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幻化村游出來的活物赤陵
憶起往事,難免悲傷,少年念念萎靡地癱坐在椅子上,廊蕪從花亦儂懷中跳出,一躍跳進念念腿上,然後小聲叫了一聲「念念」便蜷成了一團。
廊蕪蜷縮在念念腿上,身上的雨水淌出來,打濕了念念的衣衫,念念也未理會只顧得頹頭喪氣地坐在椅子上。屋內氣壓頓時更低,院內甚至起了雷聲,轟隆隆的,像要下起雨來。
看著這一鳥一貓,花亦儂抬頭望天,想起了「悲天憫地」。沉寂片刻,花亦儂坐回桌前,開始大快朵頤,念念與廊蕪便同時抬頭看向了花亦儂。花亦儂一邊吃東西,一邊說「吃飽了,才好上路。」廊蕪四足立起,說「阿爹,這話似乎是說給死人聽的。」此時,念念也站了起來,廊蕪趁勢躍往地面,再次幻化成人。
念念說「我就是死人!」
花亦儂看他表情堅毅就知他是定要去那幻化村將那無知生父斬首,雖花亦儂日常教導花半儂與小鹿倫理綱常,但此時花亦儂也不想以此教化少年念念,如若中間毫無偏差,那所謂生父也當真配不得父親二字。
這麼想著,花亦儂又問「我下山之後,毫無術法,不得方便,不知你可否願意做我一個束髮小童?」說著花亦儂還指了指自己的頭髮。
念念再次揚起下巴,想著竟如此簡單?花亦儂又說「當然,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你可能還要為我拚命,作為一個無用仙人,我自會想辦法保你們平安,但沒有術法,我也不知道能做到哪一步,這幻化村也算有點兇險,你們可願意冒這個險?」
念念還未說話,廊蕪便蹦蹦跳跳地坐到了花亦儂旁邊。廊蕪一邊吃東西,一邊說「阿爹竟是小瞧人,我跟念念好歹也存在幾十年甚至上百年,此時,我們可比阿爹厲害。」念念點頭稱是,依然看了看花亦儂那頭髮,是挺凌亂。
念念從小整潔,也看不得這滿頭凌亂,就當真朝著花亦儂走了過去。念念掏出一把木梳,想要往花亦儂頭上梳,花亦儂又擔驚著問「你當真會束?你一會兒可不要告訴我你這是只鸚鵡的手。」
念念再次作揖,說「仙人盡可放心。」花亦儂想著,你倒也不用時刻記著這恭順禮讓。
念念一邊為花亦儂束髮,一邊問「仙人為何下山就沒得術法,這樣豈不是很不方便?」
花亦儂將眼從廊蕪身上移開,移向院落遠方,看著那黑壓壓的天,說「大概,蒼天怕我欺負弱小。」
廊蕪又是一驚,啃著雞腿的腮幫子鼓得滿滿的,問「阿爹會欺負弱小?」
花亦儂再次為這隻只會吃的小奶貓發愁,按了她的手,花亦儂說「蒼天以為我會。」廊蕪用力掙扯花亦儂的手,想要繼續吃,花亦儂又說「再吃,你就跳不動了。」
「我還小,還在長身體,我需要營養!」廊蕪扯不過花亦儂,竟氣呼呼地扔了雞腿,跑到院中,指了天,說「阿爹就跟這蒼天一樣,小氣吧啦……」話還未說完,一道雷劈下,嚇得廊蕪立馬竄回了屋子。
花亦儂與廊蕪同時看著念念,念念拽著花亦儂一束頭髮,滿臉無知地說「與我無關。」花亦儂轉回頭對著廊蕪說「你看吧,蒼天有眼,無處不在,不要胡說。」
「好欺負人!」廊蕪覺得自個日後定要好好進食,才能長成一隻吼一聲就能震動山河的貓咪。花亦儂跟念念看她表情,同時露出笑來,念念說「貓就是貓,你就是有了神仙阿爹,也是只貓,而且是只亡靈小貓。」
說到亡靈,花亦儂又犯了愁。見念念停了手,花亦儂問「束完了?」念念嗯了一聲,隨手化出一面銅鏡遞予花亦儂,花亦儂左看右看,甚覺不錯,覺得這束髮小童倒是也能收得。
花亦儂將銅鏡放在桌上,就見銅鏡中映出的念念依然是只通紅鸚鵡。花亦儂問「念念,你可知道有沒有什麼法子?你們要跟我進村,就得先遮掩了你們的亡靈氣息,若如不遮,別說這幻化村了,就是出了這門,你們都得被噬魂蟲包圍了。」
念念皺眉,說「這倒從未聽過,我只聽說過,從村子里出來的人,但從未聽過亡靈進得去。我曾試過,附在人身,但不行。」
見念念一直站著,花亦儂又示意他坐下,念念又覺這仙人與那傳說中的神仙略有不同。察出念念神情,廊蕪將頭靠在花亦儂胳膊上,問「是吧?你也覺得我阿爹與其他神仙相比與眾不同吧?」
念念點頭稱是,含糊說著「仙人是有不同。」花亦儂再次嘆息,將菜推到念念面前,說「不用拘束,你受的是人間教禮,可見,你母親把你教得很好,但現在你是亡靈,若還拘著這禮,難免吃虧。」念念不明,花亦儂再次頭疼,想著這是怎麼有臉笑小鹿傻的。
想到小鹿,花亦儂臉上再次露出困惑。花亦儂問「你們為什麼知道我那兩位弟弟真名,卻一直叫他們小六、小九?」
廊蕪大驚出聲,問道「阿爹不知道嗎?」花亦儂搖搖頭,廊蕪就笑出了聲,此刻,連念念嘴角也含了笑。
念念說「聽說,他們是那大當家的六夫人、九夫人。」
花亦儂眉頭皺得一高一低,問「這大當家的有九位夫人?」
廊蕪搖搖頭,肯定道「不,確切地說是七位,小六跟小九是同時被搶去的啊,當然是一個六夫人一個七夫人,但是七、八數字在幻化村不吉利,所以直接跳過,小鹿就成了九夫人。」
花亦儂頓時捂了胸口,覺得更是丟人。花亦儂又問「這大當家的是個女子?」花亦儂想,縱然是個女子,敢讓他的弟弟們自稱夫人,也得打得你親媽親爹就是那北都找不著!
念念搖頭,道「沒人知道這大當家是男是女,沒見過。」花亦儂現在不是胸口疼了,他是覺得胸口被射了一箭,好嘛,這還可能是個弟媳也可能是個弟夫。
廊蕪又趴到花亦儂身旁,說「而且不止七個哦,我聽說,那大當家的明媒正娶的有這幾位夫人,但是在外妾室不下二百。」花亦儂覺得自個胸口似乎出了血,這是什麼世道!幻化村還有沒有王法!這幻化村統共才多少人啊,他夫人佔七個,妾室不少二百!人家是來夾著尾巴做人的,他倒好,來享受風流快活了?花亦儂想,不行,他一定要把這幻化村給掀了!
花亦儂氣憤,也就瞥到了廊蕪那沾在他衣袖子上的雨水,濕噠噠的,一抬袖子,都能淌出水來。花亦儂又問「念念啊,你可是有什麼法子,能讓這小貓別再淌水了?」
念念將筷子恭敬放好,說「這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認識一條金魚,生活在水中,既然生活在水中,想必有那不沾水的法子,我們可以去問問。」
廊蕪看著念念,問「什麼金魚?我怎麼從來沒有聽你說過?」
念念站起身來,朝院子走去,說「畢竟你是貓,怕告訴了你,你去吃了她。」
「我才不會呢!」廊蕪氣得腮幫子都鼓了起來,花亦儂哈哈笑起,想著這念念確實也還是有點孩子脾性。
既然暫時沒得法子遮掩念念與廊蕪身上的亡靈氣息,花亦儂覺得那就去解決廊蕪這濕噠噠的毛病,說不定行進路上還能想出其他法子,這麼合計之後,一仙一貓一鳥也就上了路,朝著那金魚的所居河流前行。
一路上念念甚是惆悵,不斷提問。念念問「仙人,你沒了術法,豈不是很不方便?有沒有什麼法子可以恢復?哪怕一點點呢?」花亦儂抬眉,尋思這倒是個好想法,等你想到告訴我。念念見花亦儂手裡只杵著個木頭棍子,又問「仙人,你沒有術法,兵器總得有一件吧?比如佩劍,人神仙不都會御劍飛行嗎,怎麼你還得走著?」花亦儂再次抬眉,覺得這倒也是個好問題,他確實需要找把佩劍,雖然久未動身,但那人間的舞劍弄槍他倒也還記得。花亦儂不回,念念又想問,可那句「仙人」剛出,花亦儂就幽幽說道「念念啊,我呢,此行下山,須掩人耳目,你可以不要叫我仙人。」
念念哦了一聲,又問「那仙……那您覺得我叫您什麼合適?」
此時廊蕪上躥下跳,巴不得有人跟她一起吃虧。廊蕪說「他是我的阿爹,你是我的朋友,當然也就是你的阿爹。」
念念把頭一撇,說「我沒有阿爹。」此時,廊蕪才想起念念那個怨念,嘴也閉了起來。
花亦儂尋思半天,說「要不,你叫我師尊?」
念念抬頭,問「那仙……能教我什麼?」
「恭順禮讓。」
花亦儂丟下這麼一句話,就朝遠方走去,念念心想,也行,雖然這似乎沒什麼可教,但好歹做徒弟比作束髮小童強。但第二天在給花亦儂束髮時,念念就后了悔,這說是師徒,乾的還是束髮小童的活。花亦儂看出他心思,又將那勿以善小而不為的道理講了一通,念念扯著花亦儂的頭髮說「師尊,您猜我今年幾歲?」念念心想,你不要看著我是十四歲的身形,就當真覺得我還是十四歲少年,我好歹也做靈做了幾十年。
花亦儂瞅他一眼,竟說出了句「吃虧是福。」念念頓覺有你這師尊,不知是福還是虧。
念念說的那條金魚居於幻化村外,據說是自大當家來村之後,唯一一條主動離村的活物,花亦儂與廊蕪大驚,念念就瞪了眼睛說「這幻化村也沒說不讓人進不讓人出啊,有東西從里出來,很正常。」
「出來了,不怕人索命嗎?」廊蕪問完,花亦儂也點了頭。
念念又解釋著「這條金魚本就生於幻化村,是幻化村內之物,哦,對,她是順河游出來的,至於她為什麼游出來,我就不知道了。」念念說完,似乎又想起來什麼似的,說「我想起來了,這幾十年來,從幻化村出來的除了這條金魚,還有一位藥師,說不定他知道如何掩蓋我跟廊蕪身上的亡靈氣息。」
花亦儂與廊蕪臉上頓時顯出驚喜,念念又說「可是我不知道那人居在哪裡。」
「說不定那金魚知道!」說著,廊蕪就又用手臂的綢緞子揮舞了一下圍在身邊的噬魂蟲,鼓足氣力,雄糾糾氣昂昂得往前走去。
看著她那架勢,念念抬頭看了一眼花亦儂,說「師尊啊,我真的好怕她吃了赤陵啊。」
「赤陵?」
「就是那條金魚啊。」
花亦儂哦了一聲,看著廊蕪那架勢,倒真地覺得她是去覓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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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把《今年35》的結局寫完了,我來搞這一本了!!!爭取日更,偶爾擺爛,敬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