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生分
從窗戶口吹進來的涼風讓覃余織從頭到腳都激靈了一下子,她聽見黎栩嘆了口氣,然後轉身把房間的窗戶挨個關上,一切處理完畢之後還給她遞來了一條幹凈的毛巾。
「謝謝黎老師,我還是一會回去再擦吧。」覃余織把目光轉向別處,默默和他拉開了距離。
黎栩有些無奈,自從那次網上傳出關於他女助理的傳言之後,她就開始有意無意跟他保持距離了。
房間里的空氣沉默得越久,覃余織就越感覺到不自在,腳步試探性地往床頭的座機晃了晃:「我打電話催一下前台的薑茶,暫時沒什麼事情的話就不打擾黎老師看劇本了。」
「站住。」黎栩的嗓音莫名低沉了幾分,「你不是有話想對我說嗎?」
這……她差點忘了原本是要跟黎栩說些什麼的。
黎栩拿著毛巾的手垂在身側,覃余織感覺到他一直看著她,嘴唇張張合合了好一會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慢慢想。」
他把干毛巾蓋在她頭上,長腿稍邁了兩步坐進落地窗邊的沙發里。
屋子裡沒有開空調,黎栩的額間冒出了層層細汗,海水濕鹹的味道不斷從覃余織的身上揮發出來。
她總感覺兩人之間的關係有些微妙,卻總是歸咎於自己的粉絲心態。
說到底覃余織不過是因為戀愛緋聞脫粉的黎栩「前女友大軍」當中的一員,畢竟真心實意追星多年來到偶像身邊工作,產生一些不切實際的錯覺也是正常不過的事情。
畢竟黎栩雖然總是在外人面前維護她,但在小事上通常也不會給她什麼好臉色看。
「也沒別的,就是想感謝黎老師的照顧。」
「就這些?」黎栩的語調上揚,帶著些疑問,很不滿意她憋著這麼久的話。
覃余織愣了一會,客套地笑了起來:「電影即將殺青,雜誌社的工作陸陸續續收尾,我的工作也要完成了……」
「程輝一時半會回不來。」黎栩眼皮也不抬,一句話把她後面的那些感謝致辭噎了回去。
覃余織啞然,張悅然不久前才通知她可以準備回歸雜誌社的正常工作了,正牌助理回來也就是這幾天的事情,怎麼突然說變就變了呢。
黎栩緊接著詢問她還有沒有想說的,她忙搖了搖頭。
窗外不知什麼時候又下起了雨,兩人齊齊向窗外看去,房間里只剩下風卷著雨滴敲打玻璃的聲音。
覃余織的褲腿還在往下滴著水,濕熱的感覺令她十分不舒服,要是在平常黎栩早就趕她回去了,可這回他卻抿著嘴始終不開這個口,好像在等待著什麼。
或許……
她忽然想起茶几上被倒掉的一整缸煙灰,實在想象不到黎栩抽煙的樣子。
可如果江勝寒沒有來過,能在這個房間里抽煙的就只有黎栩自己了。
或許他一直在等些什麼,只是沒有等到吧。
黎栩轉過頭,發現覃余織正望著空曠的茶几出神,伸手摸了摸口袋裡煙殼的邊緣,終究還是沒能拿出來。
她突然動了動,從房間茶吧的展台上拿了一盒酒店專供的火柴遞給他。
「我還真是不適合做助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粗心大意不說,連黎老師會抽煙這回事都沒注意到,挺奇怪的……」
覃余織的手有些抖,看黎栩半晌沒接,轉而放到了他面前的茶几上。
黎栩沉沉地看著她沒有說話,她從前就不喜歡煙味,在路上遇到路人抽煙的時候會在人背後豎起中指然後拉著他的衣袖一起竄到那人前面去。
當時她還不忘苦口婆心勸他,一定要當個不抽煙不喝酒的優質偶像。
儘管他多次強調,他是演員,不是什麼偶像。
可不管是哪個行業,煙酒社交是無法避免的,時間久了之後他也習慣了這個味道,每次一拿起煙都會想起她皺著鼻子一臉嫌棄的表情。
覃余織在的場合他連打火機都丟在了箱底,可此時她一臉稀鬆平常地把火柴盒放到他面前,黎栩的心底不免有些泛酸。
「余織,我們生分了很多。」
黎栩看到覃余織的表情明顯一僵,眼底的震驚一閃而過。
而覃余織眼裡的黎栩斜著頭懶懶地坐在沙發里,兩人對視之際看不出他臉上有什麼表情。
「黎老師,我有點不明白您口中生分的意思。」
黎栩拿起茶几上的火柴輕輕一劃,食指和中指間的香煙散發出嗆人的味道,「你受傷之後我去找過你……」他停頓了一會,看見她迷茫的表情之後補上一句:「八年前被粉絲圍堵那一次。」
「啊?」覃余織的表情依舊迷茫,埋頭笑了笑:「我從小就皮得很,忘性也很大,那麼久的事情實在不太記得了。」
她低著頭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用手掌悄悄擋住了臉上不自然的表情。
「那我家的貓你倒是記得清楚,」黎栩毫不留情地戳穿,「還是說你只記得自己想記得的?」說完他還慢悠悠地補了一句:「這是病,建議你有時間看看心理醫生。」
「好……」覃余織咬牙切齒的感覺頓時又回來了,刻意甩了甩身上的水往黎栩對面的沙發上一坐,她今天倒要看看,黎栩這個心比烏鴉黑的狡詐小人能說出個什麼花來。
「黎老師不是想聽我要說什麼嗎?今天我就一五一十把話撂在這了,我,覃余織,八年前瞎了狗眼同情心生鏽,進了你的粉絲團!」
「但是你千萬不要誤會,我喜歡的男明星多了去了,只要是長得好看得我都喜歡。」她說著,挑釁般地上下打量了黎栩一眼,「你……頂多算五官周正吧,值得強調的一件事情就是,本人在跟黎老師你合作之前已經脫粉,不必擔心,絕沒有違背保密協議當中的任何一條。」
黎栩抬頭給了她一個「有點眼光,但是不多」的嫌棄表情。
覃余織強撐著沒有看他,生怕他看穿她的心虛,不等黎栩回答立刻站起身來:
「我要坦白的就已經坦白完了,至於黎老師所說的生分,我想說,我們本來就不熟吧。」
黎栩的路演和各大活動的票覃余織總是買不前不後的位置,既害怕他認出自己,又害怕他忘卻自己。他和她相隔甚遠之時她總期盼著與他見面,近在咫尺時卻總要逃離。
這尷尬又糾結的心理讓她舉起了攝像機,不管站得多遠,只要鏡頭拉近,他都好像站在她的面前。
她聽到身後的黎栩動了一下,落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攥成了拳頭,臉上的表情快要掛不住了。
這八年不過是粉絲和明星的追逐而已,哪怕是台上台下幾步的距離也猶如相隔銀河,註定誰也走不進誰的心裡。