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行刺
雷五安與東方霞對視了一眼，知道他們終於能夠言歸正傳了。
他點點頭，然後沒有遲疑，立刻說道：「我們獲知車騎大將軍竇泰近日奉命來到了洛陽，但不知道他具體的行蹤。聽聞大人是朝廷任命的中軍將軍，想必廟堂上的動向一定一清二楚，希望能告訴我們竇泰將軍的去向。」
王思政聞言，眉毛微微一挑，他再次上下打量了雷五安，問道：「敢問雷公子，竇泰將軍是你的什麼人？」
雷五安沉默了片刻，思考著該如何回答，隨即開口道：「……就算是一位故人吧。」
王思政盯著雷五安看了一會，沒有再繼續追問。他一手按著台案，說道：「雷公子所言，既對，也不對。」
「此話怎講？」
「我的確是廟堂上的人，也的確是官居中軍將軍。只不過，我這個中軍將軍是天子所任命的，職責也是在這洛陽的皇宮之內。而竇泰則是在大丞相、渤海王高歡帳下為將，平日里對他的蹤跡可是毫不知情啊。」
王思政的這番話讓雷五安心裡涼了半截。自己費了這麼大勁，好不容易贏了賭局，但到頭來王思政卻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消息嗎？
也許是看出了雷五安內心的想法，王思政微微一笑，然後繼續說道：「雷公子不必擔憂。其實說來也巧，我近日也關注著竇泰的動向，因此正好知道竇泰現在身處何處。」
「那麼，他在哪裡？」雷五安迫不及待地問道。
「前幾日他來到洛陽，進了領軍將軍婁昭的宅邸，不過……」王思政停了下來，看了一眼焦急的雷五安，「不出意外的話，現在他已經啟程準備離開洛陽了。」
「已經啟程了？！」雷五安驚叫道，一旁的東方霞聽罷也露出了驚慌的神色。
「那麼，中軍大人可知婁昭宅邸在何位置？」雷五安連忙追問道。
「就在城東建春門旁邊，距離此處不遠。」王思政回答道。
兩人對視了一眼，互相點了點頭，隨即雷五安立刻對王思政抱拳施禮，說道：「多謝大人賜教！恕我等失禮，先行一步了！」
說罷，雷五安和東方霞立刻衝出了千金閣，留下了身後一臉驚訝的王思政。
出了門的雷五安想要去找他們的馬匹，卻被東方霞制止了。
「建春門就在不遠處，穿小巷跑過去更快一些！」東方霞叫道。
聽聞此言，雷五安點點頭，旋即跟隨著東方霞一起沿著道路朝東北方向跑去。
果不其然，他們沒跑多一會，就遠遠地望見了雄偉的城門。那正是建春門，而在他們前方不遠處，就是領軍將軍婁昭的宅邸。
而此時，他們看到一支官府的車隊正在緩緩地從那座宅邸中駛出，向著建春門的方向前進。而一群士兵正手持長矛，在道路兩側站崗。在這些士兵們的面前，是擁擠在狹窄路旁的圍觀百姓。
「莫非……王思政指的，就是這支車隊？」東方霞焦急地看著正在士兵開闢的道路上前進的馬車隊。
確實，如果王思政說的不錯，那麼「正準備啟程離開洛陽」的竇泰，很有可能就在這支車隊當中！
雷五安看向車隊前方，微微一皺眉，說：「只有追上去看看了。」
說罷，他就衝進了道路兩側密密麻麻的百姓當中，分開人群向車隊前方走去。東方霞也立刻跟了上去，他們一前一後在擁擠的圍觀群眾中穿行。
受人群的影響，雷五安和東方霞走的並不算快，只不過馬車隊也在以一個緩慢的速度向前推進，因此才讓雷五安他們逐漸追上了車隊的頭部。
而當雷五安望見在馬車隊最前面領頭的，騎著高頭大馬，身披威武鎧甲的將軍時，突然瞪大了眼睛。之後，他推搡人群的動作立馬粗暴起來。
「唉唉唉，推什麼推啊！」
「這人怎麼回事……！」
被雷五安推開的百姓不滿地叫了起來。東方霞也察覺到了自己師兄的異樣，連忙加速追上前去。
「師兄！等我一下！」她一邊叫著一邊拚命追趕，但是簇擁著圍觀的人群比她想象的還要擁擠，她眼睜睜地看著雷五安距離自己越來越遠。。
而且，此時的雷五安已經完全聽不見周遭的任何聲音，東方霞的叫聲和百姓們的抱怨聲被他連同車隊的馬蹄聲和人群的嘈雜聲一切完全忽略了。現在，他眼睛里只有那個領頭將軍的身影。
那個即便化成灰，自己也不會忘記的身影。
雷五安不顧一切地向前擠，終於，他來到了車隊最前方。他抬頭一看，那個領頭的軍官正好攥著馬匹的韁繩，從他面前走過。而他的相貌，也被雷五安看的一清二楚。
這人年紀約四十來歲，身材魁梧，目光犀利，滿嘴留著如同鋼針般的絡腮鬍子，面容之中流露著身經百戰的滄桑和殺人如麻的無情。
沒錯，錯不了，不會錯的！
就是竇泰！那個血洗了雷氏山莊，將自己家族滅門之人！
雷五安怒目圓睜，他感到自己氣血上涌，並且全身的寒毛都立了起來。他瞪著竇泰，這個自己六年間，無時無刻不想將其碎屍萬段的仇人。他的牙齒咬的嘎嘎作響，幾乎要滲出血來。
而竇泰此刻，正帶領著車隊駛向建春門。雷五安明白，一旦他們穿過城門，想必就會立即加速而行。只靠著步行的自己，顯然是無法繼續追趕的。
也就是說，現在是行刺的最後機會！
想到這，雷五安握緊了清陶劍的劍柄。他不會像剛才那樣，用帶劍鞘的劍去攻擊了。這一次，他要確確實實地結果竇泰的性命！
雷五安已經擠到了人群最前排，他眼睛死死盯著道路中央的竇泰，雙腿彎曲並壓低了身體。下一瞬間，他就將要拔出清陶劍，沖向那個坐在馬上的仇人。
然而就在雷五安剛剛將配劍拔出，只露出了不到一寸的劍鋒時，一隻手就按在了劍柄的根部，硬生生地把劍按回了劍鞘當中。
雷五安一怔，他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轉過頭看向那隻手。
那是一個年輕男子的手。
接著，他的視線順著這人的手臂一路向上，看到了一張意想不到的面孔。
是王思政。
他的臉上帶著和雷五安在千金閣所見過的截然不同的一副嚴肅表情。
王思政？為什麼他會在這？他來幹什麼？他發現我要行刺竇泰，前來阻止？他是要告發我嗎？
這一瞬間，無數個念頭在雷五安的腦中閃過，讓他一時間有些混亂。
而王思政則壓低了聲音，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對雷五安說道：「大庭廣眾之下行刺朝廷命官，你瘋了嗎？！」
一句話，如同一瓢涼水澆在了雷五安的頭上，澆滅了他剛剛在心中熊熊燃起的怒火。隨著他回過神來，雷五安彷彿聽力恢復了一樣，周圍的嘈雜聲忽然之間就重新在他腦中響起。
接著，那些擁擠的人群也出現在了他的視線當中，彷彿在此之前他們都不存在一樣。然後，雷五安也看到了費勁九牛二虎之力，終於穿過人群擠了過來的東方霞。
東方霞在看見雷五安的同時，也發現了他身邊的王思政，同樣露出了十分驚訝的表情。
「中……中軍大人？你怎麼在這？」東方霞看了看王思政，又看了一眼雷五安，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