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新政(3)
「殿下,諸位同僚,方才老夫聽殿下所言,王仲輔欲全盤否定歷代祖宗之法,老臣以為,祖宗之法不可輕變,陛下雖具生而知之之秉,不患不明,不患不勤,不患不斷,但患求治太急,聽言太廣,進人太銳。如今朝局危卵,動之則覆,先皇之法豈可輕言變故。故老臣懇請殿下明日朝會之時,向陛下進言,勿被小人所讒,以誤國本。屆時,老臣也會向陛下上奏,懇請陛下收回聖意。」
高遠先是起身向太子宋構行了一禮,后對著議事廳內的眾人朗聲說道。
眾人聽后,原先安靜的場面又開始變得吵鬧起來。宋構眼看下方的府官們交頭接耳,忙一聲咳嗽,制止了眾人的私語,而後又對著眾人說道。
「太師言之有理,其他愛卿可有什麼意見,但說無妨!」
廳內太子府的其餘官員在聽見剛才高遠的意見后,大部都沉默了下去,唯有少部分官員面色不一,似有不同意見,無奈,宋構只得望向了高遠身旁的秦方明。
「秦公,您老對於此事有何想法!」
秦方明至剛才來到大廳后便一直沒有出聲,對與太子的問話也早有準備,在聽見宋構的提問后,不緊不慢的起身,對著太子行禮說。
「老臣也認為方才高公所言有理,祖宗之法不可輕變,但,觀今日陛下所為,欲用王仲輔變革法制之心殊為堅決,故此,老臣以為殿下不宜忤逆陛下聖意。」
秦方明身邊的高遠最初聽見他的話時心裡還有些高興,可當聽到他後面的話時,心裡頓時深感不悅,側頭面色不善的盯著他。
秦方明似乎沒有感受到一旁緊盯著他的目光,只臉色平靜的望著太子宋構。其實,作為多年的官場老手,他何曾不知自己的話得罪了高遠,但他也有自己的考慮。
他雖然也同樣認為皇帝的改革行不通,王安這劑猛葯不僅不會挽救當下的危機,還會給本就風雨飄搖的的王朝帶來混亂。但他與高遠不同,高遠之所以會不同意改革,是因為皇帝變法必以王安為相,到時高遠好不容易等來的機會又雞飛蛋打了。
他不一樣,就算皇帝不用王安為相,那個位置也輪不著他,再加上他看皇帝變法之心很是堅決,太子又未登大位,方才之意,太子本人暫時也不想違背自己父親的旨意,於是便順水推舟,說出這一番話來了。
太子宋構在秦方明說完之後又問了問其他官員,其他的人要麼是贊同高遠的說法,要麼是覺得秦方明說的有理,來來往往,最後也就是這麼兩句話。
其實,他在聽這些人的意見之前,心中已有了想法,但方才並未表現在臉上,現在他對於屬下官員們想法已有了了解,遂露出一副疲態的樣子,說今日時辰已晚,請各位他們先回去休息,有什麼事,明日再議。
太子都說話了,秦方明與一道官員們都準備各自回府,但高遠似乎還想再說什麼。
宋構看著未打算離開的高遠只得又說到:「太師,時辰已晚,您老先回去休息!明日再議。」
高遠看今晚似乎並不太可能說服太子,再加上他自己也確實感到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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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前所未有的倦意,只得無奈的起身稱是告退了。
太子府的議事告一段落,永王府的議事也基本結束了。永王宋旭送走了王府長史司馬睿之後回到內宅庭院,王妃趙敏出來迎他,一邊挽著他的胳膊一邊略顯幽怨的抱怨。
「王爺,這司馬先生也真是,都這麼晚了還來找您!」
「你知道什麼,是本王找的他。」宋旭聽後有些微惱,這王妃什麼都好,就是性子有些驕橫,但又一想到她的出身,又無奈的不去想了。
永王妃趙敏出身太原趙氏,這趙氏是個百年氏族,族勢顯赫,至前朝開始,累世在朝中為官,曾今最顯赫時,一門三宰執,不可謂不風光。
趙敏自幼生於豪門氏族,加上父母自小嬌慣,便養出了一個嬌蠻任性的性格。後來宋旭受封永王,建牙開府,皇帝為他選妃選中了趙敏,兩人成親已有兩年的時間,可婚後膝下一直無子。
這趙敏平日里雖刁蠻,但也深知誕不下兒子的後果,故宋旭只要一回府,她便經常黏著他。今晚宋旭還未回府之時,她便已精心的梳妝打扮等待,怎奈人才一回府,丫鬟就來說王爺與王府長史司馬睿在廳內談話。
於是,趙敏便有了剛才那一句抱怨。
回到房間,宋旭沒有跟她解釋今晚與司馬睿密談了什麼事,而是在侍女的服侍下洗漱完后直接休息了。
兩人在床上休息時,面對趙敏的一再熱情,宋旭因心裡記掛著明天的朝會,故表現的很是冷淡,沒有過多迎合,一番無趣后,趙敏也所幸翻身帶著一肚子的怨氣睡覺去了。
第二日,天朗氣清,是個天氣極好的日子。官員們迎著朝陽早起上朝,或是乘車,或是步行,或是騎馬,但無論是何種方式,今日的他們上朝都要往日積極許多。
這不,離朝會開始還有一段時間,宮門處便早已人滿為患了。終於,到了開始的時間,可他們等來的不是平日里熟悉的上朝聲,內務總管太監打開宮門出來,對著門外翹首以盼的官員們說皇帝陛下今日身體抱恙,不上早朝了。
奇怪的是,官員們並沒有表現出多少遺憾的聲音,人群中反而是響起幾聲不合時宜的慶幸聲,得知結果的他們紛紛離去,只留下了太子和兩位皇子還在門外等待。
他們要去盡一個兒子該盡的義務,以及,一個合格的上司該有的動作。
幾人在太監的引領下來到了後宮皇帝的寢殿,進入房間后發現皇帝並不像一個病人該有的樣子。他坐在龍椅上,正在聚精會神的看著什麼東西。
良久,才放下東西望向下方等待的幾個兒子。
「這是高遠昨晚連夜上的摺子,你們幾個也來聽聽。」皇帝說完便將手裡的奏摺遞給了一旁的太監,太監接過後高聲讀了出來。
「人主之所恃者人心而已,如木之有根,燈之有膏,魚之有水,農夫之有田,商賈之有財。失之則亡,此理之必然也。自古及今,未有和易同眾而不安,剛果自用而不危者。陛下亦知人心之不悅矣。
祖宗以來,治財用者不過三司。今陛下不以財用付三司,無故又創製置三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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條例一司,使六七少年,日夜講求於內,使者四十餘輩,分行營幹於外。夫制置三司條例司,求利之名也;六七少年與使者四十餘輩,求利之器也。造端宏大,民實驚疑;創法新奇,吏皆惶惑。以萬乘之主而言利,以天子之宰而治財,論說百端,喧傳萬口,然而莫之顧者,徒曰:「我無其事,何恤於人言。」操網罟而入江湖,語人曰「我非漁也」,不如捐網罟而人自信。驅鷹犬而赴林藪,語人曰「我非獵也」,不如放鷹犬而獸自馴。故臣以為欲消讒慝而召和氣,則莫若罷條例司。
自古役人,必用鄉戶。今者徒聞江、浙之間,數郡顧役,而欲措之天下。單丁、女戶,蓋天民之窮者也,而陛下首欲役之,富有四海,忍不加恤!自楊炎為兩稅,租調與庸既兼之矣,奈何復欲取庸?萬一後世不幸有聚斂之臣,庸錢不除,差役仍舊,推所從來,則必有任其咎者矣。青苗放錢,自昔有禁。今陛下始立成法,每歲常行。雖雲不許抑配,而數世之後,暴君污吏,陛下能保之與?計願請之戶,必皆孤貧不濟之人,鞭撻已急,則繼之逃亡,不還,則均及鄰保,勢有必至,異日天下恨之,國史記之,曰「青苗錢自陛下始」,豈不惜哉!且常平之法,可謂至矣。今欲變為青苗,壞彼成此,所喪逾多,虧官害民,雖悔何及!
國家之所以存亡者,在道德之淺深,不在乎強與弱;曆數之所以長短者,在風俗之薄厚,不在乎富與貧。人主知此,則知所輕重矣。故臣願陛下務崇道德而厚風俗,不願陛下急於有功而貪富強。愛惜風俗,如護元氣。聖人非不知深刻之法可以齊眾,勇悍之夫可以集事,忠厚近於迂闊,老成初若遲鈍。然終不肯以彼易此者,知其所得小,而所喪大也。仁祖持法至寬,用人有敘,專務掩覆過失,未嘗輕改舊章。考其成功,則曰未至。以言乎用兵,則十齣而九敗;以言乎府庫,則僅足而無餘。徒以德澤在人,風俗知義,故升遐之日,天下歸仁焉。議者見其末年吏多因循,事不振舉,乃欲矯之以苛察,齊之以智能,招來新進勇銳之人,以圖一切速成之效。未享其利,澆風已成。多開驟進之門,使有意外之得,公卿侍從跬步可圖,俾常調之人舉生非望,慾望風俗之厚,豈可得哉?近歲樸拙之人愈少,巧進之士益多。惟陛下哀之救之,以簡易為法,以清凈為心,而民德歸厚。臣之所願陛下厚風俗者,此也。
祖宗委任台諫,未嘗罪一言者。縱有薄責,旋即超升,許以風聞,而無官長。言及乘輿,則天子改容;事關廊廟,則宰相待罪。台諫固未必皆賢,所言亦未必皆是。然須養其銳氣,而借之重權者,豈徒然哉?將以折奸臣之萌也。今法令嚴密,朝廷清明,所謂奸臣,萬無此理。然養貓以去鼠,不可以無鼠而養不捕之貓;畜狗以防盜,不可以無盜而畜不吠之狗。陛下得不上念祖宗設此官之意,下為子孫萬世之防?臣聞長老之談,皆謂台諫所言,常隨天下公議。公議所與,台諫亦與之;公議所擊,台諫亦擊之。今者物論沸騰,怨讟交至,公議所在,亦知之矣。臣恐自茲以往,習慣成風,盡為執政私人,以致人主孤立,紀綱一廢,何事不生!臣之所願陛下存紀綱者,此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