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下面那些人哭成一片，有些人甚至暈倒在地上。他們絕對不是為了秦文而哭。

我沒看見我家那些人，這倒是令我挺開心。

啟橙拉著我去躲雨，我卻執意去海里看看。最起碼得把屍體找出來。

我站在沙灘上，猶豫著到底要不要跳下去。我怕我自己跳下去之後，不僅救不起來秦文，搞不好連我自己的命都得搭進去。哭聲震天動地，彷彿都在埋怨秦文。雨下得更大了，雨珠落在沙灘上，沙子落在了我的腿上，又被雨水衝掉。來來回回，往往複復。

「你再猶豫一會兒人就真的沒救了。」啟橙的聲音從我後面傳來。

我轉頭看她，她已經脫掉了被雨水打濕的衣服，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就一頭跳進了水裡。我也脫下了我的衣服，雨水讓衣服變得厚重，我把它們隨手扔在了一邊，然後也跳進了水裡。

我努力睜開了眼睛，才發現啟橙已經在離海平面很遠的地方了。我想要繼續往下去，但是水流好像阻隔了我的去路，不停地把我往回推。想起來，我也幾天前才學會潛水，還是仇楓教我的。因為我之前在索萊爾，是從來沒見過海的。雖然有小河，但我是不願意到裡面去的，所以一直都不會游泳。

慢慢地，我開始看不清楚了，我的憋氣到達了上限，所以我不得不把我的頭露出水面。我開始慌了，如果一開始下去的那個是我，那我絕對沒有現在的這種感覺。但是現在，跳下去的那個是啟橙，如果她上不來了該怎麼辦？

我多呼吸了幾口，然後猛得吸了一口氣，又一頭扎進了水裡。我睜開了眼睛，發現已經看不見啟橙了，也看不見秦文的身影。我的心臟開始猛烈地跳動起來，雨水不斷打擊著海面，發出的聲音傳到我的耳朵里，我感覺我的耳朵進水了。我用力向下游去，空洞無邊的海底十分嚇人。我再一次撐不住了，於是不得不把頭再次露出海面。

我向沙灘看去，看見了教堂的那些人正在那裡談論著什麼。不用說，肯定沒有什麼好事。

突然，我的身後傳來出水聲。我轉過頭來，發現啟橙正拖著秦文，往我這邊游來。我趕緊向他們游過去，幫啟橙一起拖著秦文向岸上游。

我們才剛到岸邊，教皇那群人就過來想把秦文拖走。

我死命拽住秦文大喊道：「你們想幹什麼！」

教皇這時候完全沒有了教皇的架子，走過來狠狠地踹了我一腳說：「你再拽著他，我們就把你也定為瀆神罪，和這個人一樣一起燒死！」

啟橙衣衫不整，在雨里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說：「難道你們真的以為燒死他就可以取悅神靈嗎？那你們還整天口口聲聲說安吉上帝是最仁慈的上帝，難道取悅她就是要殺掉人類嗎？」

那些人還是把秦文拖走了，教皇對啟橙說：「小姑娘，這不叫取悅安吉上帝，這叫獻祭。這是為了表達我們的歉意，因為這個男人衝撞了她。」他搖了搖頭走掉了。就好像他所做的一切真的就是為了安吉上帝，就好像他真的能聽見安吉上帝的聲音似的。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我問啟橙。

「那也得先把自己弄好。反正今天下雨，看這雨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了，所以火刑一時半會兒不會開始。我們得好好想想辦法。」啟橙拿起自己的衣服對我說。

「你為什麼這麼幫秦文？你和他很熟嗎？」我也站起來拿著我的衣服說。

她拉著我的手就跑，邊跑邊說：「現在雨下的太大了，先回我家換件乾淨的衣服。」

「回……回你家？」我問。

「沒關係，現在我家沒人。」

「其實我可以自己回我自己家的。」

「難道你全身濕透回家，你家裡人不會說你嗎？」

「不會，沒有人會管我的。」

「馬上就到了，我家離沙灘不遠。」

我沒告訴她我家就在沙灘旁邊，因為我家做的就是捕魚行業。

等到了她家，我感覺很是熟悉，於是四下里看了看，才發現原來她竟是秦文的鄰居。她拉著我進了大門，我竟然發現她們家也是那些比較富裕的家庭。

「所以你家是幹什麼的？」我看了看她家，問道。

啟橙笑了笑，背過身對我說：「秘密。」

我自然很識趣，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她告訴我：「我去找點我哥哥的衣服給你穿，你在這兒等會兒。」

我四下里打量了一下她家，真沒有一絲跡象表明她家到底是做什麼工作的。唯一令我不解的就是在這個臨海的小鎮上，她家應該是唯一一家養馬的，也許她家的工作就與這個有關，像是什麼運輸之類的。而且馬廄里的馬，都不是那些孬品種的馬，這點從她家的富裕情況可以得到很好的解釋。

突然響起的敲門聲把我嚇了一跳，我跑過去趕忙問啟橙：「你不說家裡沒人嗎？現在回來了，怎麼辦？」

她看了我一眼說：「不一定是我家裡人，你去開門吧。」

「那萬一是你哥哥或你爸怎麼辦？」

「你不用擔心，我來解釋。」

我聳了聳肩，實在沒有辦法，於是走到大門前開了門，才剛一開門我就聽見了另一女孩的聲音：「你怎麼回事？怎麼那麼長時間……不好意思，但你是？」她看到我，立馬改了口氣。

「我叫凌宇，是啟橙的朋友。」我示意她進來，隨後關上了門。

「凌宇？怎麼以前沒見過你？」她反問道。

「我今天才認識啟橙。」我朝屋子裡的方向指了一下，示意啟橙在裡面。

「謝謝你了。對了，我叫林煜。」她對我笑了一下，那種笑容是不同於啟橙的。

我站在院子里，不願意進去。就在這個時候，門又響了起來。

啟橙在屋裡對我喊道：「凌宇！再開下門！謝謝了。」

她就算不說，我也會去開的。因為不管怎麼說，她剛剛都說了如果是她家裡人就她解釋，我也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

我疾速走過去，發現敲門的人很急躁。

我慢慢打開了門，才剛閃出一點兒小縫就有個男生從外面擠了進來。他渾身已經濕透了，和林煜不一樣。林煜自己拿著傘，剛剛還特地放在門邊了。

「你是？」他看到我，好像沒了剛剛的莽撞勁兒。

「我是啟橙的朋友，我叫凌宇。」我現在才發現我這話有問題，我今天才認識啟橙，現在就自稱是她的朋友，未免有點不太合適。

「我也是啟橙的朋友，我叫任旭。你也不是安吉教徒？」他甩了甩手上的水，向我伸出手。

我出於禮貌握了握他的手，然後說：「我不信奉安吉上帝。」

他聽到后立馬抱住了我，我一臉詫異。他解釋道：「我已經好久沒聽過有人說這句話了。終於又來了個『異教徒』，太令人興奮了。」他把我鬆開，然後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比我高出半頭，身體比我強壯的多。長相算是比較清秀，卻在這幅身軀上呈現出一種和諧感。他的頭髮不長不短，微微蓋到眉毛。右邊的眉毛有一道傷疤，看上去就好像是眉毛斷掉了。

他的五官是典型安吉國人的五官，但是卻有著一雙藍色的眼睛。晶瑩透徹，好像能夠一眼看穿我的心思。

「你這樣看著我，是不是對我有什麼想法啊？」他突然問我，我立馬把眼神挪到別處。

「任旭，你別拿我新朋友開玩笑，萬一把人家嚇跑了怎麼辦。你倆快來，我給你們都找了衣服。」啟橙突然出現在房間門口，對我們說道。

「走吧？」他摟著我的肩膀，走過了那條能擋雨的小路。

我把上衣脫了，因為我害怕雨水弄髒她家的地面。但是我褲子還留著，不好意思脫下來。

我看了任旭一眼，結果誰知他就只剩了條內褲，其他的衣服全都脫了。然後他看了一眼我，問我：「怎麼不脫了？不好意思？沒關係，不好意思我幫你擋著，他們才沒心思看我倆呢。我跟他們認識那麼長時間，也沒看他們倆哪個人對我有什麼想法。」

我一臉疑惑看著他。

「愣著幹嘛？脫啊？」他似乎像是在命令我了。

啟橙聽見了動靜，從他哥的房間里出來，對我說：「別理他，他這是饞你的身子呢！他這種人用以前的話怎麼說來著？酷愛男風，就是這樣。趕緊進來換身乾淨的衣服吧！別著涼了。」

「嘖，你瞎說什麼呢！我之前的那幾個女朋友你又不是沒見過，怎麼就酷愛男風了？」任旭看了我一眼說。然後走過來，拽住我的胳膊就走進了啟橙他哥的房間。

林煜從我身邊經過時對我說：「我們這樣開玩笑習慣了，你別當真。任旭他不是那樣的人，他只是喜歡交朋友，喜歡與人親近而已。」我點了點頭，剛剛還未發現這位女生竟如此善解人意呢。

任旭進屋關上門，就直接把內褲也給脫了。隨後就拿起浴巾把身上擦乾淨，穿上了衣服。我到現在還沒有轉變過來，因為我之前在索萊爾都是有浴室的，下雨天淋了雨一定要回來洗了澡才能換衣服。結果到了安吉國，連儲水器都沒有，怎麼可能隨時有熱水洗澡。於是我也學著任旭，把衣服脫了，拿浴巾把身體擦乾，然後又換上了衣服。

我打開了門，覺得這衣服格外不合身，任旭穿著倒是挺合適，看起來啟橙的哥哥應該跟任旭差不多體型。

我們倆出了門，發現她們倆已經坐在沙發上了。這沙發絕對是從索萊爾弄來的，安吉國不可能有沙發。

任旭拽著我坐在了她們倆旁邊。

任旭開口問道：「那我們現在什麼計劃？」

我一頭霧水。

林煜脫口而出：「那還用問嗎？當然是把秦文哥先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