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新的一天：困擾

即使是意識到了被注視著,白倉望也沒有慌張。

被看著、被期待著，那些期望微妙地與他本身想要努力達成的目標相契合。標註著【檔案·東京】字樣的檔案被他收起，快速地看完了檔案記錄,白倉望梳理好了接下來的安排。

是按照台本演出的演員，還是掙脫了絲線的人偶……就讓【它】好好看著吧。

天邊的魚肚白逐漸轉為了更鮮艷的淺紅色,一層紅色的朝霞鋪在濃濃的墨藍色和淺淡的灰白色上,將天空肆意塗抹成了一幅奪目的繪卷。經過一個晚上的忙碌,眾人都有些疲憊。離開淺草寺后,他們先返回了之前定的酒店稍作休息。清晨的酒店已經有了不少人聲,有客人與服務員輕聲交談著,退房離開的客人們逐漸遠去。

有中原中也和夜蛾正道兩個成年人陪同，未成年的他們入住酒店沒有遭遇什麼阻礙,返回酒店更不會遭到阻攔。回到酒店吃著早餐，天內理子跟在他們身後坐在同一桌上,一雙明亮的黑眸時不時打量著從身邊走過的人。

「這麼早就有這麼多人起來啦。」她感嘆著，「大家都很忙呢。」

在場的咒術師們都在瞬間就理解了她在感嘆什麼,白倉望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引起天內理子關注的景象。從酒店走出的上班族們打扮光鮮亮麗,卻難掩因疲憊而帶來的憔悴目光。更加顯眼的，是在他們身上攀爬著的小小的蠅頭咒靈。

「是來出差的吧。」白倉望說,「這麼早就要出門工作，也是辛苦了。」

有這隻蠅頭纏在身上,這位上班族今天的運氣可能不會好。

蠅頭是等級很低的咒靈,不會給人帶來太大的傷害,但會讓人倒霉一陣子、身體不舒服。看見它,夏油傑手指微動,憑空出現的大隻的咒靈便張開了大口把小咒靈吞進了肚子里。

「哇哦……」天內理子的目光落在夏油傑身上,「為民除害，你是好人。」

「放著不管也可以。」夏油傑解釋道，「但放著不管的話，這樣的髒東西只會越來越多，有一隻就代表著還有更多隻。」

「這玩意兒是咒靈，是從負面情緒中誕生的。只要上班就會有情緒低落的時候，成年人的世界就是這樣，大家都有不少壓力。蠅頭也許還會纏上那個人……至少今天來說，他不會再因為這些咒靈莫名其妙倒霉了。」中原中也說著，突然想到了什麼，表情變得陰沉了些許，「嘖，又是新的一天了，我先去請假。」

「太宰哥不會扣你的工資吧？」白倉望說，「我轉給你，畢竟是我找你來陪我們的。」

中原中也挑眉道：「他要扣就扣。你手上這點錢還不夠我修一次車，省著吧，拿去買遊戲到時候一起玩。」

白倉望：「……也行。我買點你喜歡的。」

雖然不太好解釋自己的錢從哪裡來，但他的存款給中原中也修車還是沒問題的。既然中原中也明擺著說了，那他直接買些中原中也喜歡的遊戲還了這個人情就好，這比來回推讓更讓對方舒心。

「這樣就對啦。」中原中也果然開心了不少。

在說話間，他已經編輯好了請假信息發送。發完了信息，在手機震動嗡鳴響起的那個瞬間，他直接把手機倒扣關機放回口袋裡，就連屏幕上亮起的來電人的名字也沒有看，任由接下來有什麼電話、郵件，都打定了注意不去多看一眼。做完了這件事，中原中也反而愉快地笑了起來。

「走，上去睡一覺！」

「……這就是翹班嗎。」五條悟小聲嘀咕著。

「是翹班吧。中原先生看起來很開心。」夏油傑以手掩面小聲回答。

「喂，人家明明是為了幫我們才翹班的啊。」家入硝子剛說完便吐槽，「不對，什麼翹班——這是迫不

得已的有必要請假。」

中原中也一點兒也不介意他們的嘀咕聲。早餐吃完了，他一邊起身一邊將手中的電子門卡上下拋著，在幾人走到他身邊時，笑著說：「沒錯，就是愉快的翹班！」

掛斷老闆電話的那一刻起，中原中也心情的愉快程度就有了明顯的上升。他帶頭走向電梯間，手指敲在電梯按鈕上的節奏短暫而清脆，就像他不接老闆電話那樣果斷。

他們向著電梯間走去，在走廊站定時，白倉望也編輯好了信息。他請天內理子拿出昨晚買的小燈籠掛飾，用手機拍了一張照片。照片上，女孩纖細的手腕和懸挂在指尖的小掛飾搭配起來十分可愛。

「只拍手腕嗎？」天內理子有些好奇，「這算什麼，保護我的肖像權嗎？」

在天內理子的注視下，白倉望已經把信息發了出去。他說：「有這一部分考慮，更重要的原因是要讓我家裡人相信我真的在外面玩。你是小孩子，你的照片也能幫助我提高他的信任。」

「誒……明明是和家裡的人報平安？」天內理子有些茫然。電梯「叮」的一聲，打開的電梯門內空蕩蕩，彷彿在邀請他們進入。

「嗯，因為我是在進行秘密行動，要對家裡人保密。」白倉望說道，「你呢？你接下來這幾個小時還要留在我們身邊。要是有要聯繫的家人，也要及時聯繫。一個晚上沒有回家，要幫你通知家裡人嗎？」

天內理子搖搖頭，低頭從口袋裡拿出了一隻翻蓋手機：「不用啦，我可以自己聯繫。」

她順手把手裡的掛飾掛在手機上，才快步走進電梯內。感受著些許的失重感，天內理子低頭把自己所在的酒店定位在郵件上編輯好發出。見她已經自己解決了和家裡人報平安的事情，家入硝子才對她說：「理子妹妹先和我待在同一個房間里吧。」

彎彎的下垂眼看著天內理子，家入硝子向她釋放了善意。天內理子沒有拒絕，電梯門打開了，她便伸手牽上了家入硝子的手心。

家入硝子牽著她走出電梯，對身後的幾人說：「理子妹妹先跟在我身邊，和我在同一個房間休息。有什麼事情等會兒再談，你們也先去休息吧。」

白倉望幾人都沒有意見，在獲取了新的情報的現在，在天內理子主動提出可以休息的情況下他們也不用急著出發。定好了時間，白倉望回到了和五條悟、夏油傑三人同住的房間里。

短暫的幾天發生了不少事情，清晨剛剛降臨，距離下一次出門還有三至四個小時，剛好讓他把瀕臨見底的精神疲勞度稍微恢復恢復。一場危機剛剛解除，他也剛好需要獨處的時間去梳理危機背後的細節。沒再和好友們過多交談，躺在床上的白倉望直接拉起了被褥。

「睡了。」他說，「我定鬧鐘了。」

夏油傑現在還沒有睡意，他盤著纏在手腕上縮小了身形的虹龍，說：「睡吧。有什麼事我再叫你。」

白倉望從被褥里探出頭來，看他：「你不休息嗎？」

「我等一會兒。」夏油傑說。

他起身拉上了室內的窗帘，室外越來越明亮的日光被窗帘遮擋在外，室內便又昏暗了起來。三人各自休息，聽著越來越平緩的呼吸聲，五條悟輕輕從床上坐起來，向夏油傑招了招手。

夏油傑看到了，收起了手腕上的虹龍，跟著五條悟走出了房間。

「你怎麼看？」才走到走廊，五條悟就對夏油傑小聲道，「剛才那個結界裡面的那個錄像絕對不簡單，望他好像看出了什麼信息……他還瞞著很重要的事情沒有告訴我們，那個粉色頭髮女人明顯認識他，知道他的身份。如果說她就是黑白熊，那麼在高專的時候望也一定知道她了。」

夏油傑點頭。

「我知道，我也看出來了。」

「那你不問他？」五

條悟墨鏡下的眼眸有些訝異，「你之前不是……」

「他還在這裡，這不就是最大的證明了嗎？」夏油傑接過了他的話，但這話並沒有說得很清楚。面對著五條悟疑惑不解的神色，他輕輕勾了勾唇角。就在他側身想返回房間時，五條悟堵在了他前進的路上。

五條悟說：「說清楚一點，傑。」

「……」

五條悟居然真的沒有聽出來他想表達的意思。

看著好友困擾的樣子，發現他是真的沒有想清楚，夏油傑也不打算賣關子了。

「其實也不難明白，你再往深處想一下就能想到了。望沒有直說，但是也給了提示。」夏油傑說，「他不是反問我們了嗎——那時候，他就已經在提醒我們不用相信那個錄像，也不要相信敵人的說法。那個黑白熊反覆提了幾次視頻是【平行世界的望的死亡影像但是還記得之前望說的話嗎？他和中原先生都說其他平行世界已經被毀滅了。既然這樣，不僅僅是望會死亡，在那些世界的我們也一樣吧？」

「說得也是，他們完全可以拿出【平行世界的夏油傑】【平行世界的五條悟】的死亡影像。」

五條悟若有所思，他回憶起之前白倉望的態度，從始至終，即使知道了「未來的自己會以不同方式死亡」，甚至親眼看到了其中一個影像，他都是冷靜的。

「最開始QB展示影像是為了讓我們為了救望，邁入它的陷阱成為它的契約者。這次江之島盾子展示影像，目的是讓我們糾結於影像中的畫面，從而達到拖延時間的目的。畢竟，和當時看不見的望比起來我們更有行動力。」

「確實是這樣。」

五條悟腦子很好，一點就通。夏油傑十分滿意。

五條悟追問，「那錄像里望說的那句聽不懂的話，還有那個跟他見面的神秘人呢？望對那句話有反應，我觀察到他聽到那句話后，表情不太一樣。」

夏油傑卻說，「望沒有提起這件事情，那麼，這些信息對我們來說真的重要嗎？比起這個，我比較在意的是我們之前看到的幾個畫面——穿著高專的制服墜樓的望，獨自一人在病床上逝世的望，還有那個躺在棺木里的他。不過，那些都是其他世界的事情吧，我們現在還好好的，不是嗎？」

夏油傑這麼一說，五條悟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望現在還在這裡，我們也還在這裡，世界還沒有毀滅。」

這樣就足夠了。不需要因為敵人透露的那些「情報」和那些未知的「未來」動搖，更重要的是現在就在身邊的人。

「至於望需要我們去做什麼事情……只要他說，你肯定也會去幫他的吧？」夏油傑輕輕地笑道，「像中原先生那樣。」

「那可不一樣。中原是中原，我們是我們。」五條悟笑著反駁，「應該是像你、像硝子，像我們現在一樣。」

這樣珍貴的友誼可不好收穫，這一趟高專，他是來對了。

「按照我們之前整理好的計劃，東京的犯罪者、咒靈都已經不需要我們操心，那些案件也不會影響到我們。這一次出行排除了魔女對我們任務的影響，也控制了QB和黑白熊。望沒有多說什麼，說明沒有其他的需要我們關注的敵人，只需要專心面對最後的和天元有關的事情就好了。」夏油傑總結道，「天元想找【天使】解除束縛，這是天內理子之前說的話。不過……天內理子的情況，我還有一些不太明白。她是個沒什麼威脅的女孩，但這樣的她出現在我們面前，總讓我覺得她反而是危險的。」

五條悟點頭。

「我懂，就像美味的魚餌。」

兩人互相對視著，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樣的警惕。他們看向走廊的另外的房間門，家入硝子和天內理子現在住在一個房間里。這是照顧，也是監

視。這件事情由家入硝子來做，最不會引起女孩的警惕。

「明明是跟天元有關的事情了，為什麼只有天內理子在忙啊。」五條悟抱怨著，「咒術界什麼時候能擴招一下，別老壓榨我們這些未成年人？」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休息吧。」夏油傑拍了拍五條悟的肩膀，「你才剛用腦過度吧，可別沒休息好就繼續用腦用到燒壞了。」

五條悟：「……我早晚想出反轉術式！」

「那就祝你早日變成永動機，成為打工的社畜了。」夏油傑笑道，「咒術界可缺人了，一定特別歡迎不用休息的人。」

「那還是要休息的，不休息是不可能的！成為社畜我也要像開萬事屋的銀桑那樣邊工作邊摸魚的！」

「噓，小聲一點。剩餘時間可不多，快點回去休息。」

兩人吵鬧的聲音逐漸隱去，安靜的走廊內，只留下了門被重新扣上的輕微聲響。

新的一天開始了，但無論外面的世界如何運轉，都與此刻在溫暖昏暗的房間中，沉浸在片刻休憩時間的他們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