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86章
「好,我知道了。」
齊琛聽完蕭堯故作克制實際已經有些語無倫次的講述,只是垂下眼眸將手中的葯碗放到了桌子上,嘖了一聲嘟囔道:「好苦。」
蕭堯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齊琛的臉色,彷彿對待一個易碎的瓷娃娃般輕聲細語地問:「那我現在把阿離帶過來?」
「不必!」,齊琛脫口而出,急迫地拒絕。
這乾脆的樣子,宛如蕭堯要帶過來的不是一個大活人,更不是他一直在等的人,而是什麼索命的女鬼。
寬大的袍袖遮住了齊琛微微顫抖的手,他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於是輕輕抿了一下已經毫無血色的薄唇,避開了蕭堯不解的視線輕聲解釋:「已經那麼長時間了,她在上庸可能也有了自己的生活。如果她要回去,就放她走吧,我就,朕就不見了。」
這下,蕭堯沉默了,這樣的怯懦猶疑他根本無從理解,此刻滿腦子只有不可理喻四個大字。可是看齊琛那白如灰紙的臉色,他現在也著實不敢造次,只能低落而又實誠地一點頭說:「好吧,那我這就這麼去跟阿離說吧。」
說完他一撩披風,乾脆利落地就往外走去。
看著蕭堯走路帶風的背影,齊琛猛的站了起來,一下子帶翻了桌子上的葯碗,嘩啦一聲,剔透的琥珀碎了個四分五裂。
齊琛下意識低頭去看,這破碎的碗彷彿一個不詳的意象,讓他心頭不安的一顫。再抬眸,蕭堯這個匹夫居然真的已經出了大帳,一點反悔的機會都沒留給他!
齊琛呼吸一滯,沒忍住追著蕭堯走了幾步,然後又在營帳門口生生停住了。他不能去。齊琛自己清楚,兩年時間,他心裡撐著自己的那口氣已經危如累卵,再經不起一點波折。只要不見面,他還能繼續欺騙自己,他的阿離在某個地方,只是有事情絆住了,回不來。可如果見了面,他會瘋,真的會瘋,他會把蕭慕離綁在自己身邊,加上最粗的鎖鏈,讓她再也離不開半步。
這刻骨的折磨,沒有人可以忍受第二次,沒有人!
齊琛抬手緊緊攥住了大帳的門帘,拼了命地壓抑心底想要立刻衝出去見她的衝動。可無論如何壓制,他心裡還是不由自主的想,真的是她嗎?她還好嗎?她變了嗎?
在這死寂的營帳中,沒人能回答他的問題,齊琛就這麼孤獨地被困在這裡,畫地為牢。
可命運彷彿還不肯放過他,死寂繼續蔓延,齊琛感覺大帳之外彷彿也安靜了下來,什麼聲音都沒有了,連巡邏操練的聲音都消失了,這天地廣闊之間,只剩下了他一人。齊琛想,那就出去看看吧,看看這牢籠究竟是個什麼模樣。
可是剛一掀開那門帘,齊琛整個人就定在了當場。
外面,殘陽如血,他的阿離同樣孤獨的站在這山川宏大壯闊的天幕下,沖他伸出了右手,笑著說:「齊琛,過來。」
牢籠之中,有了依靠。
齊琛腦子裡一片空白,五感幾乎消失,只有眼前的這一個人是那麼的清晰。她一身紅裝映著晚霞,熱烈的如同生命正在蓬勃燃燒,那是齊琛唯一能感受到的溫度。
齊琛僵硬地走到了她的面前,懵懂的看著她,像是一個虔誠的信徒等待著神明給出她的神諭。
「齊琛,彎腰。」
齊琛乖乖聽話,作為獎賞,神給了他一個吻。最初只是幼獸親昵示好般的肌膚相貼,可呼吸交纏間空氣越來越熱,整個大地彷彿都在齊琛的腳下燃燒,他在這燒灼靈魂的戰慄中體驗到了,瀆/神的快樂。
是了,齊琛想,我是人間至尊的帝王,我要用盡一切骯髒手段將神明困於凡塵,在情/欲的泥沼中與我一起,萬劫不復。
一圈玄甲衛遠遠站著,都依令背對著陛下的大帳,沒有命令絕不能轉身,只能一個個死死綳直自己的嘴角努力維持著嚴肅的表情。唯有南十膽大包天,偷偷摸摸想要回頭去看,可惜還沒等看清楚什麼就換來了他哥照著後腦勺給的一記爆錘。
「唉,我感覺就跟做夢一樣。」南十揉著自己的後腦勺感慨道。
遠處,蕭堯坐在一個小山坡上,拿著一隻陶塤,嗚嗚吹出了悠長的曲子。
「真難聽。」南一眼中帶著淚光,笑著給出了公允的評價。
蕭慕離也被蕭堯的曲子逗笑了,可同時她就在這吻中嘗到了一點苦澀。
齊琛哭了。
蕭慕離後退一步想要好好看看齊琛,可齊琛卻執拗起來,他死死抱著蕭慕離的腰,將臉埋入女孩的頸窩,死活不肯抬頭。
蕭慕離只好一手輕拍他的脊背,一手在他脖子上摩挲著安撫道:「小殿下,對不起啊,回來的有些晚了。久等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