提了提,問:「陛下不信嗎?」

「信,朕信。」成則帝稍稍放開她,眸色堅定道,「不論阿蕪說什麼,朕都會信!」

不論她說她是因為夢才會這般,還是那個故事是她編造,根本沒有所謂的孩子她爹,他都會毫無猶豫地相信。

因他想相信,「孩子爹」是她杜撰,她也壓根沒有什麼放在心上的男人。

她從頭到尾,都只是他一個人的。

聽著他斬釘截鐵地說著這話,看著他眸中的真摯,碧蕪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聯想到前世之事,她忍不住雙眸一熱。

前世,他最常對她說的一句話便是「你有什麼想對朕說的嗎」。

興許他期盼她說的就是旭兒的事,是她就是旭兒生母這件事,可她從來沒勇氣說出口,因她很害怕,害怕他不會相信這麼荒誕的話。

她從來是不信他的,更不信自己,不信這張毀了容的臉會得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分毫真心。

甚至於他曾說過的「阿蕪,朕心悅你」那些話,都被她盡數當作情濃時男人的謊言一笑而過,從未放在心上。

可或許,當初她試著說出真相,一切是不是都會不一樣。

碧蕪抬眸看向他,發現男人也在看自己,漸漸升溫的衾被,恰若男人愈發灼熱的眼眸,讓碧蕪也忍不住生了幾分燥意。

在成則帝微微垂首的一瞬,她卻快一步探出身子捧住了他的臉,送上了朱唇。

她的主動,若丟在乾柴上的一把火,讓男人的動作更瘋狂了幾分,碧蕪被翻身壓在了被褥上,任男人不知收斂地攫取著她的呼吸。

床榻邊燭火晃動,一室情濃。

兩日後,李秋瀾和李老夫人收拾了行李,正式同蕭老夫人辭行。

蕭老夫人不忍離別,傷心地哭了一遭,打知道李秋瀾祖孫準備回慶德去,她勸了好幾回,可架不住李秋瀾去意已決,便只能讓她們走了。

畢竟年事已高,蕭老夫人只能送她們出府,剩下的一段路,就讓蕭毓盈代替她送一送。

蕭毓盈將祖孫倆送至京郊十里長亭處,亦是同她祖母一般,哭腫了一雙眼,牽著李秋瀾的手不肯鬆開。

「今日一別,也不知同秋瀾姐姐何時才能再見。」她抽抽噎噎道,「姐姐千萬要保證,常是要寄信回來,可莫要忘了我。」

「哪會忘了你的,放心,往後我會時常寄信給你。」李秋瀾抱了抱蕭毓盈道,「時候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我和祖母也該走了。」

李秋瀾說罷,撫了撫蕭毓盈的手,折身上了馬車,她掀開車簾,對著蕭毓盈連道了幾句回去吧,卻見蕭毓盈扁著嘴,不滿道:「大哥哥也不知怎麼回事,說好來送的,到現在還不來!」

聞得此言,李秋瀾稍愣了一下,扯唇笑了笑,「國公爺忙,想來是抽不出空吧,沒事兒,昨夜也算打過招呼了,來不來的不打緊。」

她轉頭正欲吩咐車夫趕路,然那長鞭才揚起,就聽見噠噠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雖嘴上說著不在意,可聽見這聲兒的一刻,李秋瀾還是忍不住探出車窗去看,那遠處策馬而來,意氣風發的不是蕭鴻澤是誰。

她努力壓下心底喜悅,待蕭鴻澤行至馬車,方才頷首,恭敬地喚了句「國公爺」。

「李姑娘,我去辦了些事兒,這才來遲了。」蕭鴻澤一副氣喘吁吁的模樣,一看便知是匆匆趕來的。

「無妨,其實國公爺不必……」

李秋瀾說至一半,就見蕭鴻澤自背後取出一個包裹遞給她,看出她的疑惑,解釋道:「這是玲瓏齋的點心,上回聽李姑娘說好吃,我便去買了些來,李姑娘和李老夫人可以留著路上吃。」

接過這個沉甸甸的包裹,李秋瀾不免有些驚詫,那玲瓏齋的點心是祖傳的手藝,她頭一回嘗就不免被那滋味驚艷到了,上回她也就隨口一說,不想這位國公爺卻是記在了心裡。

玲瓏齋開門遲,且所有點心都是當日現做現賣,想必他應是為了等這些點心才至於這麼晚才到。

其實蕭鴻澤大可不必這麼麻煩,因凡是李秋瀾吃過一回的東西,基本都能自己再琢磨著做出來,不必他浪費那麼多時間再去買。

可即便如此,李秋瀾心裡仍湧出絲絲暖意,她沖著蕭鴻澤笑道:「多謝國公爺了,待下回,國公爺再來慶德的時候,定要來玉味館,到時秋瀾再好生宴請國公爺您。」

蕭鴻澤點了點頭,他沉默半晌,又自懷中掏出一封信箋遞過去,「我與慶德的陳縣令也算有些交情,李姑娘在慶德若有什麼需要,儘管拿著這信去尋陳縣令便是,他自會幫你。」

李秋瀾看著這信遲疑了半晌,到底還是接了過來。

雖然承蕭鴻澤的人情確實不大好,但她一個姑娘家,先前在慶德過得有多難她自己也知曉,有這封信在,至少能讓她再建玉味館時少些曲折阻撓。

她捏著信箋,又沖蕭鴻澤道了聲「謝」,兩人靜靜對望著,一時誰也沒開口。

許久,還是李秋瀾先出聲:「時候不早了,再不上路只怕趕不到驛館,秋瀾便先告辭了,國公爺……保重。」

蕭鴻澤薄唇微啟,想說什麼,但沉默半晌,到底什麼都沒有說,末了,頷首道了一句,「李姑娘慢走。」

李秋瀾深深看了他一眼,才含笑緩緩放下車簾,對外喊了一句,「走吧。」

馬車緩緩而動,很快在平坦的官道上越行越遠,蕭毓盈在一旁看了半晌,見馬車都快看不見,頓時急得不得了,沖蕭鴻澤吼道:「大哥哥怎的不留秋瀾姐姐?你若不想讓她走,現在去追還來得及!」

蕭鴻澤看她一眼,垂了垂眼眸,也不知在想什麼,片刻后,低聲道:「李姑娘要走,我沒有理由留她……」

「什麼叫沒有理由,你和秋瀾姐姐不是……」蕭毓盈說至半晌,驀然止了聲兒。

「不是什麼?」蕭鴻澤茫然道。

「沒,沒什麼。」蕭毓盈眼神飄忽,「我也該回去了,秋瀾姐姐和李婆婆走了,祖母傷心,我得好生陪她幾日。」

說罷,折身往馬車的方向行去。

她原還以為當年那樁婚約的事兒他大哥哥應當知道,可方才看他大哥哥的神情,分明是一無所知。

不知道也好,她這個哥哥活了快三十年,卻未經歷過感情之事,難免遲鈍,這回就教他自己好生醒悟醒悟再說吧。

皇宮,裕寧宮。

午後,碧蕪正在書案前練字,偶一抬眸,便見銀鉤將換好的香重新插入了紫金香爐中。

不得不說,這些成則帝命人送來的香安神的效果極佳,才不過這麼幾日,碧蕪晚間的確不似先前那般失眠了。

但也或是成則帝這一陣一直同她共寢的緣故,躺在男人懷裡讓她格外心安,只他最近有些奇怪,應當說是打她從安國公府回來以後就這樣了。

那夜兩人雖是情難自禁,但最後他還是生生忍住了,只抱著她安分地睡了一宿,之後幾夜也是,都是規矩地並未動她。

不僅如此,成則帝的面色似乎一日比一日差,前世碧蕪從未見過他這般,難免心下擔憂,便招了孟太醫來問,孟太醫亦說不過是風寒,只是病得有些久,但碧蕪多少有些不大信。

許是心思不專,她手上的湖筆一斜,生生寫廢了一張紙,只得再鋪上新的,重新來過。可還未在白紙上落筆,就聽銀鈴進來稟道:「娘娘,小皇子來了。」

碧蕪抬眸望去,見旭兒緩步踏進來,沖她見禮,喚了一聲「母后」,忙笑著上來,將他拉坐到小榻上,「旭兒怎這麼早便從尚書房回來了?」

旭兒乖巧地答:「先生家中有事,兒臣便讓他先回去了。」

「餓了嗎?母后給你做了你最喜歡的梅花香餅。」碧蕪同銀鈴一示意,銀鈴立刻將小廚房裡做好的餅端了過來。

碧蕪挑了一個最大的遞給旭兒,卻見他盯著那餅看了半晌,驀然抬眸久久地望著她,眼眸里摻雜著許多碧蕪看不懂的東西。

碧蕪疑惑地正欲詢問,卻見旭兒張口,竟是喊了一句:「乳娘……」

太久沒聽到這個稱呼,碧蕪不由得怔愣了一瞬,旋即笑著摸了摸旭兒的腦袋:「旭兒這麼大了,怎的還會喊錯人呢?」

喻淮旭聞言卻是眼眸一紅,他抽噎著道:「母后,是旭兒的錯,是旭兒不好,若旭兒提前告訴您真相,您是不是就不會被逼喝下那杯鴆酒……」

作者有話說:

有獎競答:

男主全名叫啥,前十五個猜對的紅包包

哈哈哈哈哈

讓我看看有多少人頭一眼看到這個問題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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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懷著未來太子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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