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雪停:友情
醫院裡人來人往,消毒水的味道刺激著鼻腔,病床上高燒還未褪去的少年手背上扎著針頭,點滴順著吊瓶連接的管子進入靜脈。他們在病房裡,夏油傑沉默地靠在牆邊,門外,安室透手裡拿著屬於白倉望的手機,正在和另一頭的男人通話。
白倉望的手機鎖屏當然是有密碼的,但這難不倒安室透。
「……是的,事情就是這樣,織田先生,我們已經送他到醫院裡了。」
掛掉電話,金髮的男人走入病房,他對夏油傑說:「他的監護人在趕回來路上,需要我們暫時照顧一下小望,你要是有事的話可以先回去。」
夏油傑靜靜地看著他,半晌,在安室透覺得他們之間沉默得有些讓人不適時,才說:「不麻煩你了,我留下來吧。」
他隨意地拉開了室內的摺疊椅,靠在病床邊長腿一邁坐下,低頭打開手機刷了起來。
既然這位同班同學打算留下來照顧,安室透也沒想再把他催回去。有人在醫院裡看護著,過一段時間白倉望的監護人也會趕來,這樣看來他似乎也沒有必要一直留在這裡。
把白倉望的手機放在床頭柜上,他說:「護士一會兒還會過來,有什麼你就按呼叫鈴。」
「知道了。」
離開醫院時,屋外紛紛揚揚的大雪已經變得稀少了。打著傘,安室透邁入雪中。
這僅是他偶然突發的好心,對待不算很熟悉的少年,做到這一步他也算是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單獨一人的病房關上門,便阻擋了走廊外隨時可能出現的他人的窺視。
夏油傑坐在白倉望的病床邊,在安室透離開后的五分鐘,他站起身,在窗邊確認了樓下黑皮膚金髮的男人已經走遠,才重新回到病床邊。
他把書包隨手放在地上,內里空了大半的包並沒有裝什麼別的東西,他今天也沒有像安室透以為的打算拿什麼東西給同學,穿了一套制服還帶著書包來,純粹是因為今天要找白倉望回學校辦點事情。
畢竟白倉望是學生會長。
兩人平時交流不算多,但白倉望體弱容易生病的體質他還是知道的。但儘管是他也沒料到,前一天還特地約好了時間的人當天就倒下了。
「可真會挑時間生病。」
趁著沒有人在,他打開了手機的相機功能,對準了病床上的人拍了不少照片,發送給他們的老師。
夏油傑:這是白倉。
老師:……懂了。
跟老師請了假,收起了手機,他在病床邊站了一會兒,除了兩人和醫院裡的基礎設施以外,這裡什麼都沒有,病房裡本來就純白得乾淨……但不應該是這麼乾淨。
夏油傑安靜地回想著,從昨天白天到現在,整個米花町都乾淨得他有些不適應。昨天他沒怎麼出門,還沒有特別的感受,今天從白倉望家一路抵達醫院,進入到本應該在生離死別中情緒濃重的醫院時,這份特殊感才強烈地讓他意識到不對勁。
從小時候到現在,夏油傑都能看到一些不同尋常的存在,自從小時候發現別人都看不見那些長相稀奇古怪的東西后,他就把這些都藏在心裡,當做一個秘密,也適應了它們出現在生活中,甚至掌握了一些控制、祛除這些存在的方法。
在暗地裡驅除著這些怪異的存在,慢慢地,他也有些隱秘的驕傲——這是僅有他能察覺到的威脅。在這些普通人命懸一線的時候,他會出手保護這些普通人。
所以,往常都能看見的東西一下子看不見了,不管怎麼說都很讓人警惕。
這份警惕在他見到安室透時達到了頂峰,儘管青年態度友好,但他有一種敏銳的感覺,覺得這位青年似乎藏著很多秘密。因此,明明知道白倉望的家在哪裡,他卻以找路為借口對安室透簡單地交流。沒想到的是,路上遇到的安室透居然也認識白倉望,這倒是沒有聽白倉望說過。
總之,在交流中摸清楚了這人態度友善,又應該跟自己的生活沒什麼關係不會影響自己的生活,就把注意力移開了,同時把人趕走了。
醫院可是高危場所,看不見那些怪異后,夏油傑面上沒什麼表情,心裡卻總是處處提高著警惕。他不清楚是自己看不見還是它們都消失了,總之,夏油傑暫時還不希望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莫名其妙又生病進了醫院的白倉望發生意外失去生命——不僅是他心中莫名的保護他人的使命感,還是因為兩人是今天還見了面的熟人,要是一轉眼就出事,也太挑釁他的能力了。
雪越來越小,逐漸停了。12月的氣溫越來越走低,每一場雨和雪都能讓陽光帶來的暖意被驅散得乾乾淨淨,像是這片土地從沒存在過溫暖。
拿起了遙控器,夏油傑將空調調高了一點。把棉簽沾濕了水,輕輕按壓在長期缺水的略微乾裂的唇上,看著肉眼可見變得濕潤的唇瓣,他莫名感受到了成就感。
室內開了空調,維持著室溫,溫暖的溫度帶來舒適安心,病床上的人呼吸平緩,想來在夢中應該沒有病痛的折磨。時間一點一滴地流走,夏油傑坐在椅子上,手中的筆記本也翻了不少頁數。
除了護士進來更換藥瓶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
白倉望就是在這樣一片靜謐中醒過來的,他睜開眼睛,昏沉的腦袋讓意識不算很清晰,但他感受得到這裡不是自己的家,身邊還有著另一個人。注意到他的動靜,坐在床邊的人放下了手裡的筆記本,側頭安靜地看著他,觀察他的狀態。
熟悉的白色的天花板和消毒水的味道一起進入感官,讓白倉望明白了這裡是哪裡。
才想張嘴,乾涸得厲害的喉嚨還沒發出聲音,夏油傑就把裝了溫水的水杯擱在他唇邊,說:「先喝水。」
溫溫的水很好地安撫了喉嚨,讓白倉望感到精神都好了不少,腦袋也清醒了許多。他看了看牆上的時鐘,現在已經是午後三點了。
「謝謝你,夏油。」他手裡捧著暖暖的水杯,對夏油傑露出笑意,「你真是個好人。」
也許是因為病弱,他的聲音帶著一些軟綿綿的鼻音,看起來和他還帶著些許緋紅色的面龐一樣柔軟無害。
夏油傑聳聳肩:「我只是恰好看見。你呢?大冬天的趴在窗口是嫌自己最近太健康了嗎?」
「這是意外……」
解釋了自己只是想去關窗,白倉望沒有對昨晚的事情說太多,只是說:「晚上打遊戲通宵了,本來想馬上補眠彌補的,但是忘記關窗了……早上醒來就不太舒服,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已經在窗口死掉了吧。」
「學生會長帶頭沉迷遊戲,真應該讓那些老師知道。」夏油傑提醒他,「別忘了,1月是要考試的,我們3月就畢業了。」
「我記得的。」
中考結束,他們就會升上高中了。白倉望和夏油傑在學習上都不是什麼困難戶,兩人常年包攬全校成績排名的前兩位,作為同班同學,夏油傑的提醒也點到為止。
白倉望聽著他的話,應聲過後,想到了什麼,突然低聲笑了。
「說起來……這還是第一次和你私下相處,沒想到畢業前還能再認識一位朋友,我很開心。」
夏油傑一愣。
「這樣就是朋友了嗎?」
他和白倉望在學校以外的地方兩人相處一室,像這樣沒什麼目的的閑話地聊著,這確實是第一次。再怎麼有特殊能力,他在學校里也只是平平無奇的和一般人一樣努力學習的學生。一樣遵從著社會規則,按照固定的路不斷學習,不斷前進。
也因此,他和學校里的其他人也沒有這樣的私下交流的距離。
就著手中溫暖的水杯,白倉望慢慢地喝著水,他語氣不慌不忙地,慢悠悠放下水杯才說:「當然啊,夏油你在學校里明明那麼受歡迎,還要猶豫怎麼樣才能交朋友嗎?」
說起受歡迎,白倉望才是那個眾望所歸的學生會長,無論何時總有無數人在挂念著他。
夏油傑並不討厭被誇讚。
更何況,是來自這樣一個優秀且有實力的同齡人的誇讚。
他說:「那麼……原話奉還,在畢業前能認識一位朋友,我也很開心。」
他認真看著別人的時候,細眸中沉澱的紫色寧靜極了,和他唇角不經意間微微勾起的弧度一樣,不明顯,卻透露著他的認真。
「既然這樣,早點好起來吧。」夏油傑說著,把擱在床頭柜上屬於白倉望的手機拿了起來,示意他解鎖屏幕,「來,交換聯繫方式。」
才剛解鎖的屏幕跳出了不少未接來電,都是備註為【柯南】的號碼,白倉望先錄入了夏油傑的聯繫方式,才和夏油傑打了個招呼,回撥江戶川柯南的電話。
電話才被接通,小朋友著急的聲音就傳來了。
「白倉哥哥!你到哪裡去了,怎麼一直不接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