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那是一段16秒的視頻，秦墨一其實第一眼根本沒認出來那是郁九初，但很快，他就無暇關注那人是誰了。

因為郁九初開始了唱歌。

那一瞬間，有什麼東西直衝天靈蓋，秦墨一猝不及防，眼前一黑，呼吸一窒，血管都差點爆開。

差不多是郁九初知道了，會給他唱一首「眼前的黑不是黑，你爆的血是什麼血」的程度。

等16秒的視頻結束，秦墨一發現自己的大腦里在放煙花，不是源自興奮，倒像是大腦自動在慶祝自己的劫後餘生。

啊，原來我還活著，他想。

活了24年，他第一次知道，原來活著是這樣困難、這樣令人激動的事。

這也是因為周冉給他發的是「郁九初歌聲綠色純享cut版」，根本沒剪前因後果，沒剪郁九初對他的喊話，上來就是一曲高歌，根本不給人準備的時間，便是一記絕殺。

他不知道，這段視頻如今在網上有個代稱，叫做「驚魂16秒」。

秦墨一在陽台上吹著夜風，點了煙，在深夜時分，冷靜地思索著人生的意義是什麼，宇宙的終極在哪裡，時間的盡頭是何處，人類又將走向哪一個未來。

待勉強從放煙花的狀態里脫離開來后，他拿起手機，搜索了一下來龍去脈。

結果發現，郁九初那首歌是唱給一個叫「秦墨一」的人。

秦墨一是誰？誰？讓他知道了，他一定——

思維緩緩迴轉，秦墨一恍然大悟般地想，等等，我叫什麼名字來著，好像就是叫……秦墨一？

啊，秦墨一，竟是，自己。

他再忍耐不住，差點一口氣沒上來，被正好來送夜宵的助理火速送去了醫院。

醫生檢查了一通，問秦墨一是受了什麼刺激，秦墨一閉口不答。

要怎麼答啊！！！要怎麼說出口，是因為聽了自己的前追求者的一首歌，被唱到醫院來的啊！這種事到底要怎麼說出口！

秦墨一自然是沒說出口，被醫生抱怨說「病人非常不配合」，還順便通知了他的家人。

周冉怎麼也想不到，他一條微信，把自己表哥送到了醫院。

深更半夜，秦墨一就一邊吊著水，一邊平復著情緒。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了四個字，四個從前絕對不會和郁九初聯繫在一起的字：

命都給你。

絕對是命都給你了啊！

郁九初，你是真的恨我，我早該知道！

你還想要我的命！！！

這時才突然想起，周冉好像給他發了兩個視頻。

一個視頻已經有這樣滅世般的威力了，另一個呢？

仗著自己在醫院，搶救也方便，秦墨一想了想，還是做了十足的準備，點開了周冉發給他的另一個視頻，標題【高能預警！郁九初神級表演，你能堅持多久？】的那個。

秦墨一的演技是原書中作者認定的絕贊，這是小世界的初始設定，類似於因果律定律的存在。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他看著看著，神色逐漸嚴肅了起來。

這是真的毫無痕迹、又極具感染力的頂級表演。

這絕對不是從前的郁九初能做出來的。

郁九初……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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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郁九初直接霸佔了兩個熱搜，且兩個熱搜的畫風截然不同。

#郁九初別唱了求你#話題里，充斥著各種鬼哭神嚎，哭爹喊娘。

#郁九初演技#話題里，則是各種的瑟瑟發抖，戰戰兢兢。

顧涇正在辦公室里加班。

之前對著郁九初狂罵的那個宣傳沈念，也回來了。他是看了郁九初的直播之後，主動找上顧涇的。

「他中了邪？」沈念直截了當地問道。

「給他約了心理檢測，時間在下周。」顧涇也言簡意賅，「不管是心理問題、中了邪還是別的，你也看得出，他和從前不一樣了。回來幫我？」

沈念慢吞吞地說：「你可能不知道，我是葉淺淺的粉絲。她爆紅之前，也參加過那個破爛綜藝，結果被嚇哭了。」

顧涇笑了笑：「現在過來吧，我在公司加班。」

沈念在這方面是行家，他深知郁九初的鬼上身表演太過真實，簡直讓人懷疑他是不是真的鬼上身的程度，於是把重點放在了那段歌聲上面，將郁九初這次的事件變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娛樂化的全民沙雕事件。

引導大家一起來唱「聽我說謝謝你」，引導up主做各類郁九初歌聲rea，引導話題做「驚魂16秒挑戰」，引導畫手來畫表情包。

郁九初原本的形象是油膩，惡毒，舔狗，膏藥，是娛樂圈裡面的笑料，任誰都可以踩上一腳，嘲上幾句。現在仍然是「笑料」，但已然有了微妙的不同。

這是善意且歡樂的。

緊接著開始慢慢鋪美圖和綜藝里的一些gif，反而有了很好的效果。

郁九初開始有顏粉了。

意外的是，一條視頻深夜裡被轉爆。

畫面里，郁九初還是非主流的奶奶灰髮型，一臉濃妝，神色矯揉造作，唱著一首苦逼兮兮的《電燈膽》，傳說中的舔狗神曲，只能說是人設不崩。

他唱得跑調又破音，根本算不上好聽，但也就是普通的難聽，完全沒有如今郁九初的歌聲中，那種奇異的毀天滅地的效果。

反而現在，郁九初終於不走音了，卻不知為何，歌聲中彷彿有了魔力，足以滅世的那種。

兩首歌被剪在了一起，那個視頻被轉發了幾十萬，文案是：【郁九初，我想知道，時間對你做了什麼。】

也因為做跟唱、做二創的人多了，就有人發現，郁九初的這段視頻如果掐掉音頻，只看畫面，只看郁九初的表情、神色、肌肉走向、嘴的開合甚至是手輕輕揮動的方式，會覺得這畫面非常賞心悅目，自帶天籟之音的效果，讓人忍不住覺得，他在唱的歌一定很好聽。

再聯繫到他真正的歌聲……

所以這是什麼鬼啊！！！為什麼這個人可以做到「看起來很好聽」！

一位負責演技培訓的老師出來表態了：「如果我沒猜錯，郁九初是用表演的方式來唱歌的。他在演一位出色的歌手，這表演毫無表演痕迹。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

這個聽起來有些扯的觀點卻得到了一些演技流人士的認可，其中不乏戲劇學院的老師。

又有人把郁九初的兩段表演剪在了一起，一段是綜藝中，令人嚇到靈魂出竅的鬼上身表演，一段是早期的原主拍的偶像劇，原主瞪眼撅嘴賣蠢傻笑一條龍，看了辣眼睛的不忍直視。

文案是：郁九初鬼一樣的演技[doge]

一個是鬼一樣，另一個也是鬼一樣。

#郁九初演技#的熱搜又添了一把火。

到了第二天，郁九初的粉絲數增加了30萬，而且最主要的，他在所有人的心裡，不再只是那個圍著秦影帝當舔狗的「郁膏藥」了。

廣場熱門是一位普通網友發的一張gif圖，郁九初原本是側臉，彷彿感受到了鏡頭存在，扭頭看了過來，輕輕笑了笑，抬了抬下巴。

白白凈凈的一張臉，清清爽爽的頭髮，彎彎翹翹的睫毛，精緻的鼻子和下巴，嫣紅彎起的嘴唇，還有那瀲灧的，勾魂攝魄的，彷彿聚集了各種生氣的眼睛。

配文只有簡單的兩個字：「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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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郁九初收到了周冉的微信。

周冉一夜沒睡著覺，糾結許久，終於還是按捺不住，扭扭捏捏地給郁九初發了條信息。

他真的特別想和別人討論一下這件事啊！實在憋不住了！

周冉：「郁九初，你膽子大嗎？我有一件很恐怖很恐怖的事，不知道要不要告訴你。你害怕我就不說了。」

郁九初：「你是想說我們昨天新認識的異父異母的家人其實是阿飄的事兒嗎？」

周冉：「！！！」

周冉：「你發現了！你是不是也看到他們沒有影子了！啊啊啊，我昨天差點被嚇死了！現在想起來還是好恐怖啊！！！」

郁九初：「倒不是從影子那兒發現的。主要是，NPC的演技再好，都有表演痕迹。你沒看出來嗎，他們兩個是沒有表演痕迹的，只可能是阿飄本飄了。」

周冉：還真沒看出來。

周冉：「郁九初，那你還想追我哥嗎？不對，你之前怎麼了，是不是被他下了降頭了啊？」這個問題也已經在他心裡憋了很久了。

郁九初：「你說得對。但我認為母豬產後護理，首先要從產前做起，母豬產前四五天要逐漸減少飼餵量，其目的是減少腹部壓力，產前吃得少，產後才能吃得多。若產前吃得多，不僅會使產程過長，而且還會造成產後胃積食，你不關心，你不在乎，你只想著你自己。」

周冉正躺在床上玩兒手機的，這一刻突然手抖，手機掉了，正砸到了自己的鼻子，疼了半天。

都是郁九初的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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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時，顧涇來了。

顧涇在辦公室里和沈念一起加班了通宵，一夜沒回家，這時候看起來，也不見精神多憔悴，髮型都沒怎麼亂，不過是西裝外套多了一點點褶皺。

郁九初見了也是嘖嘖稱奇。

這樣的優秀員工，簡直是想介紹給邪神老大的程度啊！

顧涇簡短地說：「我來和你說說你粉絲運營的事。」

郁九初瞬間特別激動：「果然人活得久了什麼都能見到，我居然也有這一天！粉絲運營啊！我都有粉絲可以運營一下了！」

顧涇：「順便再說說你要去做一下心理檢測的事。」

郁九初：「先說我的粉絲，請！」

在這場狂歡事件中，有兩撥人成了心情最複雜的人。

一是郁九初的粉絲，一是秦墨一的粉絲。

原主其實是有粉絲的，大概是全網真粉200人的程度，勉強夠裝滿一個□□群。現在，那200人有些懵：

哥哥好像換了一個人，但是哥哥好像紅了。最令人驚訝的，莫過於哥哥居然是有演技的。

哥哥居然是有演技的誒！簡直邪門！

秦墨一的粉絲也很無語，主要是郁九初的喊話正對著秦墨一啊，以至於現在看到秦墨一的臉，腦海中都不禁響起郁九初的歌聲，繞樑三日不絕。

笑死，根本忘不掉。

新粉猛增，顧涇需要定下粉運方案，不過他其實也有了大概想法，和郁九初來說，類似於通知他一下。

專業的事就交給專業的人來做，郁九初這方面很想得開。

這些事聊完了，顧涇倒是還沒走。

「昨天晚上，丁堰之在家裡昏過去了，送了醫院。據說是被噩夢嚇得。」他緩緩說，「這消息沒傳出去，還是我一個朋友告訴了我。怎麼回事？」

顧涇非常敏銳。

網友們也就吃個瓜看了樂子，還有些人在懷疑是不是被嚇暈的整個事件都是炒作，他可不覺得。丁堰之、導演和主持人都被嚇成這個鬼樣子，沒有內幕不可能。

郁九初道：「顧哥，你當個故事聽聽好了。這個綜藝之前有個工作人員，就負責裝鬼嚇唬人的，藏在柜子後面、棺材下面什麼的，你懂。第二季第三期的時候，節目道具出了問題，那個工作人員從天花板上掉下來，意外去世。導演、主持人、丁堰之都在場。這件事被壓下來了，知道的人不多，碰巧呢，我就知道。」

「遇到了這種事，正義的我當然不能坐視不理！」

「這就叫——」

郁九初挺胸遠目，眼中疑似有光芒萬丈，充滿感情地說道：

「善惡終有報，

天道好輪迴！

不信抬頭看，

蒼天饒過誰！」

這感情未免也太充沛了，20個字整整念了一分鐘的程度。顧涇嘴角抽搐。

又見郁九初一臉「我甚至還想高歌一曲抒發感情」，顧涇心下一抖，立刻道：「說就好了，別唱。」

「可是我覺得我唱的比說的好聽呀。」郁九初眨巴著眼睛說。

「可能更好聽，但是我會死。」顧涇言簡意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